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几个问题

2010-02-15 15:31陈曙光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时代化大众化中国化

□陈曙光

(中共湖南省委党校哲学部,湖南长沙 410006)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几个问题

□陈曙光

(中共湖南省委党校哲学部,湖南长沙 410006)

十七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坚持把思想理论建设放在首位,提高全党马克思主义水平”,“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自党成立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位一体,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其“三化”之间的逻辑关联可以概括为“一体两翼三维”说。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必须与若干错误倾向划清界限。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

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坚持把思想理论建设放在首位,提高全党马克思主义水平”,“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理论界对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认识不断深化,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也存在不少问题,许多问题有待深入研究。

一、建党以来“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位一体就是一个客观事实

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位一体,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问题在于我们对它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从自发到自觉、从自在到自为、从实践上升到理论的发展过程。

就党的初创时期和大革命时期来说,应当说,陈独秀是把马克思主义引进中国的先驱,力图用马克思主义解决中国社会问题。他认为中国需要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化的问题认识相对来说是比较清醒的。但是他忽视了时代化的问题,没有看到在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中国革命已经是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中国革命已经不是旧民主主义革命,而应当是无产阶级领导的新式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即新民主主义革命。资产阶级已经失去了领导革命的资格,要完成这个革命任务,只能由无产阶级来领导。陈独秀不承认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把革命的领导权拱手让给了资产阶级,结果导致了大革命的失败。

到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王明则反陈独秀而行之。他看到了中国革命是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无产阶级必须坚持革命的领导权,他在时代化的问题上比较清醒,但是他严重忽视了中国国情,生吞活剥马克思主义,照抄照搬十月革命,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与陈独秀殊途同归,其结果同样导致了革命失败。

陈独秀和王明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没有能够实行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在他们那个时期,不要说老百姓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就连党的干部包括相当多的高级领导干部,都不是真懂马列。这主要是因为党尚处在幼年时期,各方面的经验都很缺乏,且又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所以,对“三化”问题的认识只能是初步的。

自党成立以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杰出代表,首推毛泽东。1941年,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指出:“中国共产党的二十年,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日益结合的二十年。如果我们回想一下,我党在幼年时期,我们对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认识和对于中国革命的认识是何等肤浅,何等贫乏,则现在我们对于这些的认识是深刻得多,丰富得多了。”[1]P795-796毛泽东的这个论断,在本质上就是对“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问题的论断。尚处在幼年时期的党,对“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认识,虽然揭开了历史的新篇章,但确实又是“何等肤浅,何等贫乏”。毛泽东总结历史经验,在批判“左”、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中,不但在实践上,而且在理论上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和大众化的问题,可以说是对“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认识“深刻得多,丰富得多了”。毛泽东所处时代的主题是战争与革命,当时中国所面临的问题就是:什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如何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就产生了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既是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也是时代化了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大众化了的马克思主义。

邓小平也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典范。邓小平所处时代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他面临的问题是:自 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来,中国社会的性质和所处的发展阶段究竟是什么?自十月革命胜利以来,人类的社会主义实践已经进行了数十年,但是,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中国,究竟应该怎样去建设、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可不可以搞市场经济?对上述问题的科学回答就产生了邓小平理论。邓小平理论既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也是当今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还是人民大众的马克思主义。

十三届四中全会以来,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进一步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当时,尽管时代主题依然是和平与发展,但中国发生了严重的政治风波,党政官员特别是高层官员的腐败之风愈演愈烈;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全部改旗易帜,世界的力量组合和利益分配发生了新的深刻变化。可以说是外有压力,内有困难,风云变幻,考验不断。以江泽民为核心的第三代领导集体亟待解答的现实问题是:在实行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党和怎样建设党?什么是初级阶段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建设这样的社会主义?对上述一系列重大问题的科学回答就是江泽民集中全党智慧提出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十六大以来,随着全球性问题的迅速蔓延,“如何发展”的问题凸显出来。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亟待解答的现实问题是:“发展为了谁”、“发展依靠谁”和“怎样发展”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对上述问题的科学回答就产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科学发展观。总之,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来,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每一次重大发展和创新都是与中国国情、时代特征以及中国人民紧密结合起来的,都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位一体的产物和结果。

实践创新推动理论创新。马克思主义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在实践中不断开辟认识真理的道路。在当今时代,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征程中,国情向我们提出的问题,时代向我们提出的问题,人民大众向我们提出的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更加尖锐、更加突出。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审时度势,不仅在实践上,而且在理论上,明确提出了“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问题,这是一个伟大的理论创新。历史证明,我们党只有在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问题上保持高度的理论自觉和实践自觉,真正把握三者须臾不可分割的内在关系,才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有序地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二、“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

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学术界、理论界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大体有以下一些观点:《求是》2009年12月发表“秋石”的署名文章,提出了“核心—关键—基础”说。文章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相互联系、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在这个有机统一体中,中国化是核心,是统领时代化和大众化的总原则、总要求;时代化是关键,是展现中国化和大众化科学性与先进性的重要标识;大众化是基础,是拓展中国化和时代化深度与广度的重要途径。[2]武汉大学陶德麟教授提出了“统领”说。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相互联系的统一整体,而它们的地位又不是并列的。“中国化”是统领一切的总问题,它逻辑地蕴涵着其他两个方面。但这并不是说其他两个方面没有相对独立的意义,不需要作为问题来探讨。[3]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郭建宁教授提出了“主次分明”说。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整体,但是主次分明,中国化是主题,时代化和大众化是服务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不是三分天下、三足鼎立;不是平分秋色,没有主次。[4]李爽提出了“核心—动力—归宿”说。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是有机统一的整体,其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核心,时代化是动力,大众化是归宿。[5]中国人民大学资深教授高放先生提出了“三位一体”说。“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总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本体”,“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主体”;这“三体”形成三位一体,最终要使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在当代中国变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体。[6]中央党校牛先锋教授提出了“核心—基础—落脚点”说。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时代化和大众化的核心,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中国化和大众化的基础,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时代化和中国化的落脚点。[7]西安政治学院尹从国教授提出了“主题—关键—途径”说。他认为,中国化是时代化、大众化的鲜明主题,时代化是中国化、大众化的关键和保障,大众化是中国化、时代化转化为物质力量的根本途径。[8]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刘昀献教授提出了“前提—灵魂—目的”说。他认为,中国化是前提,它反映的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具体化、民族化;时代化是灵魂,它反映的是马克思主义随着中国与世界的发展变化,与时俱进的历程;大众化是目的,它反映的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武装群众、改造世界、改变人民命运的程度。[9]

以上种种观点说明,理论界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之间内在逻辑关系的理解分歧很大,还没有达成共识。对于这一问题,我们有必要继续深入研究和探讨。

那么,究竟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呢?笔者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其“三化”之间的逻辑关联可以概括为“一体两翼三维”说。

所谓“一体两翼三维”说,“一体”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化”是统领一切的总问题、总原则和总要求,它逻辑地蕴涵着时代化和大众化两个方面,中国化的过程既是时代化的过程,也是大众化的过程。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为“一体”之“两翼”,它们导源于“一体”,服从于“一体”,服务于“一体”,离不开“一体 ”,“一体 ”是“两翼 ”得以存在的合法性支撑。“三维”即是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它们构成同一事物的三个不同方面,它们分别从空间、时间、受众三个维度表征着马克思主义的全部图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既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又是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也是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

首先,中国化为“一体”,是统领时代化、大众化的总原则。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位一体,但三者的地位并不是平行、并列的,而是有主有次、主次分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体”,是统领时代化、大众化的总问题、总原则和总要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内在地包含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既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过程,还是马克思主义掌握群众和群众掌握马克思主义相统一的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统领时代化、大众化的总原则和总要求,时代化、大众化围绕着中国化展开,大众化以中国化为前提,时代化以中国化为内核。在当代中国,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时代特征、同人民大众相结合的理论产物,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集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有机统一。当然,强调“中国化”的总体性地位,这丝毫不意味着“时代化”、“大众化”两个方面没有相对独立的意义,相反,它们作为“一体”之“两翼”具有重要的意义。

其次,时代化、大众化为“一体”之“两翼”。对于中国而言,如果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体”,那么,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是附着于其上的“两翼”,脱离了中国化这“一体”,时代化、大众化也将不复存在,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换句话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得以存在的合法性支撑,离开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就无所谓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服从于中国化,服务于中国化,分别从两个方面拓展和深化着中国化。第一,时代化为“一翼”。把马克思主义同当前时代的发展、同当前时代的特征结合起来,使之能够适应时代需要、把握时代脉搏、回答时代课题,这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在要求,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题中之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发展的科学,具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第二,大众化为“一翼”。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同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结合起来,让科学理论从书斋走向社会、走向大众,成为大众普遍信仰、普遍认同的强大思想武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题中之义。因为马克思主义是来自实践、指导实践的科学理论,人民群众是社会实践的主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必然伴随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过程。离开了“大众化”这一主体维度,“中国化”的意义是不明确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只有实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理论转换,才能变为人民群众手中的武器,变成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物质力量。

再次,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构成同一事物之“三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构成三维有机统一的整体。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者之间的统一性根源于马克思主义的内在品质。马克思主义真理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必须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要指导我国的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就必须与我国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实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必须时代化。由于我国所处的时代条件、外部环境是发展变化的,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要指导当代中国的改革和发展,就必须与时代特征相结合,随时代的发展变化而变化,实现时代化。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和人民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必须大众化。马克思主义只有与人民群众相结合,为人民群众所理解和掌握,才能转化为巨大的物质力量。可见,马克思主义的内在品质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统一体。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三维之间的统一性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含义:第一,从过程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同一个过程,而不是三个相互独立、互不干涉的过程。第二,从结果来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以及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同一个东西。也就是说,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既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也是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第三,从实施来看,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同一项任务。大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也是一个整体,要在整体上考虑和把握,整体上推进和实施,而不是分类实施,分别推进。第四,从目标来看,不断地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同一个追求。也就是说,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追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就内在地蕴涵着追求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大众化。当前,要防止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这个整体割裂开来的错误倾向。比如,有学者认为,“中国化是解决内容问题,时代化是解决现实问题,大众化是解决表现形式问题”,这类提法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把整体割裂的嫌疑。因此,这里有必要重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而不是三个并列、没有主次的独立事物。

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若干误区辩正

当前,尽管理论界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科学内涵的界定是明确的,认识是清晰的,但在理论研究中却存在不少的误区,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一 )“中国化 ”,而非“西方化 ”。产生于西欧的马克思主义要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同时,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也要向西方文化开放,但必须坚守自己的原则和立场:这就是要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研究西方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而,自 20世纪末 21世纪初以来,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出现了一种“西方化”的理论倾向,尽管不是主流,但影响却非常恶劣。具体来说,“洋教条崇拜”,主体性立场退却,“以西解马”,“以西去马”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尤其是哲学界的一种强烈理论动向,西方哲学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界似乎成为了强势话语,大有“以西解马、无马不西”的解释框架一统天下的野心。这种解释框架的特点是:借助于西方哲学特别是现代西方人本主义的话语解读和阐释马克思主义,现代西方哲学中什么东西时髦,人们就会把什么东西“追溯”到马克思,与马克思粘连起来,马克思被打扮成时髦的“好莱坞明星”,不断地改头换面,一次一次地登台谢幕,而马克思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马克思主义在这种流行的解释框架中进行玄妙的自我深化,在西方的话语中消解马克思,马克思搭建的理论舞台却是形形色色的“中介”在争奇斗妍,这些“表演中介”反客为主或者喧宾夺主的演出完全遮蔽了马克思的光芒,马克思成为了一个飘忽不定、可有可无的“剩余之物”。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圆融无碍地操着那些西方社会思潮的“方言”说话。[10]这套崇洋媚外把戏又如何能说服大众呢?

如果说“以西解马”的洋教条迷信还是比较策略地消解或“捧杀”马克思主义的话,那么“以西去马”的洋教条迷信则是明目张胆地抛弃马克思主义。“以西去马”表现为迷信西方的思想理论,把西方发达国家反映资产阶级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理论、政策主张奉作圭臬,或根本否定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或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认为只有西方的思想理论才能指导中国的社会变革,将西方理论简单地嫁接到中国,无视中国问题的特殊历史语境,“透过西方理论的针孔来观察中国的实际问题,在以观念的‘应然’规定现实物质生活的‘实然’中回避了或远离了中国的真正问题和产生问题的真正根源”。[11]正如某位西方学者所描述的那样:“他们能采用的最佳策略,就是避开马克思主义学说,构建其他的学说体系。这意味着引进西方的理论和研究模式,用以批判当今的社会和文化”。[12]P9实际上,部分中国学者毫无保留地非批判性照搬西方学术,引进西方理论,并以此来评判和确证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和合法性。似乎离开了西方学说的介入,马克思主义就无法展开,就失去了意义;似乎离开了西方理论的担保和裁判,马克思主义自身的合理性和正当性都是值得怀疑的。然而,这种唯西方理论马首是瞻的做法,是以放弃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主体性立场为前提的。试想,一旦马克思主义自身的合理性和正当性都受到了质疑,大众又如何相信它呢?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又何以可能呢?

(二 )“时代化 ”,而非“学院化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同当前时代的发展、时代的特征结合起来,使之能够适应时代需要、把握时代脉搏、回答时代课题。但是,自上世纪 90年代以来,“政治 (思想 )淡出,学术凸显 ”已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界部分学者心照不宣的流行话语,部分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走向了纯学术化的研究误区。尽管这种研究取向对于纠正浮光掠影的学风,扼杀浅尝辄止的浮躁,强化马克思主义的学科意识,提升马克思主义的学术品位功不可没,[13]但与此同时出现了另一种偏向:在“政治(思想)淡出,学术凸显”的旗帜下,部分学者远离大众视野,有意无意地躲避大众目光,局限于狭窄的学科领域,沉溺于小格局的文本解读,热衷于玩弄诠释技法,习惯于从自身的学术框架中提出问题,依据自身的学科背景,自说自话,自言自语,自娱自乐,躲在小楼成一统,在狭小的领地“手舞足蹈”,满足于小圈子里“相濡以沫”。[14]理论的目光对生活视而不见,思想对现实沉默寡言,甚至于沉默不语,在急剧变动的大众生活面前,马克思主义基本上“游离其外或漂浮其上”,思想与现实之间、理论与大众之间“相敬如‘冰’”,现实性与学术性之间构成了非常紧张的关系。一些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为了迎合“凸显学术”的潮流,走向了片面学术化的道路,以概念消解问题,以文本抗拒时代,以逻辑替代经验,以经典代替流变,在纯粹精神领域里自娱自乐,对现实生活乃至整个外部现实世界采取一种规避的态度,对人民大众的现实关切嗤之以鼻,仅仅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一种纯学术活动,不关心我们这个时代与现实,认为研究现实就不是学术,现实问题之类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形而下的”俗物,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成为了一种无关乎政治也无关乎现实的智力游戏。殊不知,这样一种研究也许“有高度”,但却“无高峰”;也许能获得圈内的捧场,但却无法赢得大众的喝彩。这样一种学术也不可能化为人民群众的“学养”,它所导致的必然结果无非是马克思主义要么在“纯洁中堕落”,要么在“纯粹中萎靡”,要么在“纯正中迷失”。

(三 )“大众化 ”,而非“经院化 ”。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应该提升学术含量,以理论的力量、思想的魅力来征服人,但不能走向经院化的误区。经院化的典型表现就是晦涩文风盛行。表述至关重要,表述是问题的展开方式和思想的实现方式,同样的内容不同的表述,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尤其是哲学界晦涩文风盛行,具体表现为:“问题越来越高雅,视阈越来越狭窄,字眼越来越生僻,概念越来越抽象,语言越来越晦涩,逻辑越来越玄妙,文章越来越难懂”。[14]一言以蔽之,“不好好说话”。现在的一些研究和论文,越来越经院化。有的文章咬文嚼字,有的随意生造概念使人不知所云。其实,即使是举世公认为文风晦涩的哲学家康德也提出哲学应该通俗,认为研究应该是高深的,而表述应该是通俗的。他承认自己的著作晦涩难懂,并认为这是一个缺点,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缺乏通俗性是人们对我的著作所提出的一个公正的指责。因为事实上任何哲学著作都必须是能够通俗化的,否则,就有可能是在貌似高深的烟幕下,掩盖着连篇废话。”他还说:“一段时间以来,在一些闲暇之时,我总在考虑各门一般科学中尤其是哲学中的通俗性的基本原理。”[15]P101其实,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言,“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谈论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16]P23部分学者过于注重学术包装,似乎只有“创造”一些新的词汇、新的概念才能体现学术的深度和思想的深邃;有的学者热衷于抽象和思辨,习惯于用一些大家都看不懂的话语表达一个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把有意义的问题表述得没有意义。其实,列宁早就说过:“最高限度的马克思主义 =(Umschlag)最高限度的通俗化。”[17]P468真正的创新理论首要的或主要的方面不在于引进一些连自己也没有弄懂的新名词、新概念,如能在司空见惯、“人人皆知”的问题上,通过研究提出一点真知灼见就很了不起。

(四 )“学理化 ”,而非“常识化 ”。马克思主义是理论但不是常识,不应该将博大精深的马克思主义降低为常识。增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学术含量和学术品位,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重大课题。然而,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常识化的倾向始终存在。现在的课题、项目、工程很多,但低水平重复现象严重。邓小平曾经批评道:“要防止僵化,现在文章千篇一律,是新八股”;[18]P66“干巴巴的读不下去”,“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18]P360马克思主义是知识,但不是常识。现在,我们经常可以听到有人这样描述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一定时空中的运动,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认识的,人类社会也是有规律的……”。在这里,我们并不是要将这些常识性的东西排除在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之外,但至少可以断定马克思主义哲学远不止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还远没有触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远未达到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高度。或许正因为如此,邓小平在 20世纪末深有感触地说,我们搞了几十年的马克思主义,结果发现关于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我们并没有搞清楚。我们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归结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几条原理,几个具体结论,这是非常肤浅的,其结果必然是导致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科学性、合法性、有用性遭到质疑。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旦变成了 ABC,不学便可以无师自通了,还能指望有谁来信仰马克思主义。

(五 )“通俗化 ”,而非“庸俗化 ”。马克思主义可以而且也应该通俗化,但通俗化不等于庸俗化。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庸俗化的错误倾向始终存在,严重破坏了马克思主义在人民大众中的权威与形象。建国后相当一段时间里,随着斯大林模式引入中国,我党所宣传的马克思主义也基本上是从苏联引进的。现在看来,这些从苏联引进的理论有真实反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容,也有片面、曲解甚至错误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容。文化大革命时期,在极左路线的影响下,博大精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被庸俗化为“暴力革命”、“阶级斗争 ”、“无产阶级专政 ”、“公有制 ”、“按劳分配 ”、“计划经济”等几个干巴巴的条条,忘记了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与精髓。对于庸俗化的理论倾向,邓小平讽刺道:“这些年把一些人养成懒汉,写文章是前边摘语录,后边写口号,中间说点事。”[18]P387进入新世纪,马克思主义庸俗化的倾向依然存在。这种只追求形式和表征,忘记根本与核心,“抓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庸俗化倾向严重歪曲了马克思主义,不但不能使广大人民群众掌握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反而严重损坏了理论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极大地阻碍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

(六 )“民族化 ”,而非“民族主义化 ”。马克思主义的普世性在于与世界上各个民族的具体情况相结合,实现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化。1938年10月,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说:“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19]P534马克思主义民族化在中国就表现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质上是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这个“具体实际”除了包括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际以外,还有一个思想文化的实际,一个民族独特的文化心理的实际,一个伟大民族传统文化的实际。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必须体现中华民族的个性和特质,体现民族风格、民族特色、民族气派。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际上也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一种表现,但不能走向狭隘的民族主义。现在,有些人提出要用儒家文化来“儒化”马克思主义,使马克思主义儒家化、封建化,或者干脆主张用儒学来取代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这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结在作祟。儒家文化有其精华,也有其糟粕。即使是儒家文化的精华部分,如果要重新上升为指导思想,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从其历史经验来看,儒家文化指导中国长达数千年,尽管有过辉煌的时刻,但在近代文明进步的车轮中却引导中国走向了衰败和没落;从其文化性质来看,儒家文化是与封建农耕文明相适应的,从总体上而言落后于与现代工业文明相适应的资本主义文化和社会主义文化。

(七 )“定性化 ”,而非“相对主义化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门科学总会有其自身独特的、确定性的内容,在其民族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过程中必须始终坚守“马克思主义”的党性。在任何时候,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不管内容多么丰富,总是有其确定性的内容,不能将其视为无所不包的“万宝箱”,“什么都往里面装”;不管其功能多么强大,总是有其适用的领域,不能将其视为无所不能的“万能钥匙”,可以为一切现实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应该准确地理解和把握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马克思主义必须始终保持自己独特的规定性。当前,不管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还是在现实工作中,确实存在着将马克思主义相对主义化的解释倾向。相对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尤其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解为一个变动不居、无所不包的东西,使马克思主义面临自身独特规定性的丧失。譬如,在经济领域,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搬来的经验和做法摇身一变就成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重要内容;在政治领域,“资本家入党”就成了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的丰富和发展;在文化领域,文化产业的大发展大繁荣就等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大传播等等。马克思主义似乎成了一种“风云变幻”的时尚理论和快餐文化,能够不断地变换身份介入不同的现实问题,似乎“怎么都行”。从表面上看,这种解释多元、缺乏限度的状况似乎体现了学术繁荣的景象和学术自由的征候,然而实质是导致了学术的混乱和传统的断裂,导致了理论对事实的随意裁剪,最终导致了作为一门学科的马克思主义受到虚无主义和相对主义的侵袭而陷入种种困境与悖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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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al Issues Relating to the Sinification,Time Spirit and Popularization ofMarxism

CHEN Shu-guang
(Departm ent of Philosophy,Party School of the CPC Hunan Provincial Comm ittee,Changsha,Hunan410006,China)

In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Seventeenth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PC,it is stressed that“the construction of ideology and theory should be given the first priority to improve the qualities of the whole party inMarxism,and furtherpromote the sinification,t ime spirit and popularization ofMarxism.”Since the establishmentof the CPC,it has been an objective fact that the sinification,t ime spirit and popularization ofMarxism are integrated together.They are an organically unified whole,and the logical relation among them can be summarized as“one body,two wings and three dimensions”.To promote the sinification,time spirit and popularization ofMarxis m,we must draw a demarcation line with severalwrong inclinations.

Marxism;sinification;time spirit;popularization

A8

A

1674-0599(2010)05-0022-08

(责任编辑:朱文鸿)

2010-07-18

陈曙光 (1975—),男,湖南浏阳人,中共湖南省委党校哲学部副主任、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人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本文系 2008年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我国意识形态领域的新变化及其对策研究”(批准号:08ADJ002)以及2010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纪念建党九十周年)“建党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伟大历程与基本经验”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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