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兆 刚
(青岛大学 法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北京大学 历史系,北京100871)
抗日根据地的政权形态及其经验探析
——以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为主要考察对象
王 兆 刚
(青岛大学 法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北京大学 历史系,北京100871)
中国共产党在根据地创建了全新的抗日民主政权,这种新不仅体现为建立了一种新的政权体制,还体现为在各级政权的干部来源、工作作风、政治过程等方面都展现出全新的特点。其经验包括成功在根据地实现了组织化领导,开放的政策制定和执行方式,不拘一格的政治生活形式,充分发挥政权的主导作用等。
形态;经验;根据地;民主政权
学术界对于抗日根据地政权研究已颇多,已有成果多注重探讨根据地政权的性质与政权体制,而对这一政权形态的具体内涵、实际运行机制与运行状况等问题尚未有深入分析。本文拟以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为中心,就抗日根据地的政权形态、政治运行机制等问题进行系统分析,并与国民党政权在农村的政治作为进行对比,分析根据地政权建设的历史经验与现实意义。要,逐步以民主化的方式建立和改造各级政权,主要通过直接、平等、普遍、无记名的选举,建立各级民意机关,选举政府,“由村政权开始,逐渐完成民选各级政权”。[1](P44)在民意机构中,严格执行了孙中山所规定的选举、罢免、创制、复决四大民权。在根据地政权建设中,尤其以村政权的改造最为彻底,在村政权选举中普遍实行了自由竞选,“选举前公民得自由组合,提出候选名单,在不妨碍选举秩序下自由竞选”;[1](P294)“竞选人得自由集会,并利用一切机会发表政见,进行宣传”,若参加选举者有违法舞弊行为,可提起选举诉讼,由县政府组织人员进行审理。[1](P378-380)政权民主化的另一体现是在政权中一定程度上实行了委员会制。在晋察冀边区政权中,实行集体领导,个人负责,“一切重大问题,都通过会议决定,再分工负责”;[2](P93)在华中抗日根据地,也规定要建立集体领导与个别负责制度,各级党委、党团与群众组织,对于一切重要问题的解决,“都需经过委员会讨论,取决于多数,并以委员会或整个机关名义发号施令”。[3](P92)
中国共产党初步确立了在根据地的领导后,对旧政权进行了彻底改造,创建了全新的抗日民主政权,这种新不仅体现为建立了一种新的政权组织,还体现为在干部来源、工作作风、政治过程等方面都展现出全新的特点。党在抗日根据地政权建设的实践,已不再是对苏俄政治制度的简单移植,而是结合敌后抗战的形势,对马克思主义的政权建设理论进行了创造性的发展。对于根据地政权形态中所包括的党的一元化领导、三三制等内容,学术界已有充分研究,本文不再赘述,主要从以下方面进行分析:
1.政权组织。抗日根据地适应全民抗战的需
根据地通过较为彻底的民主选举,空前扩大了普通群众的政治参与,尤其在农村基层政权中农民成为政权的主人,从而建立了政权与群众的新型关系,即政权从群众中来,为群众服务,根据地政权获得了人民群众的由衷支持。另一方面,根据地通过普遍建立区村基层政权,得以对农村有效控制和改造,实现了国民党政权未能完成的目标,稳固了政权基础。
2.干部来源。新政权的建立与运转离不开具有新思想意识的人才支持,而随着抗日根据地政权的迅速发展,更需要充实大量干部尤其是专业干部,“目前所需要的干部与人才,不仅是军事与政治方面的,而且同样也需要大批关于财政、经济、贸易、税收、工农业生产、合作社事业等方面建设的干部,以及各式各样的专家、学者、工程师、大学教授等具有高等知识的人才”,[2](P399)而现有的党员干部“不特在数量上仍然还是很少,而且在质量上,即工作经验与理论修养上,自然更是十分缺乏的”。[2](P400)对此根据地采取了多种措施来解决干部来源问题。首先在训练干部方面既有正规的学校,也开设了大量短期的干部训练班。晋察冀边区政府在创立初期设立了一所军事政治学校,大批招收青年工农学生训练干部,此后建立了抗战建国学院来专门培养行政人员。在平西抗日根据地,曾举办行政人员训练班、税务人员训练班、自卫队干部训练班及调查人员训练班等培训抗日干部。[2](P205)其次注重在工作中随时培养干部,“训练班干部人数有限,而工作中训练的干部却无穷”[4](P173)。如在晋察冀边区五专区的减租运动中,开设了关于减租的区委员、村干部训练班,[5](P120)结合执行政策及时培养了干部。
随着抗日根据地的发展,干部数量迅速增加。为了减轻群众的负担,根据地规定村干部一律不脱离生产,减少拿薪金的村干。在公务人员的待遇方面实行生活费制,当时一个公务人员每月所拿的零用费及一切生活费用,还比不上一个工人所得。[2](P494)另一方面,根据地不断实行精兵简政,减少脱产的干部数量。通过这些方式使得根据地干部的增加造成的农民负担增长保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实现执政成本与社会负担的均衡。根据地通过灵活、实用的干部政策,解决了政权建设对新干部的急需,为根据地政权的发展确立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3.划小行政区。当时各县旧区的划分过于辽阔,纵横有超过百余里的,甚至一个大县的区的范围有超过一个小的县份的。在抗日根据地政权建设中,逐渐认识到区辖境太大(管五、六十个村),领导单位太多,干部配备少,事情繁杂,管不过来,因此于1939年春实行划小区,取消了乡级行政单位,使区直接领导各村,区辖付三十个以下,辖境不超过六十里,并适当扩大编制。这样区干部在本区内开展工作一天就可以往返,节约了公费,加强了对各村的领导,同时更紧密地联系群众,反映群众的要求,吸收群众的意见,以便能够迅速的解决群众中的各种问题。[2](P120) 4.群众组织。各阶层的群众,都建立了他们自己的群众团体。根据地的抗日团体有农救会、工救会、妇救会、青效会、文救会、抗援会、牺盟会、回民救国会、佛教救国会、青年记者协会、教联会、学联会、自然科学协会、反战组织、医救会等。[6](P771)这些社团,在组织上完全独立,政府绝不干涉,在经费上、工作上政府尽力予以帮助,如规定边区政府应在可能的条件下,“斟酌群众团体的实际情形,予以物质上之协助”。[4](P186)除建立群众组织外,
根据地还通过多种形式组织群众从事各项建设。晋察冀边区政府从1939年起便随季节成立各级耒耕委员会、麦收委员会、护秋委员会等组织,直接领导和辅助农民春耕、护麦、抢秋等工作,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热情和工作效果。还组织了垦荒团、互助团、突击队等群众劳动互助组织及生产竞赛运动,造成了热潮。[5](P363)
群众组织最大的功绩在于他们能够积极帮助政府推行各项政策,参加各种救亡工作,帮助部队从事抗战动员,实现群众生活的改善,成为政府的有力辅助。大规模成立的群众组织及其与政府的积极配合,大幅度提高了根据地政权的政治能力,降低了政权运行的成本,成为根据地政权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得以发展壮大的重要基础。
5.政府作风。与抗日根据地政权的改造相适应,政府人员的作风也在逐渐转变。根据地建立初期,政府的风气处于新旧混杂之中,如在人民选举工作中,“纠正了强迫命令以后是处在旧作风‘扬弃’,而‘新作风’尚未充分发扬,新旧交替,青黄不接时期”,“民主的工作作风与经验还是很缺乏的”。[2](P368)特别在村政权中,“有些因干部文化水准低,民主教育还差,……村干部强迫命令不民主的作风还有许多存在着”。[2](P490)随着根据地民主政治的建设,政府干部的作风发生了彻底转变,如“改革了旧公文,创造了活泼的指示信,刊物,答复等领导工作”,倾听下级及广大群众的意见,上下级互相批评,互相学习,纠正了旧政府时代政府人员的雇佣思想,从区公所到边区政府,任何百姓都可以出入,从村长到边区政府委员,任何老百姓都可以找他们谈话,“政府已经不同于旧政府的森严衙门,政府人员也不是可畏的官吏,变成人民可亲的公仆了”。[2](P93)
抗日根据地政权处在特殊的战争环境中,因此其政权运行与和平时期不同,具有群众性、快捷性、灵活性等突出特点,下文就抗日根据地政权的实际运行机制与运行状况做一分析。
1.意见表达与意见综合。抗日根据地政权在制定政策过程中,充分尊重民众意志,虚心接受群众意见,细心体察群众需要。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政府对于各种重大事项,都以多种形式发动民众讨论,民众经过行政会议或其他自己的组织系统,可以自由向政府提出意见,要求政府实行某些善政,或取消某些弊政,并可以得到满意的实际的回答。如边区和县行政会议在一定期间开会一次,各群众团体在行政会议开会前,各经过自己的组织系统,征集其会内及会外群众对政府工作的批评意见。[2](P46-51)边区行政会议讨论问题时,工、农、青、妇女各救国团体都派代表参加,共同讨论法令、公粮、动员等一切重要问题。[2](P79)
2.政策执行。首先在执行政策之前进行细致的调查研究,对相关政策所涉及的群众情况进行详细了解,作为政策执行的依据。如晋察冀根据地在推行合理负担过程中,对于民户钱多钱少的确定,不仅要由政府调查和人民填报,而且还需要经过人民选出的代表与政府代表所共同组成的评议会来核定。[2](P359)后来执行统一累进税政策时对农户的资产收入也进行了极为细致的调查,要求干部深入农村,对每一村、每一户、每一亩地、每一项资产收入都进行详细精确地实地调查,在此基础上再决定力量的使用和配备。[7](P321-485)
其次,在执行政策时,对相关政策进行深入宣传解释。晋察冀边区在推行减租减息运动中,要求各级干部必须深入研究与熟悉租佃债息条例及有关土地政策的法令,了解其精神,克服各种不正确的认识,另一方面通过编印减租通俗教材,利用冬学、民校及各种会议,在区村干部与群众中进行深入教育,以推动减租工作的开展。[5](P85)又如晋察冀边区政府在发布实行统一累进税的政令后,各级党政军与群众团体的干部普遍开展了热烈的讨论与研究,各阶层的座谈会、研究会纷纷发起,各级工作委员会、推行委员会相继成立,同时普遍设立训练班,编印大批教材;各级工作队、突击队分赴各地广泛进行教育宣传工作,如华北联大法政学院全体学生分三个工作团下乡协助工作,望都四山羊中心小学集合全学区青年儿童千余人,编分临时宣传队下乡宣传。[7](P346)
其三,充分动员群众执行政府政策。晋察冀边区政府或直接发动群众,或与群众团体密切联系,把广大群众变成积极自觉实现政府各种政策的武器,动员所有群众团体帮助政府进行各种工作,特别是人力和资财的动员。[2](P50)晋察冀边区的工、农、商、学、妇女、青年等团体积极推动群众教育,普遍建立识字班,改善人民生活;积极帮助政府执行并完成抗战的财政经济动员,帮助政府完成维持治安的任务,还帮助政府推进民主政治,严格执行反贪污的斗争等。[2](P67)在一些地区还采用召开群众大会的方式来动员群众、执行政策。如北岳区为开展减租运动,召开了减租会、拥护政府土地政策会等群众大会,会的主持由村农会干部负责,县区政府或团体干部出席指导,政府干部可以代表政府给村解决问题,“在会上掌握群众情绪,使大家能充分发言展开辩论”,通过群众大会把教育和解决问题结合起来,把贯彻政策、发动群众巩固群众组织特别是农会组织结合起来。[5](P97-98)
其四,创造灵活多样的方式推动政策执行。一是典型示范,指导全盘。在1945年晋冀区的大生产运动中,阜平县长在防旱备荒中亲自搞典型村,研究挑水使用水问题,介绍给全县,起了很大作用,又在布置消灭困难户前,先进行三个典型村的实验,进行示范,取得经验,再进行逐村逐户的检查与推动。[2](P666)有些地方专门召开以贯彻政策为中心的训练班,其中大多参加了对典型村的学习,这是“点到面展开的一个关键”。[5](P99)二是突击重点,推动全局。即先突破政策执行中最困难的环节,以打开局面。如在晋察冀边区五专区的减租运动中,将突击重点定为大地主和问题多的地主,或先突破一个好突击的地主,为此主要干部亲自下手,政民上下步调一致,使地主认同我们的减租政策,打开最顽固的堡垒,然后迅速贯彻执行减租政策,打开整个工作局面。[5](P118-119)。三是发动英模运动,激发群众执行政策的积极性。四是负责干部亲自下手。在具体工作中,政府不只是负责制定政策,而是积极组织、发动民众,帮助群众完成工作。如在晋察冀边区的防旱备荒运动中,不少县区组织了工作团或检查组,首长亲自下手,深入村户,做防旱备荒计划,组织拨工互助,提出不同的口号和要求。[2](P647)
3.政策执行中的监督与调整。为了保证政策得到充分执行,根据地采取有效措施对政策执行进行监督。在晋察冀边区,在实行统一累进税后,“边区的突击检查团,各专区的政民检查团以及各县的检查组织皆深入检查,以资确实保证该项工作循着正确道路迈进”。[7](P346)要求干部必须深入到村检查,对于村中发现的问题,能解决的马上解决,有错误马上纠正,不能解决的问题马上反映,由上级决定,同时让村与村、区与区、县与县之间互相参观检查,发现问题。[7](P422)在晋察冀边区的减租减息工作中,要求“各级政府在领导上必须具体的调查研究,有重点的检查与总结各种复杂的租佃问题与减租工作”,“各地执行情形……各署县政府应多调查收集送本会”。[5](P85-86)在会议制度、汇报制度之外,边区更进一步的建立了工作巡视制度。这一制度的实施使每个法令、每种工作的实施和完成得到更大的保证。[8](P97)
总体而言,抗日根据地政权通过政权组织、干部来源、政府作风、政治运行机制等方面的革新,建立了一种全新的政权形态,它既不同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苏维埃政权,也不同于同时期的国民党政权。它适应了抗日战争与根据地发展的需要,确保了党的各项政策得到充分实施,逐步改变了近代以来农村地区日趋衰败和混乱的困境,根据地农村的面貌焕然一新,成为当时中国社会中最具活力的区域,其中的经验值得进行系统总结。
首先通过民主的方式重建政权,使得新生的政权迅速获得广大民众的拥护。值得注意的是,各根据地在建立初期,面对干部人才的极度匮乏,探索出了卓有成效的干部选拔培养制度,解决了干部不足的难题,为在根据地实现组织化领导提供了重要基础。其经验是在发动群众、领导群众进行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注重从群众中发现和培养干部,这种就地取材的干部培养方式为根据地政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
其次,党在根据地广泛建立各种群众组织,对它们进行有效领导和扶持,同时创造多种农民集体活动的形式,鼓励农民自己组织起来,成为根据地政权的有力辅助。在传统中国农村,农民处于松散的生产、生活状态,士绅及其主持的民间组织是农民主要的组织化媒介。民国建立后,在频繁的战争与革命运动的冲击下,传统士绅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农村失去了主要的组织化力量,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中国共产党在根据地则由政权积极推动建立各种形式、切合农民需要的群众组织,使农民组织在各种新式的群众团体中,同时创造了农民集体活动的丰富多彩的形式,如冬学、民校、佃户会、农会小组会、减租会等各种会议,使农民逐渐形成了团体活动的意识和习惯,成功实现了农民的高度组织化,使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之相比,国民党也曾力图改造农村,但没有成功实现对农村的组织化领导。在组织能力方面,国民党的农村基层党部组织涣散,人员经费不足,难以发挥组织核心作用。在政权方面,国民党试图通过县自治运动重建农村基层政权,但国民党不注重从农村培养和选拔干部,又无力在短时间内提供足够的人才与经费,传统的士绅阶层则或老化,或转移到城市,因此农村基层管理者多半为农村中的投机者充当。在基层政权组织脆弱无力的情况下,国民党也不注重发展农民组织。它所采取的是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改造方式,这种方式需要国家向农村输送大量行政人员。而国民党政权推行的是精英政治,以文官考试作为最重要的制度化干部选拔渠道。文官考试制度选拔的行政人员极其有限,只能输入高层级政权,无法充实众多的基层政权。在此情况下在基层农村只能启用旧政治势力,或以牺牲政治清明为代价使用农村的地痞无赖来推行政策。基层行政人员的匮乏与低素质导致国民党的大量政策在农村得不到执行,造成其农村改造的失败。
在根据地民主政府的领导下,“组织起来的群众,显示出无可比拟的雄伟力量”。[5](P366)当前,中国农村地区的组织化领导力量不足,在农村地区村委会与村党支部是主要的组织力量,但近些年来由于大量青壮年农民外出务工,留村新生代中党员人数减少,使得农村基层党支部的影响力不断减弱。村委会虽名为村民自治组织,但在目前体制下上级政府的制衡过多,村委会在农村治理中的权力非常有限。而农村社会组织发展也长期受到忽视。在这方面,根据地的经验表明,只有把农民充分组织起来,才能充分调动农民的生产和生活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重新焕发农村的活力。
在政策的制定和执行方式上,向群众开放,走群众路线,真正尊重群众的意愿,使得党的各项政策得到人民群众的真心拥护。在制定政策时,进行细致的实地调查研究,通过民意机关、群众组织广泛了解群众意见,在此基础上制定的各项政策切实符合农村实际和农民需求。彭真在总结晋察冀边区政权建设经验时,对此作了精辟阐述,认为边区政府“能尊重民众的意志,虚心考虑并接受群众的意见,细心体察群众需要和所谓‘民隐’”。[2](P46)
在执行政策时,充分教育和发动群众,采取了树立典型、先试点后推广等灵活多样的形式,保证了政策的充分执行。比较而言,国民党政权有关农村治理的制度法令有数千条之多,内容非常详细,但与各地农村的实际情况不完全相符。在推行政策过程中,既缺乏组织化力量,又不愿发动群众,同时自上而下的监督机制不健全,导致很多政策在农村如石沉大海,没有发生什么效力,甚至还产生负面影响。
当代中国的乡村治理中,农村发展政策往往由高层级政府制定,有些政策本身不可谓不好,但到了基层往往发生变形而达不到政策效果,这在一定程度上与政府的执行机制有关。在中国的地方政府体系中,基层政府仍倾向于对上级政府负责而非对下负责,在执行政策时为应付上级检查多采取强制生硬的方式,既忽视不同地区农村的差别,不去调查研究以因地制宜,更不愿也不易发动群众推动政策执行,结果导致基层政府与群众之间形成二元对立关系,政策执行成了政府的独角戏,导致政策效果难如人意。
根据地民众以农民为主,他们充满政治参与热情,但文化水平、民主意识不高。针对这种情况,根据地政权创造出多种形式让民众参与政治生活,实现了真正的基层民主。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村选举中,为了保证选举的顺利完成,根据地政权实行了“政治动员”与“组织动员”,通过多种宣传手段,如传单、漫画、标语、讲演、戏剧等,深入群众中间,详细的宣传选举事宜;另一方面群众组织积极督促与领导自己的干部和会员参加选举,并发动竞选运动,宣传并让竞选人发表政见,然后进行正式选举。在根据地各级参议会的选举中,“目不识丁”的农民占选民的大多数,为了方便他们选举,共产党人采取了投豆法、画圈法、背箱法等行之有效的选举方式。由于上述措施的有力推动,在选举中充分体现出了人民对于参政的热切情绪。可以看出,根据地在扩大民众参与方面的根本经验在于创造灵活多样的形式,将民主政治真正加以实行,从而将政权交到人民群众的手中,充分反应群众利益,保障了政权的稳定与发展。
当前村民自治是我国在广大农村地区的主要治理形式,也是我国基层民主的重要内容。根据地在基层民主方面的成功经验说明,我们在农村治理问题上一方面要坚持村民自治的基本形式,另一方面可以在村民自治的大框架之下,根据各地实际情况,探索丰富多样的民主生活方式,如在选举的组织、农民参与村务管理等问题上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以方便民众进行有效的政治参与,这样才能使基层民主真正具有生命力。近几年来,莱西市在农村实行的“民主日”活动,潍坊市实行的农村事务契约化管理等表明了这一趋向。
抗日战争时期,革命根据地多是经济文化落后的农村地区,自我发展能力低下。对此,根据地充分发挥了政权在资金、人才、组织、民众动员等方面的优势,积极组织、引导、扶持农民改变自身的生产生活,改变农村的面貌。在革命根据地中国共产党通过减租减息、实行累进所得税制等措施,逐步改变封建的土地所有制为农民的土地所有制,通过兴修水利、发展贸易等措施改善了农民生活,使农民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根据地还给予农民各种直接的帮助,如农贷、部队及机关人员无代价的助耕、助收、抢耕、抢收等。[5](P52)党还对农民进行了政治、文化、组织等方面的充分动员。在教育方面根据地建立了大中小学,不但有新内容的民办学校,而且有普遍的、分散的村学、夜校、午校、冬学运动、读报识字组等;在艺术方面,不但有话剧电影,而且有新的平剧、梆子、秦腔、大鼓书、秧歌,并且利用和改造旧戏班等。[9](P194)根据地创办了报纸,建立出版印刷事业,大量翻印马列主义书籍、小学课本;组织、帮助、扶持各种文化团体,如文教会等;改善中小学教师待遇,优待文化名人,吸收与罗致有名学者、文化教育人才及各种专门技术人才。[2](P147)通过这些措施“在农村与政府之间建立起了新的联系”,“每个农民的日常生活依靠国家政权这个事实变得越来越明显”,[10](P181)农民逐渐由传统社会的成员转变成为现代化的主力军,被纳入到了新的政治体系之中。可以说抗日根据地政权具有浓厚的全能主义色彩,这在环境险恶的根据地具有积极意义,适应了抗战与根据地发展的需要。
当前,由于长期的城乡二元结构等因素的影响,农村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仍较落后。根据地的经验说明,党和政府仍应在基层农村发挥主导作用,特别是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农村教育、农村文化活动、社会保障等方面。这些公共产品完全依靠农民与农村基层政府无力充分提供,需要国家与地方政府的积极投入与扶持,这样才能逐步实现城乡的均衡发展。在目前农村的自我发展能力尚不足的情况下,适当发挥政府在农村中的全能性是有一定必要的。
[1]韩延龙、常兆儒编.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根据地法制文献选编(第一卷)[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2]魏宏运主编.晋察冀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总论编)[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
[3]华中抗日根据地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Z].北京:档案出版社,1984.
[4]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史料丛书编审委员会、中央档案馆编.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第一册,文献选编上)[Z].北京:中央党史资料出版社,1988.
[5]魏宏运主编.晋察冀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农业编)[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
[6]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史料丛书编审委员会、中央档案馆编.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第一册,文献选编下)[Z].北京:中央党史资料出版社,1988.
[7]魏宏运主编.晋察冀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财政金融编)[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
[8]李公朴.华北敌后——晋察冀[M].北京:三联书店,1979.
[9]军大政治部编.现代中国的两种社会[Z].东北书店,1948.
[10][美]巴林顿.摩尔.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侯德彤
On the Structure and Experience of the Democratic Regim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WANG Zhao-gang
(Department of Law, Qingdao University;Department of History, Beijing Universit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ounded the new democratic regim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The regime not only established a new political system, but also found new ways to select cadres. And the style of work and the political process of the regime were different with before. The regime was successful in mobilizing people, political decision-making, policy implementing and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The regime gave full play to the positive role of the government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volutionary base areas.
structure experience the democratic regime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book=28,ebook=43
D235
A
1005-7110(2010)05-0028-06
2010-07-08
本文为2009年度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农村治理比较研究”(09CLSZ04)的阶段性成果。本论文得到山东省高等学校优秀青年教师国内访问学者项目资助。
王兆刚(1974-),男,山东曹县人,历史学博士,青岛大学法学院副教授,2010-2011年度北京大学历史系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政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