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爱”在罗辀重德育中的意涵、特征与践行

2010-04-07 06:40刘超良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血性道德德育

刘超良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教育科学研究所,湖南娄底417001)

“教育爱”在罗辀重德育中的意涵、特征与践行

刘超良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教育科学研究所,湖南娄底417001)

罗辀重以“教育爱”的人文情怀融入德育,谋求实现儿童“未来的可能的价值”和“人类要生长的价值”。在罗辀重的德育理念和实践中,“教育爱”具有垂范性、生活性、原则性和系统性,致力于帮助儿童,注重循循善诱,加强亲切指导,让学生学会施爱,促进儿童“血性”道德人格的生长。

罗辀重;“教育爱”;德育;“血性

罗辀重(1889—1950),今湖南省娄底市西阳乡白鹭湾人,美国著名教育家杜威的学生,与胡适、陶行知同学,中国近代教育史上被时人誉为“教育之神”的爱国教育家。罗辀重主持陶龛学校30年,以“血性”校训、“群德体智美”五育并举、无分数教学、学校家庭化和“旬日教学制”等特立独行的乡村教育改革而闻名于世。罗辀重注重德育,“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血性’学子”[1]133,如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宋希濂、新中国第一位以律师身份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的“血性”律师王工等。

“我们唯一教人教己的方针,就是‘血性’”[2]。培养“血性”的道德人是罗辀重的德育目的。罗辀重抱持“教育救国”和“救救儿童”的信念,对教育事业具有神圣的使命感,对儿童有着挚爱的教育情怀。这一“教育爱”,充分表达在罗辀重对“血性”道德人的培养之中。笔者拟对罗辀重在陶龛学校德育中施与“教育爱”的意涵、特征与践行进行探讨,以观照当前我国学校德育的人文价值。

一 “教育爱”:罗辀重德育的价值意涵

罗辀重及陶龛学校教师以“教育爱”融入德育,培养“血性”的道德人。“教育爱”是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齐提出的教育思想,也是罗辀重等近代中国教育家始终遵循的基本原则。罗辀重“教育爱”的德育理念和实践,不仅源于他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时对近代教育理论的修养,更重要的是基于他对教育事业的理想。罗辀重矢志坚持“以‘爱’为中心”的“教育者的理想的性格”[3],认为:教师“应该爱教育,以教育为他的终身事业,生于教育,死于教育”[4]。

罗辀重认为,普通学校的教育目的是为“造就健全的国民”[5],而“小学的目的,是在给人生一最好的开始”[6]。人生的开始,就是要学会做“人”。罗辀重认为,教儿童做“人”,就要培养儿童“良好的品性”,这才是“给儿童一最好的开始”。儿童良好的品性有赖于教师的培养,这要求教师具有“教育爱”的品质。雅斯贝尔斯说:“爱是教育的原动力。”[7]只有在爱的层面,师生的生命才能够真正提升到真实的境界。教师的爱投射到学生的心灵,使学生把教师视为整体的精神人格加以肯定和接纳,于心灵深处感悟教师的道德智慧,教师在爱的过程中也感受存在的价值。

在罗辀重看来,“教育爱”要求教师树立爱学校,爱教育,爱儿童的“三爱”精神,实行“爱的教育”,其中,“教育爱”的核心是“爱儿童”。“爱儿童”“不是爱他们既成的价值,倒是他们还未成价值,而欠缺价值。……因此,对方越丑,越愚,越不成熟,而教育家越爱他们。如果不脱少爷小姐的习气,爱清闲,爱干净,而讨厌儿童们啰嗦、不洁、调皮、无知,那便不配做教师。教育家的一副情眼,要从无盐看出西施,从阿斗看出诸葛亮,为什么能够如此,就因为他爱的是未来的可能的价值。换句话说:他爱的是人类要生长的价值。他的生活理想,便是舍己、献身,而为他人、为人类,这是理想的教育家的类型。”[8]德育是精神的相遇、心灵的交融,出发点和归宿是促进学生的道德生命成长。当教师面对儿童时,不再以自己的价值标准划分与确认儿童的优缺点,而是将他们视为个性丰富的完整的人,并因此而爱他们,那么这种爱就是真爱,就是“教育爱”。唯有在“教育爱”中,教师与学生在彼此的信任、关怀和平等中才能建立起道德心灵沟通的桥梁,促进学生道德价值的生长,实现教师“育人以德”的教育目的。

罗辀重将“教育爱”的价值理念付诸德育实践,为养成学生“血性”的道德品格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一“教育爱”的价值理念表现在陶龛学校的德育实践中具有一定的独特性。

二 “教育爱”:罗辀重德育的特征

在罗辀重的德育中,“教育爱”始终贯彻其中,具有垂范性、生活性、原则性和系统性。

(一)垂范性

所谓垂范性,是指罗辀重的“教育爱”在陶龛学校德育中,起着重要的榜样作用。“全心全意办陶龛,一生一世不做官”[1]9罗辀重倾注全部心血经营陶龛30载,在引领学校的发展中具有崇高的威信,其教育言行深刻地影响着师生的德性发展。“一个教师,若按情感说,应当把儿童看成是自己的子女去爱护他。”[8〛为了培养“国家的儿童”,罗辀重及陶龛学校的教师“完全‘以身作则’,注重人格的感化。”[9]“挤出自己的血液,补剂后一代”[1]41是他们“教育爱”的真实写照,尤其是罗辀重率先垂范。罗辀重一生穿粗布衣,不奢烟酒,很少节假日休息,也很少回家,与师生同食,同劳动,不取学校分文,还无偿为学校添置用具设施,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学校,献给了儿童,献给了教育。

(二)生活性

罗辀重认为:“在校之目的是教育,希望从生活里得到教育,在教育中充实生活。”[10]教人做‘人’之道德,并非先在的、绝对的理性命令,而是源于人的生活。“实施德育的最好机会是就儿童偶发事件中,加以亲切的指导,教师应尽量地与儿童共生活,于其言行举止中,发现其个性,才好个别加以诊断,对症下药,才有效果可言。”[11]其一,罗辀重将学生在生活、学习和各项活动中出现的“偶发事件”作为德育的“最好的机会”,如对学生随地吐痰、说脏话、损坏图书等不良言行,他都会及时抓住机会,对学生进行积极的道德教育;同时,罗辀重也始终要求教师“尽可能地与儿童共生活”,以随时了解学生的道德言行,并适时对学生施加正面的道德影响。其二,陶龛学校师生在“共生活”中,教师给予学生以道德影响,“施以个别训话,将‘所以当为’或‘所以不当为’之故,反复譬喻,务使被训话着有反省余地,能够彻底的觉悟,如万不得已而必须处罚的,亦由其自己认定罚则”[9],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律之以纪,使学生由“恶”德向“善”德转变。在“共生活”中,“教育爱”反映了陶龛学校师生生活的情与理交融的道德教育价值。“情”是陶龛学校师生“父母子女”般的人文情怀,“理”是陶龛学校师生追求的“血性”道德精神。

(三)原则性

罗辀重“教育爱”的原则性反映在德育中,具有明确的社会价值取向、理智性、严格性。首先,罗辀重的“教育爱”服从社会需要,如陶龛学校“以‘爱’为中心,而以服务、效劳为最高理想。……舍己献身,而为他人、为人类”[2]。其次,罗辀重的“教育爱”是明是非辨利害的理智爱,如要求学生“勇于尽自己的职责,向一切邪恶引诱说一个坚决的‘不’字,向一切应做的事说一个坚决的‘干’字”[12],特别注重培养学生“大公”“为群”、力戒“自私”“为己”的道德品质。再次,罗辀重的“教育爱”是严格的,如陶龛校友金耀彩回忆:他与几个同学入校报名,正值午时,辀重先生亲切接待他们,问是否吃饭,他们骗说“吃过了”。罗辀重严肃地说:“你们撒谎!明明没有吃饭,怎么说吃过了。你们进校门时,门上面‘血性’二字看到没有?细伢子说话要诚实,不要说谎;做事要诚实,一是一,二是二,不能骗人,骗别人就是骗了自己。……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报名。”事后,金耀彩感叹:“想不到辀重先生的教诲既严肃又亲切!”以“血性”校训为引导,陶龛学校师生诚信为人,形成了“不假做作”、“不扯谎”的校风[13]。

(四)系统性

德育对人的道德影响是系统性的,那么,浸渗于德育中的“教育爱”也应该是系统性的。陶龛的“教育爱”是多维的、多层面的和一致性的。从维度看,陶龛的“教育爱”包括了校董爱、教师爱和学生爱。从层面看,陶龛的“教育爱”不仅爱优秀的学生、富有的学生,也爱不优秀的学生、贫苦的学生;不仅爱学生“既成的价值”和“成熟”,也爱学生“未成的价值”和“不成熟”。从一致性看,陶龛的“教育爱”具有“爱教育”、“爱儿童”、“爱学校”的“三爱”精神。正因为“教育爱”的系统性,陶龛学校的德育是卓有成效的,全面而深刻地影响着学生“血性”道德人格的养成。

三 “教育爱”:罗辀重德育的践行

罗辀重确定“以‘爱’为中心”作为教育者“理想的性格”,为此,教育者“应能同情儿童的困难,了解儿童的错误,以儿童的安全为自己的安全,以儿童的生活为自己的生命”[4],“要把自己的浑身力量献给他们,帮助他们长成价值”[3]。陶龛学生的“血性”道德人格正是沐浴在“教育爱”的光辉下生成的。“教育爱”作为“血性”道德人格培养的原则,自始至终体现在罗辀重的德育实践中:

(一)帮助儿童,服务儿童

教育者作为“儿童的公仆”,应该实行“爱的教育”。从“爱心”出发,教育者“要把自己的浑身力量献给他们,帮助他们长成价值”。这一价值是“未来的可能的价值”,是“人类要生长的价值”。在陶龛学校,“血性”道德人格就是学生要“生长的”、“未来的可能的”价值。为此,教育者要“重视儿童,帮助儿童,为儿童服务,解除儿童的困难”,决不能“役使儿童”[3]“教育是施与爱的”,“不是冷冰冰的东西”,“要使教育充分发挥效能,需要热,需要力”[4]。

(二)循循善诱,促成生长“血性”道德人格的培养,并非强制能成,应该通过“爱的教育”

罗辀重说:“我总觉得儿童正如嫩苗,经不起风雨的摧残,……而教师就是园丁,负培养责任,应该日夜注视着小生命的发育。苗向上长,如发现有弯曲之倾向时,只能轻轻地予以夹正,决不是把他们打击一下,压迫一下所能矫正的”[4]。因此,罗辀重主张,对儿童“不用体罚”,必须以“循循善诱”代替“严辞厉色”,“不要妨害他们的生理与心理的发育”,使他们“自由生长于乐园之中”[4],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学习做“血性”之“人”。

(三)同甘共苦,亲切指导

在陶龛学校,教师与学生同甘共苦,罗辀重也不例外。在民族危机时期,国人灾难深重,陶龛学校办学十分艰难。但是,苦难对于陶龛学校师生更是一种磨砺教育。例如,在抗战时期,陶龛学校教师连多一个荷包蛋的待遇都取消了,饭菜与学生完全一样。在同甘共苦的生活中,“师生情谊,宛如父母子女”[1]151,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中,教师以爱的情怀“亲切的指导”学生,有效地养成着学生“血性”的道德精神。

(四)注重实践,学会施爱

罗辀重指出:“儿童的良好品性,须从心理的观察出发,教学过程中培养,实际活动中训练”[14]。陶龛学校的学生时时刻刻都在亲身体验着别人的爱,也时时刻刻在把自己的爱施予别人。罗辀重要求陶龛学校的每个学生都要担负一项为大家服务的日常工作;每逢妇女节、劳动节、父亲节、母亲节等节日,儿童们都要开展爱心活动;学校的工友、老师去世了,儿童们都要为他们举行葬礼……陶龛学校的学生就是在亲自体会爱人与被人爱的幸福中,养成良好的“血性”品质。

陶龛学校对“血性”道德人培养的卓有成效,无不有赖于时时处处渗透着“教育爱”。罗辀重倡导与实施的“教育爱”指向儿童“未来的可能的价值”和“人类要生长的价值”,充分体现了德育价值“儿童取向”与“社会取向”的融合。罗辀重的“教育爱”不分学生的优劣贵贱,体现了教育的公平性。特别地,罗辀重的“教育爱”实施于德育的主要途径是师生的“共生活”,在师爱的滋润中学生学会了自爱和爱他人,也在爱的生活中学会了道德成长。

在市场经济社会,人为物役,情为欲使,“教育爱”的苍白不时地伤痛着青少年学生的道德心灵。近代时罗辀重及其陶龛师生“教育爱”价值理念和道德实践所昭示的人文情怀,确能关照今天学校德育。“教育爱”作为教育的永恒主题,架设师生心灵交融的桥梁,滋养以“德”育人的营养剂,因而是教育者应具的人文情怀。

[1]佘国纲.教育之神罗辀重[M].香港:新风出版社,2000.

[2]罗辀重.陶龛的校训:血性[N].湘乡民报,1929-03-28.

[3]罗辀重.教育爱[N].陶龛旬报,1943-02-28.

[4]罗辀重.教育语录[N].陶龛旬报,1943-03-18.

[5]罗辀重.陶龛旬报[N].1939-12-28.

[6]罗辀重.陶龛旬报[N].1947-12-18.

[7]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M].上海:三联书店,1991:93.

[8]罗辀重.陶龛旬报[N].1943-05-18.

[9]罗辀重.一个乡村小学的写真:湘乡陶龛学校概况[J].湖南教育,1937.

[10]罗辀重.陶龛学校试办战时农村实验中学班[N].陶龛旬报,1938-02-28.

[11]罗辀重.五育价值重估[N].陶龛旬报,1947-01-18.

[12]罗辀重.陶龛旬报[N].1943-07-08.

[13]罗辀重.什么是陶龛风[N].陶龛旬报,1947-11-08.41

[14]罗辀重.陶龛旬报[N].1940-03-18.

(责任编校:松仁)

“Educational Love”:Its Connotation,Feature and Practice in Luo Zhou-zhong’s Moral Education

LIU Chao-liang
(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Loudi 417001,China)

Luo Zhou-zhong tried his best to integrate educational love with moral education,seeking to fulfill the would-be value of children and the growing value of human beings.In his moral education thoughts and practice,educational love was exemplary,lively,principled and systematic.Luo Zhou-zhong cultivated and helped children with his sincere moral instruction,which enabled children to supply others with love and grow as warm-blood moral characters.

Luo Zhou-zhong;“education love”;moral education;“warm-blooded character”

G610

A

1673-0712(2010)06-0077-03

2010-08-12.

湖南省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重点资助项目(08A033)。

刘超良(1965—),男,湖南邵东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教育科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教育学原理和德育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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