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溪子
我从哪里来
文|云溪子
人类一直在问自己从何而来,也一直试图给出一个答案。对于绝大多数成年人而言,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生物学上的意义,而是精神上的意义了
据说,人最关心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吾未曾研究考证过,这个问题是否为人类最关心的问题。但据吾体会,“我从哪里来”,确乃一个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记得吾头脑混沌初开之时,就曾多次歪着小脑瓜呆想:我是哪里来的?吾曾就此问母亲,母亲答曰:“你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吾将信将疑。小孙女三岁了,一天突然问吾:“爷爷,我是从哪里来的?”吾想了想答道:“奶奶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做成了你爸爸。你爸爸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做成了你。”孙女有些不解:“我怎么不是妈妈身上的肉做的呢?”吾一时语塞。可见,“我从哪里来”,几乎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问题。
其实,人类一直在问自己从何而来,也一直试图给出一个答案。西方有上帝造亚当、夏娃之说。中国有女娲抟土造人之说。后来,科学发展了,有了大家比较认同的从猿到人说。但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在思索“我从哪里来”。不过,依吾所见,对于绝大多数成年人而言,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生物学上的意义,而是精神上的意义了。
吾以为,抛开有无灵魂之类的争论不谈,一个人经常问问自己“我从哪里来”,是很有意义的。吾之一生,有人认为算得上一帆风顺。其实,只有自己的脚,才知道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走过,才知道一条路是弯是直。吾这几十年,既有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也有末敢翻身已碰头的日子,更多流沙般的平淡岁月。不过,吾自认虽有闷苦之时,而无经年累月之消沉。因为,吾觉得一个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仅管不富有,能温饱无虞,已经不错了。身边的人提拔了,岂能无动于衷?可细细一想,一个草根、布衣之后,能头顶乌纱,已是祖上有德了。吾也自认虽有一时得意,而终未忘形。因为,吾始终认为,自己出身老百姓,本一凡夫,德能无多少过人之处,仅多一些机遇而也,何荣之有!有人说这是阿Q精神,吾以为不然。知吾者,认为吾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
感恩父母,尽孝尽责,是不忘根本。牢记自己从哪里来,不使自己变为异类,也是一种不忘根本。
有人称吾为“生产队长”。大概是因为吾颇有些土气,不修边幅,经常着布衣旧衫坦然登大雅之堂。说起话来,无上无下,不土不洋,一是一,二是二,不转弯,不倒拐;笑是笑,骂是骂,不装腔,不作势。吾以为,如今生活好了,穿着也应随之有所改善,不要像老伴批评吾的那样,“有好的不穿,对社会主义不满。”并且,吾赞同着装要根据场合适当讲究,以不失礼数,更不反对“绅士风度”。吾之所以有点“生产队长”,完全是习惯使然,觉得这样自在。西服革履,坐不得坐,靠不敢靠,走路足累,觉得别扭。
后来,吾当了干部,有人称吾是平民什么长云云。不管是褒是贬,其实吾并无那个觉悟,只不过天性使然罢了。几十年过去,而今细细想来,此事倒也并非完全无因。来自平民,又做了多年平民。于是,平民不仅是吾之“家庭出身”,也成了吾之“个人成分”。无论他人对此如何论长道短,吾自以为得此益处多多:不折腰看人足,不仰头望人脸,工作虽累但活得不算累;挤在平民堆里,眼中有同类,为大家做了点实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容易满足,知足者常乐,落了个好心情;不讲吃,不求穿,见了钱不眼开,在职时靠闹钟叫醒,退休时平安着陆。
这大概就是没忘“我从哪里来”吧?
可是,如今不忘“我从哪里来”似乎已经成了古董。昨天,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什么从哪里来,人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一些人不知从哪天开始,完全变了,完全没有了先祖的基因。有的人一旦踏上“仕途”,眼中便只有那伸入云端的“登天梯”。只要能往上爬一步,便没有不敢做的事,什么百姓的疾苦,什么儿孙的福祉,全不在话下。有的人,只要钱财从自己手中过,甚至于只要自己够得着,便不择手段地先捞满自己的腰包再说。至于“小民”春无食果腹,冬无衣御寒,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有的人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只不过手中有那么一星半点权力罢了。可是,见了老百姓,眼睛瞪得比头大,说话像打雷,手挥来舞去,像在驱牛赶羊。有的人不知从什么道上弄到了钱,或一掷千金,花天酒地,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或霸人钱财,淫人妻女;或敲骨吸髓,榨干他人血汗。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然而这些人,绝大部分来自草根!本从草根生,何以如此忘形?呜呼!忘了我从哪里来,进而失了根本矣。做人如比,岂不悲乎!
话说至此,有人可能会曰:就你是圣人!有人可能会喝道:别来阶级斗争那套了!
吾乃一地道凡夫,从未将自己视为圣人。你有你的活法儿,就不兴吾有吾的活法儿吗?你可以笑吾老土、呼吾生产队长,吾就不可以认为你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吾并非欲将自己的活法强加于人,只是认为,树高千丈,根深方能叶茂;大江万里,源涌才可不竭。自觉吾之活法坦然、轻松、自在。而见一些忘形者,或自堕深渊,或锒铛入狱,觉得可悲可叹!闻一些断根者,或终日茫茫然不知其所以,或人间迷路遁入空门,或万念俱灰自行了断,感到可叹可悲!
至于所谓阶级斗争,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在那“史无前例”的岁月里,阶级斗争给无数人带来了切肤之痛。而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泽被众生,德荫子孙。吾辈乃过来人,岂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吾自认非无视变化发展的抱残守缺者,但同时认为,不可在倒脏水的时候把盆中的婴儿也倒掉了。历史唯物论,仍在不断显示它的真理性。阶级分析的方法,并非一无是处。退一步说,即使“就人论人”,作为人,不忘自己从何来,不忘自己所类,为人做事有根源,难道有什么过错?窃以为,感恩父母,尽孝尽责,是不忘根本。牢记自己从哪里来,不使自己变为异类,也是一种不忘根本。
世间之路千万条,人之活法万千种。各人走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吾认准了一条路,选择了自己的活法,至今不悔。之所以认准、选择、不悔,乃因吾坚信其为正道。任众说纷纭,管它的,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