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权力建构的实质

徐能武(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长沙410073)

试论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权力建构的实质

徐能武
(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长沙410073)

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是进入外层空间的人类各种主体之间由于交往实践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在外层空间探索利用中,全人类共同利益和国家空间利益总体上是一致的,但由于利益主体的不同,在实践中难免会出现矛盾,这一矛盾构成了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寻求解决矛盾的关系安排,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成长中各种权力类型及其互动决定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成长的方向和路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实质是外层空间多样权力的社会建构。

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无疆域性;技术性级差空租;权力建构

外层空间探索是人类向自身经验和知识边缘以外不断拓展的航程,这是一个永恒的旅行。尽管人类在五十多年前已开始进行外层空间探索,但目前仍处于此航程的初级阶段。①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沉寂的外太空——21世纪太空探索的全球准则》,出自《载人航天探索计划报告》。报告于2005年2月15—16日于布鲁塞尔发布。随着外层空间的人类社会活动不断增加,日益复杂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越来越引起世人的瞩目。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是进入外层空间的人类各种主体之间由于交往实践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由于外层空间探索利用实践活动到目前为止,均是在主权国家规范下进行的,因此人类在外层空间活动中所形成的复杂的社会关系主要表现为外层空间国际关系。

一、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

外层空间作为人类活动逐渐进入的前沿地带,由于其自身特点以及受人类利用方式所决定,外层空间开发利用的价值具有跟地球表面、乃至大气层完全不同的特性。显然,远离人类居住地球的外层空间是一个主权原则无法延伸去划清国界的“无缝”世界。外层空间无疆域性是指外层空间无法像领土、领海和领空一样划分疆域边界,外层空间广阔无垠,进入其间的物体遵循外空飞行动力学的相关规律运动。

追求各种利益是以各种形式进入外层空间开发利用的人类组织活动的根本动机,也是外层空间国际互动行为的逻辑起点。非有限的广阔的外层空间及其各种天体资源是国际社会主权原则无法延伸同时也无须延伸的地方,对于进入其间追求各种利益的人类力量而言,唯一适用的根本性原则就是“人类共同利益”原则。“人类共同利益”原则意味着对外层空间的勘探和利用对全人类开放,是一个先验而永恒的原则。对于外层空间和其他天体及其资源而言,“人类共同利益”意味着外层空间资源属于全人类共同所有、各个国家均可从开发外层空间的活动中取得利益的物质对象。

正是外层空间对于人类活动所具有的无疆域性这一根本特性,决定了各国开发利用外层空间的收益递增是一种典型的技术性级差空租。各国竞相进入外层空间追求技术性级差空租,导致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朝着有别于地表和近空的特征而演化。技术性级差空租则是在同一地表或空间连续追加技术性投资不同而形成的级差地租与空租。它是指人类通过物质设施和技术的投入,加深开发空间内涵的容纳功能,形成良好的群落环境与优质的生态环境,使之同天然级差空间,形成人文的差异,提高其空间的质量等级,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人类开发利用外层空间的递增收益既然是一种技术性级差空租,因此从根本上说,各个国家对这种技术性级差空租的获得,取决于本国空间技术水平的高低。外层空间是广阔无垠的,利用它所得的技术性级差空租会随着空间技术进步而成正比增加。追求技术性级差空租是各国外层空间活动的根本动机和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成长的起点。从总体上说,外层空间探索利用中全人类共同利益和国家空间利益是一致的,但由于利益主体的不同,在实践中难免会出现矛盾,这一矛盾构成了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并从根本上推动着外层空间国际关系向前发展。

在世界各国所进行的外层空间探索利用中,各国追求的国家空间利益,从根本上说,是与人类在外层空间的共同利益相一致的。只有各国加大在外层空间开发利用的投资力度,扩大相关项目的规模,才能加速人类对外层空间探索利用的实践进程,为人类外层空间共同利益的实现提供可能。人类共同利益的理念追求与国家空间利益实现之间的矛盾作为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是非对抗性的内部矛盾。

二、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政治基础

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是推动其发展的内在的根本动力。一个国家开发利用外层空间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决定着它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中的权力的大小。在外层空间开发利用的大多数时候,国家追求的空间利益与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是根本一致的,国家间会沿着权力关系的引导形成合作共赢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在国家追求的空间利益与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出现差异时,更需要各国通过交往实践,寻求解决矛盾的关系安排,由此可见,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成长中权力因素尤为关键。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实质是外层空间多样权力的社会建构。分析外层空间权力类型及其互动,既可正确把握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基本特征,也可现实探讨培育外层空间国际关系合理成长的路径。

人类在外层空间展开的探索利用活动,由于外层空间的无疆域性和各国对技术性级差空租的不断追求,长期单靠一国的力量无法持续、深入发展,因此必然进行国家间的交往实践。不同国家在外层空间开发利用中结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从现实建构主义视角探讨各国在外层空间各种复杂关系的权力建构,当两个国家基于外层空间探索利用的特定利益关系进行交往实践,空间实力的差异极易导致内在化的强制性权力。空间行为体进一步扩散的互动交往,而形成对其他行为体施加间接控制而形成制度性的权力。或者,空间行为体在相互制约的复杂的权力关系基础上,由于权力的建构作用,而形成对空间行为体身份与利益界定和塑造的结构性权力。制度性权力扩散和结构性权力建构作用的汇合,就会形成对外层空间行为体具有一般、间接社会化影响的生产性权力。各种权力类型的交互作用和强化,事关各空间主体的身份如何被建构、规范如何被社会化、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最终朝向何种方向现实建构与演化[1]。

“权力作为一种社会关系,它总是权力关系双方互动作用的结果。”[2]空间技术的诞生和发展,不仅提供了科学探索有效的技术手段,而且使人类进入空间新环境直接开发和利用其资源成为可能。世界各国凭借着空间技术进入外层空间追求技术性级差空租,一方面,探索利用实践的深入必然驱使各国之间的交往,另一方面,空间技术实力的差异,使基于某种利益诉求、进行交往的双方关系在更多的时候是不对称的。在这种不对称的利益交换关系中,强制性权力应运而生[3]。这种强制性权力可理解为“一方支配他者的意志和行动的控制力”[4]56。强制性权力是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现实建构的起点,是一种建立在一定利益基础之上的内在化的强制性的双边互动关系。

“什么因素构成一国相对于他国的权力?我们所称的国家权力组成部分是什么?如果我们想要确定一国的权力,那么我们要考虑哪些因素呢?”[4]122在外层空间探索利用中,虽然各种力量依然是在主权国家管辖的名义下进入无疆域性的外层空间追求各种形式的利益,诚然,这些实质意义不同的众多利益获得构成了外层空间国际关系中权力的来源。每种在外层空间探索利用中获得的利益也是各种空间力量活动的直接动机,同时一旦获得,这种利益即转化为相对于他者的权力。

研究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需要探寻的是,哪些因素影响了行为体采取更快的速度、以更多的资源去共同建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了解这些因素不仅有助于改进决策,以便更好地控制外层空间国际关系建构的进程,而且也便于从全人类共同利益的高度,推进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以追求人类社会在一个全新的空间领域尽可能塑造一个更美好、更理想的人类政治社会[5]。

权力对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是指各个国家的权力差异性,即权力分配。在外层空间领域,行为体之间权力分配极大地影响着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建立,况且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维持、发展及改变也受权力的影响。①王明国:《经济自由主义、经济民族主义与外层空间国际关系论》,载《世纪中国》,2003年6月13日。参见http://www.cc.org.cn/ zhoukan/guanchayusikao/0306/0306131008.htm。权力分配中的强制力一方面会改变外层空间国际关系行为体的行为,另一方面这种强制力本身并不能保证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持续。正如奥兰· R.扬所指出的,“机制参与者之间的权力分配实质性的严重失衡限制了机制的社会建构”[6]。这就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规范性问题:如何发挥权力在建制中的作用,而又摆脱外层空间国际关系中的权力阴影。

为此,根据约翰·伊肯伯里(G.John Ikenberry)发展的一种更加“胶粘性”的理论,可认为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是根植于更广泛的政治秩序中和限制行为者活动“场景”的正式和非正式的组织、规则、惯例和实践,在具体环境下可以把国家“锁定”在稳定和持续的社会联系中,对国家的权力运用加以某种限制。对权力的审慎态度换来了同伴对其权力的认同[7]。权力对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的影响,从外层空间国际关系运行的背景看,是一种外生变量。但权力对外层空间国际关系作用的发挥无疑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权力构成了外层空间国际关系运行的结构框架,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受到权力因素的根本性制约[8]。

三、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

按照迈克尔·巴尼特(M ichaelBam ett)和雷蒙德·杜瓦尔(Raymond Duvall)的定义,可把“权力”理解为“权力是社会关系中某些因素的产物,这些因素塑造行为体控制自身命运的能力”[9]。这一概念有两个核心维度:一是影响行为体能力的社会关系类别;二是社会关系的特殊性。从这一“权力”概念两个分析维度的不同组合出发,形成了四种权力类型:强制性权力(compulsory power)、制度性权力(institutional pow er)、结构性权力(structural pow er)和生产性权力(p roductive power)。巴尼特和杜瓦尔指出,这四种权力类型并非不可通约,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交织的统一体,它们是国际政治中权力运行的不同形式[10]。把四种权力类型视做统一的整体,有助于全面把握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成长中这四种权力类型及其互动对于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实际影响状况。

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过程中,世界各国无一例外地按照“利益—权力”理性博弈的原则行事。既要不断追求国家安全利益,又要冷静客观地审视自身在国际权力结构中的现实地位,尽最大的可能求得国家的生存与发展。把四种权力类型视做统一的整体灵活地加以运用,有助于推进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强制性权力是某一行为体通过互动关系而对另一行为体施加的直接控制。当一个行为体的行为控制了另一个行为体的行为或环境时,强制性权力就是存在的。

制度性权力是行为体通过互动关系的扩散而对其他行为体施加的间接控制。它关注的是用以调节行为体之间关系的正式或非正式的制度,某一行为体通过制度的规则和程序引导、操纵和限制其他行为体的行为。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中,除外部强制力转化而来的强制性权力外,目前,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领域,有关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维持与成长的制度性设计,构成了影响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成长的制度性权力。

结构性权力是在行为体之间直接的结构关系中行为体身份与利益的建构,它关注结构内部的相互建构性关系对行为体社会身份的界定。与制度性权力关注于行为的限制不同,结构性权力关注的是行为体社会能力与利益的建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作为与国家核心利益密切相关的权力建构的产物,是与权力的分配紧密相关的。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按一定比例在成员国中分配的权力结构。结构性权力部分地定义了各国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领域的身份和利益。

生产性权力是扩散性社会关系对主体的改造。生产性权力关注意义(m eaning)得以生产、确定、存在、实践与转化的话语、社会进程与知识体系。话语是社会权力关系的场所,因为话语确定了日常生活实践的场所并界定了可以想象的、可能的社会行动领域。生产性权力关注扩散的、偶然的社会进程如何产生特定的主体、如何确定意义与类别以及如何创造一种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的国际政治。

虽然许多国家都在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问题上作出重要决定,但是联合国依然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联合国提供了一个核心论坛,各国可以在这个论坛上共商符合它们共同利益的准则。而联合国则在实现共同目标的过程中发挥分析、教育和宣传和平开发利用外层空间好处的作用。

分析影响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社会建构的各种权力类型及其互动,可以看到,现实的做法是将各种权力作用纳入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中来。只有这样,才能在世界各国寻求各自国家安全利益的过程中,朝着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的社会建构这一共存共赢的美好目标迈出实质性的步伐。

分析影响外层空间国际关系现实建构的各种权力类型及其互动,可以看到,现实的做法是将各种权力作用纳入包含主要内容的国际管理机制。只有这样,才能规范外层空间新型国际关系沿着对人类而言真正“正确”的方向成长。

[1]董青岭.现实建构主义与自由建构主义:一种研究纲领内部的分化[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8,(12):45-46.

[2]孙关宏,胡雨春,任军锋.政治学概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46.

[3]徐治立,殷优优.航天科技对人类社会的影响[J].科学学研究,2006,24(增):374-375.

[4][美]汉斯·摩根索.国家间政治——权力斗争与和平[M].[美]肯尼思·汤普森,戴维·克林顿,修订;徐昕,郝望,李保平,译;王缉思,校.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5]YOUNGO R,LEVYM A.The Effectivenessof International Environm ental Regim es[G]//YOUNG O R (ed.).The Effectivenessof In ternational Environm ental Regim es:Causal Connections and Behavioral M echanism s.Cam bridge:M IT Press,1999:4-5.

[6][美]奥兰·R.扬.国际制度的有效性:棘手案例与关键因素[G]//詹姆斯·N.罗西瑙.没有政府的治理.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208.

[7]慕建峰.新秩序,还是老制度——《制度、战略约束和美国战后秩序的持续》评介[J].美国研究,2002, (1):135-143.

[8]HASENCLEVER A,MAYER P,R ITTBERGER V.Theo riesof International Regim es[M].London:Cam b 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182.

[9]BARNETTM,DUVALL R.Power in International Po litics[J].InternationalO rganization,2005,59(1):45.

[10]焦兵.现实建构主义:国际政治的权力建构[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8,(4):31-32.

Essence of the Con struction of Powers of In terna tiona l Rela tion s in O u ter Space

XU Neng-w u
(School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NationalUniversity ofDefense Science and Techno logy,Changsha 410073,China)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outer space are social relationsof all kindsof actors in p racticalp rocessafter hum ans enter into outer space.A lthough common interestsand national interestsofm ankind are the sam e on thewho le in the exp lor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outer space,therew ill be inevitably som e conflicts between them because of different stakeho lders in p ractice.That is the basic contradiction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outer space.It is true that the interaction of various types of powers decides the direction and path of the grow th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outer space during the reso lution of these contradictions.The essenc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outer space is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variouspowers in outer spac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outer space;no boundaries;technical differential space rent;construction of powers

D815

A

1009-1971(2010)04-0058-04

[责任编辑 张莲英]

2010-04-07

徐能武(1972-),男,湖南平江人,副教授,法学博士,从事军备控制与国际安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