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名词的“量”与无界名词的可重复性

王红侠

(常州工学院人文社科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2)

度量名词指“身高、体重、水深、层高、体温……”一类名词，由于与这类名词搭配的数量短语中度量衡量词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所以我们称之为度量名词。例如“一米八零的身高”、“50公斤的体重”、“层高2.9米”等。

指称名词如“桌子、杯子、灯、水、沙子……”，这些指称名词又可以分为“有界名词”和“无界名词”两类。其中用于指称有界事物的名词称为有界名词，如“桌子”、“杯子”、“灯”等；用于指称无界事物的名词称为无界名词，如“水”、“沙子”等。

度量名词与典型的指称名词在语法特征上存在着很强的一致性，但度量名词也表现出区别于指称名词的较强的差异性。另外，在语义特征方面度量名词与指称名词也有明显的不同。文章拟在探讨二者语法特征的基础上对比研究它们在语义特征方面的差异。

一、度量名词与指称名词句法功能的一致性和差异性

(一)度量名词与指称名词的一致性

度量名词在句法功能上与指称名词有很强的一致性：在句中主要充当主语、宾语。因而从句法功能上讲，度量名词应该属于名词大家族的阵营。

(二)度量名词与指称名词的差异性

度量名词与指称名词在句法功能上的差异性主要表现为：

第一，度量名词在句中虽然做主语较为常见，但与之搭配的谓语一般由判断动词、变化动词、性质形容词等充当，也就是说对与之共现的谓语限制性较强。而指称名词做主宾语时较之度量名词更为自由。例如：

(1)食品中蛋白质含量为13%，脂肪含量为40%,碳水化合物为47%。(《健与美》 2000年第1期)

(2)经有关专家测定，治理后的坡耕地减少径流78%，泥沙流失量减少88%，土壤有机质含量提高51%，空气湿度提高10%～14%，蒸发量减少14.6%～17.8%，风速降低50%，12年没有出现风剥地。(《人民日报》 2000年6月6日第10版)

(3)他的体重明显减轻了。

例(1)～例(3)中加着重号的词语为度量名词，与之共现的谓语一般由判断动词和表示增加减少意义的变化动词充当。

例(4)～例(5)是由性质形容词充当谓语的情况：

(4)一般不需要庞大的厂房，污染问题易于解决，新药开发周期较短。主要难点是投资强度大，研究开发难度高，但如果开发成功……(《市场与消费》 2000年第11期第38页)

(5)当共体心脏恢复血供后，心脏跳动有力，血压正常，心率稳定并一直保持在80～90次/分。

第二，与度量名词搭配的数量短语中度量衡量词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例如“两米多的身高”、“体重八十公斤”中的量词“米”、“公斤”。指称名词中的有界名词如“桌子”、“杯子”、“灯”等，有适用的个体量词作为专用量词，比如“一张桌子”、“一个杯子”、“一盏灯”等；指称名词中的无界名词如“水”、“沙子”等，一般无适用的个体量词，常常使用度量衡量词和临时借用的量词，如“三十斤水”、“五百毫升水”、“三瓶水”、“十桶水”等。

第三，指称名词一般可以自由地做定语，但度量名词一般不能直接做定语，做定语时多数情况下要带“的”字，而且所修饰的中心语多是谓词性成分。如“体重的增加”、“水深的降低”、“层高的改变”、“体温的反复”等。但当度量名词受其他成分修饰后做定语，其自由程度会略微有所提高。例如：

(6)如果不制成高纯度大直径的硅单晶，就不会有高度发展的集成电路……(《新华月报》2000年第10期第99页)

(7)……全面出击数字领域，研制出数码双频、高清晰度电视，逐行扫描电视等一系列高科技含量产品。(《市场与消费》 2000年第11期第14页)

第四，度量名词不能像指称名词那样构成“的”字短语。这应该是由于度量名词不能直接做定语，没有指称名词的指称义，所以不能用“的”字短语来指称整个短语。如：不能说“身高的”、“体温的”、“深度的”、“体重的”、“层高的”、“水深的”、“难度的”等。

二、度量名词一维量的大小与无界名词的物质性

(一)度量名词一维量的大小与指称名词的空间性

典型的指称名词有空间性，有指称义，指称名词有空间性即指称名词所代表的事物占据了三维的空间。根据认知语言学的理论：事物占据空间，事物在空间有“有界”和“无界”之分①。有界事物是个体，只有个体才是可数的，可数的事物一定是个个体。事物的个体性和可数性是一回事。在句法组合里，我们把指称有界事物的名词性成分叫做“有界名词”，指称无界事物的名词性成分叫做“无界名词”②。

度量名词无空间性，无指称义。度量名词所代表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事物的量的大小。如“身高”即身体的高度，“水深”即水的深度，“层高”即楼层的高度等。这种语义特征不再表现为指称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所具有的长、宽、高的三维的空间，而表现为所代表的事物的一种量的大小；而且我们发现有别于空间性的三维的特点是度量名词的这种“量”的一维性，比如身体的高度、水的深度、楼层的高度等都表现为一种一维量度上的延展，或者说是一维的量的大小。

(二)无专用量词

度量名词和指称名词在语义特征方面的差异在句法功能上也有相应的表现。在与度量名词搭配的数量短语中常见的为度量衡量词。如“身高2.26米”、“53公斤的体重”、“层高2.9米”中的度量衡量词“米”、“公斤”等。专用量词指像“张、把、盏”等一类个体量词。

而与指称名词搭配的量词要更加复杂：与有界名词搭配的多为个体量词，如“一张桌子”、“一盏灯”中的“张”、“盏”等，所以可以说有界名词有专用的个体量词。

与无界名词搭配的量词要分为三种情况：第一种为度量衡量词，如“一吨水”、“两吨沙子”中的“吨”；第二种是借用盛纳的器皿、容器构成的临时量词、无固定量词和专用量词，如“一杯水”、“一桶水”、“一车水”、“一把沙子”、“一盆沙子”、“一船沙子”等；第三种为“一滴水”、“一粒沙子”等中的量词“滴”、“粒”。

(三)有界名词的空间性与无界名词的物质性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桌子”、“杯子”等有界名词的空间性强，但“水”、“沙子”等无界名词的空间性较弱。笔者认为无界名词多表示自然界存在的一种物质，如水和沙子都是自然界原本客观存在的物质；而有界名词所代表的事物多是经过人类加工创造后的某个事物的个体，如桌子和杯子、灯等，自然界此前并不存在这些事物。因此可以说有界名词和无界名词虽然都有指称义，都代表了事物，但不能笼统地说两者都有空间性。应该说有界名词有空间性、个体性，但无界名词空间性不强，无界名词所代表的事物多为自然界的某种物质。

“石头“和“鱼”是特殊的一类名词，它们既有有界名词的个体性和空间性，如“一块石头”、“三条鱼”，但同时又具有无界名词的物质性。当说“他们在山上采石头”，“一堆石头、一车石头”，“我吃的是鱼，不是肉”时，“石头”和“鱼”代表的仅为一种类似沙子和水的物质。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度量名词，它既不具有有界名词的空间性和个体性，又不具备无界名词的物质性，它主要表现为一维的量的语义特征。

三、无界名词的可重复性和可数性

认知语言学认为无界事物内部同质，有界事物内部异质；有界事物有可重复性，无界事物没有可重复性。可以有一张桌子、两张桌子、三张桌子……n张桌子，水没有这种可重复性③。

但是根据我们的分析，无界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有时也可以重复，如一杯水、两杯水、三杯水……n杯水；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n滴水。这说明虽然无界名词本身不可以重复，但受容器量词修饰后具有可重复性，另外当水作为有形的滴状物使用时也可以重复，也有可数性。

“水”、“沙子”等物质借助容器量词可以具有像“桌子”、“杯子”一样的有长、宽、高的三维空间，或者说是有形状的个体事物，因而变得可以重复。所以笔者不同意沈家煊先生认为“有界事物是个体，只有个体才是可数的，可数的事物一定是个个体。事物的个体性和可数性是一回事”的观点。笔者认为“一滴水”、“一粒沙子”的用法恰恰体现了无界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本身也有一定的空间性，也具有事物的个体性，没有个体性、不可数的无界名词在这时候就转化成了有个体性的可数名词，例如“在玻璃器皿中滴入五滴水”。

沈家煊先生还认为“凡是有数量修饰语的名词性成分都是有界名词，例如：两条鱼，四桶水……”④笔者认为不是无界名词都可以转化为有界名词，像“四桶水”中的水是借助有界的容器“桶”而临时具备了有界事物的特征。所以笔者称“有界”和“无界”是相对立而言的，但两者却又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无界名词可以通过容器等临时量词转化为有空间性和个体性的三维事物。

四、结语

有界名词有空间性和个体性，无界名词有物质性，度量名词既无空间性又无物质性，表现为事物的一维的量的大小。在与量词搭配使用方面三者也有明显的不同：有界名词有专用量词即个体量词，无界名词借用度量衡量词和由容器量词构成的临时量词，无界名词也可以借助一些特殊的量词凸显出无界名词的空间性、可重复性和可数性。度量名词只能与度量衡量词搭配。所以据此可以建立名词的几个语法次类：有界名词、无界名词和度量名词。三者在句法特征上存在着一致性和对立性，在语义特征上则相应地表现为从三维的空间性到物质性，再到一维的量的大小的过渡。

注释：

①②③④沈家煊：《认知与汉语语法研究》，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6页，第7页，第6页，第6-7页。

[参考文献]

[1]陈忠.认知语言学研究[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6：339-445.

[2]马庆株.汉语语义语法范畴问题[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8：1-85.

[3]龙涛,李雪荣.个体名词加度量词的语义变化及制约因素[J].汉语学习,2006(5)：14-21.

[4]王红侠.度量名词的范围性[J].常州工学院学报,2002(1)：63-66.

[5]王红侠.从认知语言学看度量名词及其语义语法特征[J].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08(9):61-62.

[6]王红侠.有界名词、无界名词和度量名词[J].重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2)：164-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