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的文化特色及启示

张 漪 赵玉娟

（1.作者系大连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2.作者系大连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

美国从1636年哈佛大学创建，到现在拥有诸多世界一流大学。美国高等教育发展速度之快、质量之高、业绩之斐然，令世人瞩目，这一切在充分凸显美国高等教育的优越性的同时，更显示出美国与众不同的大学文化特色。

一、美国大学“自由教育”的文化传统

现代“自由教育”源于古希腊时期的“自由教育”，但又与古希腊时期的“自由教育”有着本质的不同。后者只是针对当时的“自由男人”进行的一种教育，以区分贵族和奴隶在教育上的待遇不同；而前者是针对每一个有权利接受教育的自然人进行的养成教育。在经历了历史风浪的洗礼后，“自由教育”逐渐演变成一种关注人的教育，重视如何把一个人教育成能够独立思考、具有进步价值观念、道德操守和了解各种文化差异的完整而全面的个体。

在理清了“自由教育”的真谛后，我们再来看看美国高等教育在借鉴欧洲“自由教育”文化传统的基础上，逐步建立和发展起具有美国特色的大学学术自由。从目的性角度谈“自由教育”，正如英国教育家纽曼所言：“自由教育就是心智、理智和反思的操作活动。”“自由教育”是使人得到改善的教育，是使人理智、精神和道德诸方面能够充分发展的教育。从内容上来看“自由教育”，亚里士多德认为，“自由教育”就是教授自由知识，是一种关乎智慧的知识，而智慧就是有关某些原理和原因的知识。所以从这个层面出发，纽曼继承并发扬“亚氏”的观点。纽曼“知识本身即为目的”的观点，我们不能仅仅把它理解成就知识而知识的目的，而是要体会他这一观点背后蕴涵的深刻教育思想，领悟他想通过“自由教育”使人心智得到开发，使人更加解放、更加自由的教育理想。

美国早期的大学是在移植英国教会学院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那时的大学由各种宗教团体所操纵，教师基本上在学院事务上没有发言权，这就阻碍了教师的教学活动。由于反对教会组织对学院事务的横加干涉，才萌发出信仰自由、学术自由的思想种子，这是早期美国大学学术自由思想的萌芽。到了19世纪，大批美国人去德国留学，他们亲身体会了德国大学的学术自由思想。学成归国后，很多思想开明的学者将德国大学的先进大学理念带回了美国，尤其是著名的洪堡思想“教学与科研相结合”。在这种理念的感召下，许多致力于改善美国大学教育的有识之士，将科研引入大学，并大力提倡学术自由，从此学术自由思想在美国大学里生根发芽。

学术自由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教授的教学自由；另一方面是学生的学习自由。教授是美国大学的核心，大学最宝贵的人力资源。1915年，美国成立全美大学教授协会（AAUP），AAUP提出学术自由原则和终身教职原则。AAUP在其1915年度报告中发表学术自由原则声明，声明提出了实行学术自由的原则，保障教授教学和研究的自由权利、在专业领域探讨深奥的和有争议的问题并以个人的名义发表思想观点的自由、就一般的社会和政治问题以体面的适于教授身份的方式发表意见的自由等等。并进一步指出，学术自由是大学生存和发展的前提，教授只要能够胜任教学工作，同时坚持中立的原则，可以不受其他任何限制；大学教授在大学外，除了必须遵守职业道德，可以同其他公民一样享受言论自由和行动自由的权利。作为专业性组织，AAUP在维护学术自由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学生学习自由思想的提出，以哈佛大学前校长艾略特1869年在哈佛大力提倡“选修制”为始端。艾氏认为，大学应根据学生个人兴趣、个性特点开设课程，这样有利于培养富有个性特色的理想人才。“选修制”一经推出，立即受到“常青藤”盟校的大力效仿，对美国高等教育影响深远。学生学习自由在上世纪60年代后，受到美国大学更加广泛的关注。1964年，美国大学教授协会发布了关于学生学术自由的声明，明确提出保障学生的学习自由权利。声明在前言中表示：“学术机构的重要特征就是自由探究和自由表达，教学自由与学习自由是学术自由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学生作为学术机构的成员，他们的批判能力和独立追求真理的精神应该受到鼓励。学习自由离不开在课堂中、校园内以及在整个社会中所提供的相应机会和条件。因此，学术机构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责任保护和尊重有助于学习自由的条件。”声明还列举了学生学术自由的主要内容：1.学生享有接受高等教育的自由。学校不得因为非学术因素的影响，剥夺学生受教育的机会；2.学生在课堂中享有言论表达的自由和免于不当学术评价的保障，学生还享有思想、信仰、政治、结社自由的权利，教师不能利用工作便利随意侵犯；3.学生的教育记录免于不法公开的保障，学校和教师不得随意泄漏；4.学生在学校中享有研究、表达的自由、参与学校管理的自由、出版学生报刊的自由以及结社自由；5.学生在校外享有与其他公民同等的公民自由权利，学校不得加以禁止或制裁；6.学校处罚学生必须遵循相应的程序，履行提前告知、事后调查、公开举行听证会的义务。声明规定的学生的学术自由的范围，包括学生在校内外的所有活动和权利。不过，学生的学术自由只是表明在学什么、怎么学、向谁学这些方面有发表自己建议和要求的权利，但并不是说有决定权。

二、美国大学“以学生为本”的教育理念

美国大学“以学生为本”教育理念主要体现在生活、教学两个方面。生活上，行政管理部门会围绕学生的需求开展工作，无论是租房、交通，还是法律咨询、医疗保健，各相关职能部门都会提供周到全面的服务。当学生遇到任何生活上的问题，找相关职能部门人员，他们都会热情服务。另外各校的校报上都涵盖了学生“衣、食、住、行”等各种丰富的咨询。

教学上，教师更重视学生的主体作用。经常会在课堂上创造机会，培养学生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尊重学生的认知水平并着力提高他们的心智，学生随时可以在课堂上提问，而教师则用一种启发式的方法回答并授之以研究问题的科学方法。课堂上，学生成了学习的真正主角，就教师提出的问题大胆发表自己的看法，同教师进行充分的互动，而教师也会针对具体课堂内容让学生阅读相关文献和教材的有关章节。师生通过课堂上的互动交流，使教学更富有成效，让学生学会了思考。除讲授法外，大多数教师会采取形式多样的教学方式，如：研讨会、小组工作、社会调查、实习、实验、读书报告、答问等等。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和综合能力。其实这种“以学生为本”的教育理念正是美国人本主义思想在大学教育中的具体体现。

美国大学“以学生为本”教育理念还体现在高度重视本科生的教学上。以耶鲁大学为例，耶鲁大学许多久负盛名的教授为低年级的学生讲授基础课或入门课，教授为本科生上课的比例很高，这一点也成为耶鲁大学的一大教学特色。哥伦比亚大学赖文森广场上有一尊“钢丝上的行走者”的雕塑，该尊雕塑由两个人组成，一个在钢丝上行走，另一个站在他的肩上。这尊雕塑有着深刻的教育寓意：要培养能超越老师的学生，使学生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教师要热爱自己的学生，要做一个为了成就学生而在“钢丝上”艰难的前行者。亚里士多德说过：“我爱吾师，我更爱真理。”老师要想让学生热15爱自己，首先就要坚持不懈地追求真理。宾夕法尼亚大学同样也十分重视本科生教育。前任校长哈克尼认为，学校必须首先抓好本科生教育，只有这样，学生才能在本科阶段获得向高级人才发展的基本条件：即扎实全面的基础知识、较强的适应能力、有见地的价值观和历史远见等。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本科课程设置文理并重，鼓励学生跨学科选修课程，同时不断以最快的速度将最新的知识介绍到本科教育之中。宾夕法尼亚大学要求知名教授必须为本科生授课，学院的一切资源均向本科生开放，同时提供机会让本科生参与科研和学术活动。

三、美国大学“校长创新文化”的观念

美国知名大学的辉煌发展历程都和其优秀的具有教育战略思想的校长们密切相关，这些优秀的校长们能从教育本质出发，遵从教育规律，以适应社会发展变化的战略思维来革新大学教育，在培养全面的人的基础上，使其培养的人才更适合时代需要。

久负盛名的哈佛大学在其300多年的历史中，就出现过许多这样的校长。担任哈佛大学校长40年之久的艾略特就是这样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校长。他打破古典传统，推行“选修制”，重视教师在学校发展中的作用，创立研究生院，为哈佛大学发展成为一所现代化大学奠定了坚实基础。哈佛大学第25任校长德里克·博克——美国著名的高等教育专家，也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他敏锐地意识到当今知识经济时代，科技的日益迅速发展，大学将面临不同层次需求的客观现实，提出大学不能仅仅作为一种远离世俗社会的居于社会顶层的城堡和圣地，而应走出“象牙塔”，为社会服务，像一座灯塔指引社会前进的方向。但他强调，在引领社会的同时，大学还要坚守自己的学术理念和学术价值，坚持大学应有的高品位。博克的高等教育理念，对新时期美国大学的转向和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也对当代世界各国大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哈佛大学之所以能成为美国教育成功的典范，与哈佛大学历任校长具有开拓创新精神是分不开的，校长带头身体力行进行教育革新，坚持不懈地推进哈佛大学各项事业的发展。创新教育思想的核心内容是崇尚自由竞争和个人奋斗、崇尚冒险和创业、崇尚对事业的追求与高度负责的工作态度。强调个人的智慧、毅力、能力和自信心，注重理性分析，讲求实际和办事讲成效是哈佛大学事业成功的关键因素。受过这种开拓创新精神熏陶的哈佛大学毕业生在激烈的竞争中也能够脱颖而出，成就非凡，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也使得学校的办学宗旨“让所有的金子在这里都发光”得以实现。

四、美国大学“服务社会”的办学理念

不同于欧洲传统大学的办学理念，美国大学视“服务社会”为大学的重要职能之一，与科研、教学一并成为当代大学的三大重要功能。美国大学“服务社会”的职能起源于美国的公共服务理念。早在1862年，美国联邦政府颁布《莫雷尔法案》，规定联邦政府向各州免费提供土地，支持各州成立学院，但赠地学院必须担负起扶持和发展各州的农业和工艺事业。这种赠地学院为社会服务的理念在威斯康星学院得到了发展和弘扬。

威斯康星大学第五任校长巴斯卡姆在1877年的大学毕业生典礼上呼吁所有大学行动起来，共同攻克国家存在的弊端，促进社会的改革和完善。他要求威斯康星大学通过与社会加强联系来促进社会的进步。继他之后的几位大学校长也都致力于将威斯康星大学办成和威斯康星州融为一体的大学，成为全州所有人的大学。“州立大学应该直接有助于发展农业，建立更有效的工业和更好的政府”逐渐成为威斯康星大学的办学理念。范·海斯1904年出任威斯康星大学校长后，在其任职的15年中，发扬光大了这一教育理念，将威斯康星大学的影响力扩展到全美甚至全世界。范·海斯指出：“州立大学的生命力在于她和州的紧密关系中。州需要大学来服务，大学对本州负有特殊的责任。教育全州男女公民是州立大学的任务，州立大学还应促成对本州发展有密切关系的知识的迅速成长。州立大学教师应用其学识与专长为州作出贡献，并把知识普及全州人民。”

威斯康星理念引来人们的一致好评。哈佛大学前校长艾略特曾指出：“威斯康星大学是一所优秀的州立大学，它之所以取得这样的地位，是由于它向州人民提供了专门知识，向大众提供了讲座，把大学送到了人民当中。”罗斯福总统也曾评价过威斯康星大学：“在美国其他各州里，没有任何大学为社会做过威斯康星大学在威斯康星州所做的同样工作。”威斯康星大学理念得到全州人民的认可，影响全美高等教育甚至是欧洲、亚洲乃至世界各国的高等教育发展，扩充了高等教育功能，是世界高等教育发展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

五、美国大学文化给我们的启示

通过对美国大学文化的剖析，不难获得有益的启示。美国大学倡导学术自由、注重本科生教育、“以学生为本”、优秀而独特的“校长文化”、不断提升大学“服务社会”等诸多理念，都是我国大学应该认真学习和借鉴的。

相比美国大学教育，我国大学教育还存在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目前，我国大学教育仍然延续传统教育模式。例如：大学讲堂都是“以老师为中心”，老师的权威不容动摇。学生是跟着学，并没有真正领悟学习的真谛，有的甚至不会学习，不明白学什么知识对自己以后的成长和发展有利，对自己的心智提高有帮助，对自己的道德提升有好处。老师一方也没有做好引导者的角色，不明白教学又是为了谁？自己的职业责任是什么？这就造成了“师者不知为何教，学者不知为何学”的尴尬局面。从这个角度，笔者认为，高校老师应该真正从学生出发，做到教学是为了学生，做到“以学生为本”，明确自己的教学目标。

高校管理从来都是摆在大学管理者面前的一道难题，这道题如何破解、怎么破解能使大学和学生得到双赢，是大学管理者必须认真思考的课题。提高大学办学质量，培养高素质的学生是高校管理者应该关注的核心问题。在这方面美国大学校长用教育家的眼光和韬略来办大学的博大胸怀值得我们借鉴。大学是众多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组成的学术机构，他们应该对自己所在的组织有发言权，他们是这一组织不可或缺的活力细胞。大学毕竟不同于政府机构，不能采取“官本位”的思想来管理大学，所以大学应该大力提倡学术自由思想，让教授们参与大学学术事务的管理和运作。

21世纪是信息时代、科技时代、网络时代，所以大学应该走出“象牙塔”，与社会紧密融合，及时了解社会发展动态。美国的大学可以做到服务社会并且引领社会，我们的大学却存在严重的与社会脱节现象。我们大学培养的某些专业的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或者找到一份工作，也至少需要一至两年的学习实践才能胜任本职工作，这些现象和事实都是值得教育工作者深思的问题。

教育作为价值引导的工作，存在于立足现实而追求理想的过程之中。教育的这一特质，要求教育工作者努力使自己成为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大学教育对一个青年人来讲，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是青年人人生的关键一环。大学不但是大学教师实现自我教育理想的殿堂，更是培养青年人通往实现自我全面成长的阶梯。加强大学文化的研究，对提高大学教育的整体质量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