谈凌淑华作品中少女形象塑造

2010-04-07 21:28于敬龙
关键词:旧式小英少女

于敬龙

谈凌淑华作品中少女形象塑造

于敬龙

凌淑华也许不是现代文学史上最出色的女性作家,但她却是表现女性情感世界最出色的作家,她往往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切入少女人物的内心世界,细腻刻画着人物最敏感的心理,在细微处写出真实的少女形象。拟就其作品中少女形象塑造问题作一研究。

凌淑华;少女形象;塑造

凌淑华是一位既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又自觉接受西方文化影响的知识女性,与其他“五四”著名女作家相比,她更注重也更擅长描写那些扮演着社会性别角色的女性。她们或许不像露莎或沙菲那样具有鲜明的时代感,贴近作家自身,甚至是作家女性自我的投影,但却更贴近历史,更像是社会造就的女性而不是作家造就的女性。她所写的少女形象也明显地可归为两类:一类是封建家族豪门高宅中的旧式小姐;另一类是受到“五四”精神感召的有一定知识的新式女性。由于凌淑华出身名门望族,自由体验着中国封建家族中奢华、排场而又腐朽、呆滞的生活气息,尤其深谙高宅内旧式女性屈从、忍受的家庭地位,苍白、单调的精神生活,以及她们久遭压抑、扭曲变形的情感世界。她撩开了闭锁在深闺的旧式女性和“解放”了的新女性的帷幕的一角,透过她们安逸的生活“描写了这些新旧闺秀们的病态和无奈的人生,展示了女性自我意识消极的一面”,深刻地呈现了女性深层次传统的积淀。它的内审主要有两个层面:一是对女性深层传统意识的批判;二是对妇女解放、个性解放实质的探究和反思。她提醒我们除了叛逆之外,这个时代的女性生活还有许多隐秘的、封建的、可悲可叹的一面。

一 闺中少女的无奈

在凌淑华那些给人印象颇深的女性人物中,有一群几乎被时代忘却了的少女。她并未把这群在人们眼中可能成为“过去”的女性写成古董,而是复活并复述着这老中国最后一代豪门贵族之女的经历和命运。诸如《绣枕》、《吃茶》、《小英》等作品中的人物,那种被男性关照的渴望,对三姑姑婚事的热心,都显示出闺中女性对某种恐怕就是女性本身也不一定能够说得清楚的人生内容的向往。《绣枕》可能是“五四”时期唯一一篇泄露女性内经验的作品,它在前景展示了一个以往不进入人们视线的旧式女子的生活空间,与世隔绝的死寂闺房。《绣枕》中待字闺中的大小姐是一位生活在新旧时代的旧人物,她在两年的时间里绣着枕头,试图靠女红来博得男人的欢心。她内心所有的秘密都呈现在这绣花枕头上,将自己的女人价值隐蕴于刺绣之中,相信算命先生所说的“有红鸾照命主”的预言,并且依靠刺绣被闺中以外的男性们的赏识获得应有的价值。在大小姐的内心世界中,女人应以女人的方式生存并生活着,女人也应该以女人的方式被男人所爱着,这种方式就是女红。作者通过大小姐这种“绣枕示爱”的行为,深刻洞察了几千年来中国传统女性自我麻木落后的历史真相,她们的命运、她们的爱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男人手中,她们只能将自己的美以某种“替代物”的方式呈示给男性,供他们漫不经心地把玩、鉴赏、挑选。这样,作品也就表现了闺房这一旧式女性的天地与外在世界的潜在冲突,闺中一付精美的绣枕,拿出去后被官场中的主客们吐上污秽在之物并遭践踏,这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象喻,不仅暗示着男性社会对女性的粗暴蹂躏,而且似乎也表现出整整一套上流社会的优雅与美,连同这位旧式高门巨族的大小姐一道,逝去了黄金时代并再没有生路。

《吃茶》则与《绣枕》略有不同,它的故事已发生在社会风气变化后的时代了,但有一点仍相近,即旧式少女们内经验与外环境的冲突甚至更为显著。主人公芳影的闺房比《绣枕》中的大小姐的的闺房开放了许多,可以自由接待男性客人,并出入影院、公园等。但由于芳影家庭、文化、教育修养给她铸造的全部爱情想象乃是“水晶帘下看梳头”式的婚姻关系,即男女稍有的亲近,都应与婚姻或未来的婚姻有关,所以两性之间的接触仍被看作具有性的意味,并可能具有某种危险,顶好还是“授受不亲”。芳影的困惑在于,她在一个变化了的崭新的世界面前失去了原来行之有效的两性关系判断标准。芳影正在摆脱待字深闺,但还不熟悉新文化,她是处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之中,失去了判断标准。

《绣枕》中的闺中少女在《小英》中又转化为一名叫小英的五岁女性对三姑姑婚姻的期盼以及最后的失望。在小女孩“过家家”、“装娶亲玩”的行为中蕴含着某种女性的本能期待,那种对婚姻生活的向往往往通过某个亲近的人物获得转移。三姑姑新婚的消息对小英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这个诱惑透露出五岁女孩的内心秘密。但那个穿着红裙子的“老太婆”却破坏了小英对婚姻的期盼。于是,在小英的心中有两个幻化的形象,一个是新娘子三姑姑,一个是吓人的“老太婆”,这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使小英感到了某种可怕,这种“可怕”通过三姑姑以及奶奶的流泪获得变异性的现实,从而对小英内心世界的婚姻观进行了否定。

如果说凌叔华这几篇小说渗透了某种对于女性与历史关系的思索,那么首先表现在其讽刺与悲悯兼容的创作手法上。从情节来看,这几篇小说都包含着某种反讽性的场面和结局。《绣枕》中的大小姐曾熬红了眼睛、耗尽心血冒着酷热绣出来的绣枕,不过被当作一文不值之物,最后竟从丫环手里又回到闺中。《吃茶》中那个令芳影浮想联翩的青年不仅与别人结了婚,而且还要请她作伴娘,芳影的单相思不过是一种少见多怪。这些情节本身寓含着某种讽刺的,甚至是喜剧式的色彩,它毫不留情地表现了这些旧式少女的不合时宜,孤陋寡闻,守旧古板,以及异想天开的可笑之处。而这种可笑,乃是历史和文化变革前进所决定的,变化了的时代必定将她们抛在后面。这里,可以看到一重历史和文化的观点。但同时,小说似乎又提供了另一种立场,一种保卫人物的立场。小说的叙述层面并没有流露居高临下的讽刺、讥笑口吻,相反,叙事者的立场也常常与人物隐没在内心语言、内心画面之后,叙述者的立场也常常与人物叠合为一,否则,便不可能写出这些女性的内在处境,或对生活的内在感受。这无形中展示了这些人物自身可悲悯的一面。作为女性,尤其是少女,他们在历史的变化中并没有获得更充分的生存理由和幸福的条件。历史的进程打破了闺房的空间锁闭,但并未打破曾锁闭在闺房中的女儿们的心灵的枷锁。这些少女的命运与时代、社会的全部矛盾在于,她们注定进入了历史的喜剧成为他人观赏的丑角,而历史所赋还的只是她们个人的悲剧,她们按时代的标准是没有拯救价值的,而她们本人却需要被拯救。

这样,凌叔华就从这一代旧式闺秀身上,无意中表现了我们文化变革关头历史与个人的某种关系,表现了男女平等、妇女解放呼声的一个意识形态纰漏,这也许就是这一类形象蕴含的另一重闺秀之外的含义。

二 新女性的理想崩塌

如果说《绣枕》、《吃茶》和《小英》表现了传统女性的婚姻价值标准,那么,《说有这么一回事》则是表现出新女性的新的婚恋观。有着同性恋倾向的云罗和影曼在排练演出《罗密欧与茱丽叶》时,感情也越来越密切,向着同性恋方向发展,不仅同住一室一床,而且常常相拥亲吻,相互倾诉情愫。但无论云罗还是影曼,并不是完全的同性恋者,而是把对方作为异性来看待,“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子呢?”云罗对影曼的感情与其说是一种同性恋,不如说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不安造成她对影曼的依靠,是对现实婚姻感情的逃避。对于云罗和影曼来说,处于过渡时期的少女,其感情依托也往往是不稳定的,或者说那种女性特有的温情还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对象以前,只有在假想的情人身上挥洒,以知己的女友作为自己选择情人的标准。凌淑华在《酒后》中塑造了一位敢于寻找自我主体价值的新女性,小说的情节十分简单,写的是一位在家庭生活中不幸的男子,因醉酒鼾睡在朋友家,朋友的妻子采苕同情他的境遇,钦佩其才华和为人,于是便向自己的丈夫提出想吻一吻他的要求。我们首先不管采苕的这种想法是否经得起道德的检验,但多少说明了这一类女性开始微露那种大胆的对自我主体价值注目的端倪,因为在中国的传统社会,男性权威长期严酷地禁闭着女性的心灵世界,使她们对自身灵魂的表达受到来自外在世界的羁绊和束缚,承受着男权社会对她们“严重的审查”,只有女性自我独立意识真正觉醒后,女性才能展开对自我本真的生命追求与探寻。作者在拨开小说叙述的遮掩和枝蔓中,诠释出真正的女性运动不仅追求客观上的平等,更是强调女性自我意识的独立和勇于探寻女性主体价值,从这一意义上来说,绮霞已经基本具备这一要求。凌叔华描写了一个经过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的新女性绮霞,从女性自我意识发展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作家把对女性自我价值的探寻看得高于幸福爱情生活之上,将女主人公置于尖锐冲突的生存境遇中, 使绮霞较其他女性走得更远,当别的女性还在为争取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努力奋斗的时候,她已经触及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女性自我价值在更高层次上的实现。在她身上,最大程度地体现了“五四”以来现代女性追寻人格独立、自我价值实现的强烈愿望和自觉行为。并把这种自觉行为上升到女性是人格独立、具有主体性的人的高度,并在痛苦的思索之中决然地实现自身质的一次蜕变,这使女性生存的底色中透射出新的时代曙光。

综上所述,在凌淑华笔下的新式女性身上,我们看到了作者对女性命运的思考,由此揭示女性历史真相、审视女性自身缺陷,而转向了女性如何人格独立及精神解放方面。通过旧式女性形象,作者为人们展示了传统妇女背负的精神重压,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表现出旧式女性在新的时代环境中的尴尬处境以及价值观念的紊乱,写出了这类女性在现实面前的失败和旧的价值观念的崩毁,也暗示了妇女解放自身的艰难与复杂;而通过新女性形象,作者已着力探索女性解放的具体出路。

1.周海波 孙婧:寻找失去的天空——中国现代女性文学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2)

2.李有亮:给男人命名——20世纪女性文学中男权批判意识的流变.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5)

3.孟悦 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4)

4.凌淑华:绣枕(现代小说经典)[M].苏州: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1)

TalkingAbouttheDepictingoftheYoungGirl’sImageinLingShuhua’sWork

Yu Jinglong

Maybe Ling Shuhua is not the most excellent female writer in the modern history of literature I China, but she can be the female writer who expresses the feelings of the woman most excellently. Viewing from the woman’s standpoint, by entering into the young girl’s heart, she portrayed the figures in her works the most sensitive mentality minutely and the reality of a maid vividly.

Ling Shuhua ; young girl’s image ; depicting

ClassNo.:I207.4DocumentMark:A

郑英玲)

于敬龙,硕士,副教授,七台河职业学院,黑龙江·七台河。邮政编码:154600

1672-6758(2010)02-0126-2

I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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