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杜威职业教育思想的体认

余 婧

（华东师范大学 课程与教学研究所，上海 200062）

对杜威职业教育思想的体认

余 婧

（华东师范大学 课程与教学研究所，上海 200062）

杜威在《民主主义与教育》一书中设专章论述了“教育与职业”，其职业教育思想不仅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在今天看来仍然十分具有启发。因此，通过分析和体认杜威的职业教育思想，来探求当前职业教育的应有之势。

杜威；职业；职业教育

杜威生平最大的贡献就在于对哲学上形形色色的二元论进行了批判，并提出了民主主义教育的构想。在论述教育与职业这一问题时，杜威首先指出职业教育与文化教育的对立是教育中种种对立的终极表现形式。因而，探寻教育与职业的关系也就成为进一步体认杜威民主主义教育思想的一个切入点。

一、杜威对职业和职业教育的诠释

（一）对职业的诠释

杜威认为：首先必须澄清的一个问题就是文化修养并不是职业的对立面，“职业的对立面既不是闲暇，也不是文化修养。它的对立面，在个人方面，是盲目性、反复无常和缺乏经验的积累；在社会方面，是无根据地炫耀自己和依赖他人过寄生生活。”[1]

进一步体会杜威对于职业的对立面的阐释，结合现有社会的实际情况，可以得出这样的认识：许多人由于缺乏对自己职业的清晰认识，而仅仅把职业作为获得报酬的一种工具，其从事职业的目的指向外在于职业本身而独立存在的薪金和福利，正如杜威所说：“现在社会制度的最大祸害不在贫穷，不在贫穷所遗留的苦难，而在于事实上有许多人他们的职业都不是他们所喜欢的，他们从事这些职业不过是为了获得金钱报酬。”[1]于是，职业就被看作为了获得报酬而不得不经历的痛苦过程。在这个意义上讲，职业变成了一种工具，并且仅仅具有工具价值，职业的内在价值被忽视。很多人在没有明白自己的兴趣与能力倾向时，就开始从事某一职业，这种盲目性必然会导致对自己的职业缺乏应有的热情与奉献，因而也必然面临着频繁换工作的危机，或者如果是安于现状的人，往往就会变得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抱着这样的态度从事某一职业，对于从业人员个人来说，是一种生活的不幸。因为，正如杜威所讲：“找出一个人适宜做的事业并获得实现的机会，这是幸福的关键。”“天下最可悲的事，莫过于一个人不能发现一生的真正事业，或未能发现他已随波逐流或为环境所迫陷入了不合志趣的职业。”[1]试想如果一个人从事的是自己不感兴趣并且自己能倾所不及的职业，那么这个人根本不可能为社会提供出他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服务。从人力资源的角度来讲，这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在这种情况下从事某一职业的人，也必然很少会主动将已有经验和新情境建立联结，经验的积累也必定匮乏。

另一方面，当社会中一些人从事的职业是在一般民众看来很体面，很有社会地位或者很能创造个人和社会财富的职业时，他们往往会觉得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的意义在于其活动的结果，这种结果伴随着财富、声誉，他们因为这种职业带来的结果而觉得自己从事的职业是有意义的，从而在面对从事其他职业的人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也是仅仅关注职业的工具价值所必然造成的一种社会分层的隐患。在没有认清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的本质而过分关注于职业所带来的利益时，会造成两种结果：一种是盲目地无根据地炫耀自己的职业，另一种是滥用职业所带来的好处，而这些都是滋生社会不安定因素的温床。

还有一些人，由于缺乏对自身兴趣和能力倾向的清晰认识，他们会走向另一种极端，就是轻视职业而靠他人过寄生生活。由于仅仅认为职业不过是一种获得报酬的手段，就会产生这样一种想法：既然不过是为了获得报酬、谋求生计，那么只要可以获得从事某种职业所能带来的报酬，又何必非要从事一种职业呢？对于这些人来说，职业不过是为了得到报酬而不得不经历的痛苦过程，如果有一种可以“不劳而获”的方式，他们必定会放弃从事某种职业的打算。这又必然造成另一些社会不安定因素。

由于没有认清自己的兴趣和能倾所在而从事某种职业，或者仅仅关注职业的工具价值而忽视职业作为人的生长的本质特征，必然导致从业者或者缺乏对工作的热情和奉献精神，或者把职业当成赢取功名利禄的工具，在杜威看来这些表现都是人的一种异化。都是没有厘清职业的意义和本质而造成的对职业的歪曲理解。

杜威的职业教育观中，职业是“一个表示有连续性的具体名词。它既包括专业性的和事务性的职业，也包括任何一种艺术能力、特殊的科学能力以及有效的公民品德的发展，更不必说机械劳动或从事有收益的工作了。”他认为，“不仅要防止把职业的概念局限于生产直接有形的商品的职业，也不要认为职业的区分是相互排斥的，每个人只有一种职业。”杜威巧妙地把“职务”这个词引入对职业的探讨，他说“每个人必须有各种职务，他对每一种职务都是明智有效的；任何职务如果脱离其他各种爱好就丧失它的意义。因此，现有的对职业的理解认为，所有特异的职业都过分强调它的专门化的一面，过于排斥一切，而全神贯注与他的一个方面。也就是说注重技能或技术方法，而牺牲所包含的意义。[1]而一旦人们对职业的理解变得如此狭隘时，就会表现出职业的对立面所描述的那些行为。

因此，在杜威看来，职业绝不仅仅是一个人获得报酬的工具，从本质上讲，职业意味着人的一种持续不断的生长。

（二）对职业教育的诠释

杜威认为职业是唯一能使个人的特异才能和他的社会服务取得平衡的事情。通过作业进行的教育所结合进去的有力学习的因素比任何其他方法都要多。因此，通过作业进行的训练是为职业进行的唯一适当的训练。[1]在这里，杜威就已经明确提出了他的职业教育思想，即通过主动的作业进行职业教育。这仍然是他“做中学”教学方法在职业教育领域的体现。杜威进一步阐释了为什么通过主动作业来进行职业训练是适当的。他深刻地比喻道：职业好像磁铁一样吸收资料，又好像胶水一样保存资料。这样组织知识的方法是有生命力的，因为它是和需要联系的；它表现于行动，又在行动中调整，永远不会停滞。[1]

但杜威同时也说道如果预先决定一个将来的职业，使教育严格地为这个职业做准备，这种办法要损害现在发展的可能性，从而削弱对将来适当职业的充分准备。这种情况下的教育充其量只能算作一种训练，它使人感到枯燥无味，使人厌恶，使人漫不经心，它将会牺牲使职业在理智上有益处的敏捷的观察和紧凑、机灵的计划等特性。[1]这使人联想到现在的免费师范生，他们在进入大学时就事先被确定了未来的职业，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也就是严格为教师这个职业做准备。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很多报考了免费师范生的人并不是真正发现自己的兴趣和能倾所在是教师这种职业，而是鉴于免费师范生免交学费，每个月还发补助这样一些优厚的待遇。因此，出于这种目的报考免费师范生的人在接受高等教育的过程中并不是在从事一种自身兴趣和能倾所指向的事务，同时还失去了发现自己真正的兴趣和能倾所在的机会，最终就会造成既损害了其现在发展的可能性，又削弱了其对将来适当职业的充分准备。这很有可能造成教育资源的浪费和未来人力资源的结构性短缺。

那么，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呢？杜威认为，唯一可供选择的方法就是使一切早期的职业预备都是间接的，而不是直接的；就是通过从事学生目前的需要和兴趣所表明的主动的作业。只有这样，教育者和受教育者才能真正发现个人的能力倾向，并且可以表明在今后生活中应选择何种专门的职业。现有的职业教育中存在一种偏见，即认为通过职业教育，可以使人对职业作出确定的、无可改变的和完全的抉择。[1]但是，即使是一般的民间谚语也流传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潜规则。人总是处于不断的生长中，其能倾的发展也处于不断的生长中。如果认为一次职业教育就能够为一个人带来受益终身的兴趣与能倾，那么不仅否定了人是一种不断生长的存在这样一个客观事实，也否定了社会是作为一种不断进步的存在这样一个客观事实。

杜威由此提出了理想的民主社会的职业教育改革方式。他认为，仅仅按照各种工业和专业现在的做法，给予学生技术上的准备，教育改造是不能成功的；仅仅在学校照样模仿现有的工业状况，教育改造更难成功。问题不在于使学校成为制造业和商业的附属机关，而在于利用工业的各种因素使学校生活更有生气，更富于现实意义，与校外经验有更密切的联系。现代社会中有一种危险就是把职业教育在理论和实践方面解释为工艺教育，作为获得将来专门职业的技术效率的手段。[1]这也与杜威所追求的民主主义社会人们的联结方式有了本质上的差异。杜威所追求的民主主义社会应该是这样一种社会，在这种社会下，每个人都应该从事一种职业，使别人的生活更有价值，更能认识联结人们的纽带，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并且每个人对他的工作的兴趣不是勉强的，而是明智的，每个人的工作都是和自己的能力倾向志趣相投的。[1]

二、杜威职业教育思想对我国职业教育的启示

（一）重新认识职业和职业教育的本质

在我国，一般认为职业是个人在社会中从事的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工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中对职业教育的定义是：“职业教育是指使受教育者获得某种职业或生产劳动所需要的职业知识、技能和职业道德的教育。如对职工的就业前培训、对下岗职工的再就业培训等各种职业培训以及各种职业高中、中专、技校等职业学校教育等都属于职业教育。职业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应用人才和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和专业知识技能的劳动者，与普通教育和成人教育相比较，职业教育侧重于实践技能和实际工作能力的培养。职业教育是我国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对职业和职业教育的认识还停留在把职业当作一种获取报酬的工具，把职业教育当作教人如何获得一种职业，从而获取报酬的层面上。在现有的职业教育中，亟需澄清这种狭隘的职业观，不仅要让接受职业教育的人认识到自己与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的关系，更要让其认识到自己与社会其他职业从业人员之间的关系。一份职业不只是获取报酬的工具，更是一种参与民主社会的方式。

（二）重新认识职业教育的地位及其与普通教育的关系

在传统的教育分类中，一般认为我国的教育体系由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组成，职业教育是我国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划分在一定的时期虽然有其积极意义，但却为社会分层与造成职业教育长期以来被歧视埋下了隐患。无论是进行职业教育的师生还是一般社会大众，都不应该将职业教育看作是在不适应普通教育的情况下为了谋取生计的无奈之举。也不能认为普通教育是培养未来社会的统治阶级的教育，而职业教育是培养未来社会的被统治阶级的教育。如果仔细研究杜威的职业教育思想，就会发现在他看来，是不应该有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分的。并不是说职业教育是为未来社会培养大众劳工，而普通教育是为了提高人的文化修养或与某种意识形态相联系。任何教育都应该是通过主动作业在做中学，并发现个人的兴趣和能倾所在，水到渠成地形成职业倾向的过程。职业教育如此，普通教育亦如此。

（三）寻求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之整合

爱莉诺·达克沃斯在《精彩观念的诞生——达克沃斯教学论文集》中谈到，所有儿童在一二年级都有惊人的智力进步。但许多儿童的智力发展随后就慢下来了。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精彩观念的诞生，只有愚蠢的罪恶的想法。[2]如果稍微作以回忆，就会发现许多人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都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他们每天上学、做作业、考试、升学，都只是因为社会上与其同龄的人都在这样做，然而却鲜有人反思为什么要这么做。加之社会中错误的价值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学而优则仕”的导向，使很多人一边接受教育一边对自己的兴趣和能倾感到迷茫。当受教育的目的外在与教育本身时，受教育的过程就必然变成了一种缺乏精彩观念诞生的苦差。受教育者在社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价值观引导下，盲目地开始了其受教育经历，在考试与升学的压力下陷于应试教育的泥淖无法自拔。在这种病态的教育体系下，受教育者缺乏发现自己兴趣与能倾所在的机会。因此，必须改变现有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相分离的状态。将受教育者置于具体的教育情境中去，以尊重的姿态和倾听的态度去理解受教育者所提出的每一个观点。让受教育者通过一种主动作业的方式，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的兴趣和能倾所在，从而形成未来职业的可能选择，这才应该是理想教育发展的一种趋势，也是杜威民主主义社会职业教育思想的根本所在。

当把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作为两个彼此独立的教育体系开展时，普通教育就变成了无力的说教，而职业教育就走向了盲目的技术培训。在现有的教育研究中，应该重新厘清职业的本质，并不断探求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整合。

[1][美]约翰·杜威.威教育文集[M].王承绪，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295-304.

[2][美]爱莉诺·达克沃斯.精彩观念的诞生——达克沃斯教学论文集[M].张华等，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9.

Realization and Understanding of Dewey's Viewpoints about Vocational Education

YU Jing
（East Normal University Institution of curriculum and instruction，Shanghai 200062，China）

Dewey discussed education and vocation using a special chapter in Democracy and Education.His viewpoints about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not only advanced at that time,but also inspired at present.This paper attempt to seek what the current vocational education should be by analyzing,realizing and understanding Dewey's viewpoints about vocational education.

Dewey；vocation；vocational education

G710

A

1674-7747（2010）02-0045-04

2010-01-06

余婧（1986-）,女,陕西汉中人,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研究所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课程与教学理论。

[责任编辑 秦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