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博,张保强
(咸阳师范学院 体育系,陕西 咸阳 712000)
唐代是我国古代体育繁荣昌盛的时期。作为唐代体育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女子体育,气势磅礴,绚丽多姿,不但是中国古代体育史上辉煌的一页,在世界古代体育史上也有重要的影响。马克思曾说:“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1]妇女参与体育活动的状况,也是反映妇女解放程度的内容之一。研究在固守纲常名教、盛行男尊女卑思想的封建社会,唐代女子体育取得的成就及其原因,对当今社会体育的发展以及妇女的全面进步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唐代女子的体育活动,在继承前代各项运动的基础上又有了很大发展,首先表现为活动内容十分丰富。唐代女子开展的体育活动主要有蹴鞠、击鞠、射箭、秋千、拔河、围棋、蹋球、杂技、剑器舞等。唐代诗人王建在《宫词》中写道:“宿妆残粉未明天,总立朝阳花树边;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2]说的是在寒食节这一天,后宫的女伎在宫廷球场踢“白打场户”(即不用球门、偶数人对踢的一种蹴鞠踢法)。杜甫《哀江头》中有“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齧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3]的诗句,具体描写了唐明皇与杨贵妃游苑时,宫中女子为其表演射猎的情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一面葵花型的唐代铜镜,镜纽周围铸刻着四位女子骑马击球的形象,生动地展现了唐代女子参与体育活动的飒爽风姿。
唐代参加体育活动的女子,上至宫廷妃嫔女伎,下至民间老妪幼童,几乎分布于社会的各个阶层。杨贵妃是唐代上层妇女中爱好体育活动的代表。《明皇杂录》记载:“天宝中,岭南进白鹦鹉,颇聪慧,洞晓言辞,上呼为‘雪衣娘’。上每与诸王及贵妃博戏,稍不胜,左右呼雪衣娘,即飞入局中鼓舞,以乱其行列。”[4]据唐代画家周昉的《白鹦鹉双陆图》,可知杨贵妃与玄宗好下双陆。其中“上每与诸王及贵妃博戏”一语,显示出唐玄宗与杨贵妃对局的频繁程度。宫女是唐代女子参加体育活动的主要力量,她们的活动几乎涉及到了以上提到的各个方面。例如,在唐代宫伎中,有了专门的马伎训练,唐代的敬括和李濯都记载了宜春院宫女集体进行马伎表演,大队的宫女或驰逐竟射,或飞跃障碍,或抽戈应接,或藏身鞍旁,“盖欲激君子之磨锐。”[5]唐代女子勇健、豪侠的气势可想而知。唐代民间女子也参与了一定程度的体育活动,其中许多女子的技术并不逊于男子。据李肇《唐国史补》记载,青年时代的王积薪(唐代围棋高手、棋待诏)自以为棋术功成,遂赴京师,在逆旅中遇到姑妇(婆媳)口奕(脱离棋盘说棋),她们奇迹般的棋艺表演竟使王积薪百思难解,他不得不登门求教。这一则故事虽有传奇色彩,但唐代民间女子在围棋领域取得的成就也不容忽视。
唐代女子体育活动,在继承前代各项运动的基础上,又有所创新。这些创新,不但体现出唐代女子勇敢、豪放的个性,而且显示出了她们在体育方面的聪明才智。唐代女子在体育方面的创新主要有驴鞠、步打球以及游戏等。驴鞠,即骑在驴背上挥仗击球的一种运动项目,是我国古代马球运动在唐代的新发展。《新唐书·郭知运传》说,郭知运的儿子,在出任剑南节度使时,就曾经教女伎乘驴击球[6]。步打球,是由击鞠运动演变而来的一种徒步持棍击球运动,多以女子为之,堪称为唐代女子的杰作。王建在《宫词》中写到:“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球;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这首诗描写的是在寒食节这一天,宫女们分成两队进行步打球比赛,先胜球的一方得到奖励,并向皇帝跪拜谢恩的情景。另外,唐朝宫廷妃嫔众多,幽居深宫,常孤闷无所消遣。于是,她们别出心裁地发明了一些有趣的体育游戏,如“射鸭”和“射粉团”等[7]。后来,这些游戏自宫中传到民间,深受普通女子的喜爱。
唐代的女子体育,与前后各封建王朝相比,取得了辉煌成就,而且在当时世界女子体育领域,也是独树一帜的。唐代女子体育是当时国家实力和女子社会地位的真实反映。唐代女子体育之所以取得这样的成就,除了国家统一、经济繁荣、国力强大以及社会相对安定等因素以外,还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李唐皇室带有鲜卑族的血缘,这是史家的共识。唐初几位皇帝的亲缘关系表如下:
李昺(北周柱国大将军,袭爵唐国公,娶妻独孤氏,鲜卑族)→李渊(7岁时袭爵唐国公,建唐,为唐高祖,娶妻窦氏,鲜卑族)→李世民(秦王,李渊次子,后为唐太宗,娶妻长孙氏,鲜卑族)→李治(李世民第九子,后为唐高宗,娶妻王氏,汉族;后废王皇后,立武则天为后,汉族)
从这个关系表可以看出,李渊、李世民、李治三代皇帝的母亲都是鲜卑族,皇帝自幼受到鲜卑族习俗的影响。唐统一天下后,皇室就将北方少数民族的骑射、尚武的习俗带到了中原。
唐文化和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的融合,不仅改变了人民的生活方式,而且改变了人们的精神面貌。长期受礼教熏陶的汉族农业文化犹如被注入了一剂豪侠健爽的强心针;而长期处于蛮野状态的鲜卑游牧文化也逐渐被加入了一种文质彬彬的精神内涵。这样一来,那过分儒雅而又有些孱弱的南朝文化和过分刚烈又显粗野的北朝文化,便通过隋唐的融合而各自扬弃了其缺陷,一种崭新的时代面貌就这样出现了[8]。这就是唐代女子体育发展的民族根源。
与唐朝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相对应,唐代在思想文化领域实行三教并行、兼容并包的政策。所谓三教是指儒学、佛教和道教。唐太宗首先推崇儒学,用儒学说来治理国家。贞观二年,他对侍臣说:“朕所好者,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有翼、如鱼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暂无耳。”[9]另一方面,出于安定社会、教化百姓的政治需要,唐太宗以“神道设教”,重视发挥宗教的社会功能,同时奖掖佛、道二教,如贞观十五年,唐太宗与僧人谈论佛道二者的先后,他说:“今李家据国,李老在前;释家治化,则释门居上。”[10]除儒、佛、道三教外,诸如伊斯兰教、景教、摩尼教等,在唐代中期以前均得到唐政府的宽容。从唐太宗到唐武宗,唐王朝基本坚持了三教并重、多教共存这一思想文化政策。
唐代儒、佛、道三教并立,并且相互影响、相互融合,为唐代社会的全面发展提供了一个宽松的文化氛围。这种文化氛围,使得两汉以来建立在儒家思想基础上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等观念对女子的束缚有所削弱。这是唐代女子能甩下思想和礼教的包袱,相对轻松自由地参与体育活动的文化根源。
唐朝的帝王大多对体育抱有浓厚的兴趣。他们或观赏,或参加,涉及到击鞠、田猎、围棋、拔河等项目。唐代二十朝天子,热衷击鞠的人数过半,而且出了几位不折不扣的“球迷”,如玄宗、肃宗、穆宗、宣宗、僖宗等。玄宗常策马回杖,驰骋争夺于球场之上,“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11]宣宗“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百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两军(左、右神策军)老手咸服其能。”[12]除热衷击鞠以外,许多皇帝同时迷恋几种项目。中宗在位时,亲自在御苑组织过一次令人捧腹的重臣元老拔河赛,还主持过一场精彩的击球比赛。特别是僖宗,可称得上是一位“全能选手”,他“好骑射、剑、槊”,又“好蹴鞠”,而“尤善击球”。有一次,他竟自诩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13]
《墨子》云:“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说的是统治者的一时好恶,直接影响到他周围的人。皇帝喜好体育活动,他身边的妃嫔们为了接近或吸引皇帝注意,必然会对皇帝喜爱的活动有所关注。她们或观战助兴,或亲自参与,形成了宫廷女子体育风气。唐代宫廷女子的体育风气,是对民间女子的一种引导,必然成为民间女子仿效的对象,进而形成民间女子体育风气。这样,皇帝影响宫廷女子,宫廷女子又影响到民间女子,这就是唐代女子体育发展的直接原因。
马克思曾说,每个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同样,没有女子体育的“酵素”,整个体育事业也不可能有伟大的“变革”。通过对唐代女子体育盛况及其成因的分析,得到以下结论:
(1)统一的政治局面、强大的经济基础以及相对安定的社会秩序,是唐代女子体育发展的基本条件。这也是当今大力开展女子体育和社会体育的基本前提。
(2)唐代女子体育的发展,是民族经济文化交流的结晶。在唐代,由于汉族儒雅的农耕文化和北方少数民族刚健的游牧文化相互碰撞、借鉴和融合,在体育领域,形成了不同于各自母文化的一种崭新的体育文化——唐代女子体育。
(3)宽松活跃的文化氛围,为唐代女子体育的发展提供了思想基础。多元思想并存的文化氛围,允许体系不同、风格各异的民族文化自生自长,削弱了纲常名教对唐代妇女的羁绊,有利于妇女社会地位的改善,同时也减小了女子体育发展的阻力。
(4)封建帝王参加体育活动,是为了满足自身玩乐消遣的需要,也有显示自己与民同乐胸怀的目的,但在客观上刺激了宫廷体育的发展,进而促进了唐代宫廷和民间女子体育风气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