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民国女性参与的词籍校编——以梁令娴《艺蘅馆词选》为中心

王湘华

(吉首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晚清民国女性参与的词籍校编
——以梁令娴《艺蘅馆词选》为中心

王湘华

(吉首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梁令娴《艺蘅馆词选》是晚清民国具有一定影响的词籍校编著作。此书为编者习词时吟咏历代词作、手自钞录校编而成。书中时有校编按语,含校注词作者之异、校辨词作归宿之争、辨词旨、辨明词作年代与所依之本等五方面内容,为后世词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文本资料。

梁令娴;艺蘅馆词选;校编

说起词籍校编,人们往往首先想到这是男性的职业,与女性似乎不沾边,而从事词籍校勘的女性确实也屈指可数。这除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作祟外,历代女子所受教育程度的限制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综考文献资料,可找到几个直接或间接参与词籍校编的女性,她们在词籍校编史上留下了艳丽的一笔。

一、女性参与词籍校编概说

女性参与校勘,最早可追溯到李清照。她既是少有的女性词作家与词学理论家,又是最早热衷于校勘的词人之一。俞正燮《易安居士事辑》:“明诚后屏居乡里十年,衣食有余。及起知青、莱二州,皆政简。日事铅椠,易安与共校勘,作《金石录》,考证精凿,多足正史书之失。每获一书,即校勘整集籤题;得书画彝鼎,摩玩舒卷,指攡疵病。”[1]其中当有词籍校勘,这从李清照对词文体的喜爱与词学上所取得的成就可以推断。

晚清民国也有女性参与词籍校编整理。吴昌绶从光绪晚季以来,专意搜罗刊刻宋以来名家词,女儿蕊圆十几岁时就以词籍钞校作为日常功课,参与乃父词籍校刻之业,云清旧居,积卷累至数尺之高。[2]又,“克文近获宋刻《于湖居士集》,为世间绝无之本,属内子梅真手橅乐府四卷,贻以上版,备南宋大家之一。乙卯八月项城袁克文记。”[3]可知项城袁氏获得宋刻《于湖居士集》,目为世间珍本,其妻梅真手模《于湖居士乐府》四卷,以存古刻面貌,于民国四年 (公元1915年)六月十六日模抄毕,字体工整,美观大方。同年八月,袁氏作《于湖居士乐府跋》记此事。

不但有原配妻子参与夫君词籍校勘,也有妾参与的。朱祖谋编刻《彊村丛书》,以璜川吴氏影写宋本为底本,用丁氏善本书室藏明钞及其它选本对校。丁氏藏本原钞经仁和劳氏收藏,上有“染兰”小印,据吴昌绶称,“染兰”为劳巽卿姬人陈氏双声小字[4]。这里虽未明言此妾直接参与词籍校勘,但至少可说明其参与词籍善本收藏。

真正称得上女性校编者的当为近人梁令娴。她独立校编的《艺蘅馆词选》,是晚清民国具有一定影响的词籍校编著作。

二、梁令娴与《艺蘅馆词选》

梁令娴,广东新会人,是近代维新派领导人、著名学者梁启超的长女,其家学渊源深厚,为清末民初有名的才女。《艺蘅馆词选》共五卷,为其斟酌繁简手自编选。甲卷为唐五代词,乙卷为北宋词,丙卷为南宋词,丁卷为清朝及近人词,戊卷为补遗。此书为梁令娴师从麦孟华习词时钞录历代词作而校编成,初有2000余首,经麦氏审定而留676首。书前有梁令娴撰于戊申 (1908年)八月的自序,书后附李清照《词论》、杨缵《作词五要》、张炎《词源》、陆辅之《词说》、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况周颐《玉梅词话》。

梁令娴选词观受常州词派影响。“常州派的创始人张惠言以上溯风骚而尊词体,以比兴寄托而救浙派空疏之弊,其功不可谓不大。但一种新理论的兴起,一方面有扭转风气之功,一方面又不够完善,常常矫枉过正,于是后起诸生补苴罅漏,使其论益为公允精到。张氏既殁,周济步武其后,一则恢弘其旨,一则补漏纠偏,遂使常派比兴寄托,蕴藉柔厚之旨大畅,一直影响到清末词坛。”[5]《艺蘅馆词选》强调词的比兴、寄托作用,对周济《宋四家词选》所录之词,梁令娴重点选入。《艺蘅馆词选》选入温庭筠、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吴文英、王沂孙、张炎、周密等人词作较多,并附词人小传及历代评论,主要有张惠言、周济、谭献、张炎、黄庭坚、晁补之等的点评。两宋为词鼎盛期,选词尤多,梁令娴认为:“词之有宋,如诗之有唐。南宋则其盛唐也。故是编所钞以宋词为主,南宋尤伙。清真、稼轩、白石、碧山、梦窗、草窗、西麓、玉田,词之李、杜、韩、白也。”[6]例言书眉附有前人词作品评内容,也收录其父梁启超对词的评论。梁启超论诗语较多,而词论却不经见,因而赖此选而得以流传。据笔者统计,《艺蘅馆词选》凡收梁启超词评26则,每则前以“家大人”冠称。另有梁令娴师麦氏词评15则。这两类词评也置于页眉,皆简洁、醒目。《艺蘅馆词选》有光绪三十四年 (1908年)刊本、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上海中华书局排印本、今人点校本。

《艺蘅馆词选》偶有按语,大致有五方面内容。一是校注词作者之异。如于欧阳修《蝶恋花》按:“以上四阕,一作冯延巳词。盖冯词多与欧词混也。周止庵云:‘数词缠绵忠笃,其文甚明,非欧公不能作。延巳小人,纵欲伪为君子,以惑其主,岂能有此至性语乎?’”[6]43二是校辨词作归宿之争。如苏轼《洞仙歌》(冰肌玉骨)词后引东坡自序,并按:“《漫叟诗话》载,有孟昶原词,全文曰:‘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帘开明月独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悄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其调乃《玉楼春》也。但据坡公《自序》云云,使坡公实未见原词,何以能暗合如是;使坡公实尝见原词,且记忆之,又何必作妄语欺人?坡公岂窃诗贼耶?窃谓原词必后之好事者附益之以污蔑前辈,而朱竹垞《词综》乃谓坡公此作为点金成铁,陋矣。”[6]55-56三是词作年代。如于韩元吉《好事近·汴京赐宴》按:“宋孝宗乾道九年,为金世宗大定十三年,南涧汴京赐宴之词,当是此时作。”[6]110四是词作所依之本。如于南唐后主《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词下引《雪舟脞语》、《墨庄漫录》、《耆旧续闻》语,并按:“此词即据《耆旧续闻》本,殆被掳后续成末三句耶?”[6]8五是辨词旨。如编李清照《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曰:“《水东日记》云:此是南渡后易安居金华作,时年已五十三矣。按,此盖感愤时事之作。”[6]92梁氏多于前人之说略申己见,未对所选之词进行细致勘理,然晚近女性中校编词籍者绝少,令娴此编,弥显珍贵。

三、余 论

女性参与词籍校编,扩大了词籍校勘队伍,丰富了词籍校编内容,为后世词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文本资料。然而也应注意到,整个晚清民国,女性参与的词籍校编,数量有限,质量也不可与专注此道的男性所取得的成果同日而语。这主要是因为女性参与人数极少,梁令娴《艺蘅馆词选》堪为硕果仅存之作;其次,女性投入的时间、精力有限,像《艺蘅馆词选》乃梁令娴习词抄录之作,自然缺乏深入研究,不能广有版本、多方比勘编校。

[1]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影印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61.

[2]吴昌绶.武进陶氏续刊景宋元本词目序 [G]//吴昌绶,陶湘.景刊宋金元明本词.影印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1120.

[3]袁克文.于湖居士乐府跋 [G]//吴昌绶,陶湘.景刊宋金元明本词.影印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36.

[4]朱祖谋.东堂词跋 [M]//朱祖谋.彊村丛书.民国十一年第三次校补本.

[5]孙立.周济对张惠言词论的修正 [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5(2):58.

[6]梁令娴.艺蘅馆词选 [G].刘逸生,校点.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the Compilation of Ci Poem s in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by WANG Xiang-hua)

Liang Lingxian’s Yi Heng Guang Ci Xuan is a collection of ci poem s that was of considerable influence in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Itwas designed fo r the convenienceof the compiler’s intoning and reciting of classical ci poem s and creating her ow n.The book contains the edito r’s notes,commentaries,comparisons of the different ci poets,tracing of some poem s’authorship,and identification of the year of creation of the poem s.It is an important textual document for later researcherson cipoems.

Liang Ling-xian,Yi Heng Guang Ci Xuan;compilation and editing

I206.2

A

1009-1513(2010)04-0024-02

2010-05-18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晚清民国词籍校勘研究”(项目批准号:09XTQ 00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王湘华 (1968—),男,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词学文献学研究。

[责任编辑 文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