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屁股,谁来擦?

在对过去50年发生的600多件灾难案例作了分析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灾难控制中心教授罗伯特.G.比总结了一条灾难公式:A+B=C。

人祸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比如石油泄漏。

近日,英国石油公司位于墨西哥湾水下油井因破裂发生大泄漏,人口稠密的美国墨西哥湾经历了百年一遇的巨大灾难。除了沿岸居民日常生活受威胁之外,不知道多少鱼虾因此翻了肚皮,多少飞禽裹着粘稠的石油动弹不得而死。

就连总统奥巴马,也被泄漏的石油“煎熬”着。

油腻的海

这几天,路易斯安那州东南海域的渔民们都闲了,闲得心里发毛。看看沿岸海域浮动的油污,就知道没有什么鱼虾可捞了——这可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生态灾难。渔民们从“肇事者”英国石油公司(BP)那里领到支票作为赔偿,后者向海湾居民承诺,会让事情恢复正常。

支票上写着5000美元。这笔钱在捕虾旺季,一个渔民两个晚上就能赚出来,根本无法弥补渔民们当下所遭受的损失。以后怎么样,还说不清呢。

不能出海,有些渔民就找点木匠活干。6月份已经进入了飓风季,卡特里娜的厉害大家都是尝过的,要做好防汛准备。通常,飓风来了,人们撤离,然后又回来重建家园。但这回有了泄漏的石油,情况又不同了。如果暴风挟裹着油水灌入小镇,那一切都完了。

深海漏油一个半月,漏掉约5000万加仑的油。在此期间,BP的“灭顶法”没能生效,更多的海洋生物在灭顶之灾中死去。6月4日,BP终于用一个漏斗状装置部分“盖住”了漏油油井,并开始将部分泄漏的原油和天然气输送到海面上。美国海岸警卫队表示,英国石油公司的采集装置每天捕获的漏油量已达到了15000桶。

这也只是暂解燃眉之急。要彻底止住漏油,必须等减压井8月中旬完工后才能实现。专家警告说,这是场长期战,短期内完全封堵漏油几无可能,泄漏可能持续整个夏天。

看着全身挂满了油的海鸟和海龟,民众的震惊变成了愤怒。怒气直接冲着BP而来,网上已经有人发起了抵制BP的活动。该公司首席执行官托尼·海沃德(TonyHay-ward)连声抱歉,“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我也想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常。”

尽管英国石油公司在尽力补救,但每收集15000桶漏油,还是会有10000桶的余漏,或许更多。捕获的漏油必须经过油水分离处理才能储存,这个工作量也很大。

奥巴马显然也冷静不下来了。他说,“我和专家坐下来讨论不是为了开学术研讨会,而是专家们可能知道最佳解决办法,我也可以搞清楚该踢谁的屁股。”

踢谁的屁股?

要踢的屁股排成了排。现在反省下来,“深水地平线”钻井平台的事故早晚要发生。负责监督离岸钻井的美国矿产管理局存在严重失职,放宽对日常作业条件、钻井平台重要安全设施的检查,很多措施完全由BP自行决定。过去几年中,钻井平台截止阀失灵的事件时有发生。

再要怪,就怪大家离不开对石油的依赖。如果不搞离岸钻井,哪里来的便宜石油?一旦政府严格控制这一行业,反而争取不到选票了。

所以就算有规章制度,也是“没有牙齿”不痛不痒的。这么多政府监管部门,尤其是美国矿产管理局,对于被监管对象反而很客气——既要对能源安全负责,又要吸引外商来开采,因为这能给政府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益。于是就暴露了渎职与腐败。2008年有报告称,矿产管理局里有吸毒的,有受贿的,还有同能源公司代表授受不清的。

奥巴马在5月27日把话点破:“石油行业与政府监管部门之间松散甚至腐败的关系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什么规章制度。”

政府已经着手改革整顿。上任还不满一年的美国矿产资源管理局局长伊丽莎白·伯恩鲍姆引咎辞职。内政部长肯·萨拉萨尔宣布将矿产资源管理局拆分为三个相互独立的机构:海洋能源管理局、安全和环境执行局和自然资源收入办公室。此外,阿拉斯加沿岸两处原定进行石油勘测的项目将暂停进行,墨西哥湾和弗吉尼亚州沿岸的石油开采租约销售将被取消,联邦机构6个月内将不再发放新钻井许可,墨西哥湾现有的33个深海油井的勘探活动也将暂停。

但还是有环境测评专家不依不饶:“这本质上就是政府管理的失败。他们本该预计到这些问题的,却没有做到。”

在对过去50年发生的600多件灾难案例作了分析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灾难控制中心教授罗伯特·G·比总结了一条灾难公式:A+B=C。A代表自然灾害,是人力不可抗的物理因素;B是人为因素,表现为公司、政府和民众的贪心、自大、懒惰、冷漠……两者加起来,就变成了C:灾难。

灾害变灾难,好像成了流行的模式。

守住未来的防线

谁都想得到,在深海地下输送石油是个危险的事。BP在墨西哥湾生产的石油量无人能及,安检上却不严谨,今天它会出事,对业内人来说一点不奇怪。

一个公司陷入的麻烦越大,它所用的公关措辞也就越圆滑。在漏油期间,英石油的公关充分展现了他们的语言技巧。公司承诺对“合法”申请给予赔偿,同时会让海湾的事情“恢复正常”,却没有对“合法”和“恢复正常”作出明确界定。对于每天泄露的原油数量,该公司最初的“估计”为1000——5000桶;5月19日,由美国政府领导的测量Macondo油井流量的科学家团队宣布,每天漏油量至少20000——40000桶。

BP当然希望实际公布的泄漏数字越低越好。根据美国《1990年油污染法案》,石油泄漏的基本罚款标准是每桶1100美元。但如果是因为严重疏忽而造成的石油泄漏,联邦法庭最高可以将罚款标准提高到每桶4300美元。照这样算,目前英石油得交107.5亿美元罚款,还不算上接下去几个月会漏的油。即使该公司去年盈利170亿美元,也禁不住这样的巨额罚款。

本月3日,BP股价在伦敦股市以13%的单日跌幅,创下自1992年6月26日以来的最高纪录。据国外媒体称,近日英石油北美分公司正在申请破产保护,以避免漏油事件带来的大额索赔,申请破产保护将给公司带来避免公司受到任何诉讼的“保护伞”。

与此同时,英国首相卡梅伦6月10日又表示,英国政府将帮助英国石油公司解决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并将就此事与美国总统奥巴马会面。此言一出,一直承受来自美国政府巨大压力的BP次日股价就扭转跌势,大幅回升。

眼下,英国要保住英国石油公司;对美国政府和社区民众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守住他们的海滩,这好比一道马奇诺防线。

挑战在于要追踪浮油的动态,并且随时有船只迅速前往相应海域接应。现在已经有3500多条船在“防油战线”上,但关键不是数量,还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有效地合作。浮油已经从路易斯安那州漂到了阿拉巴马、密西西比以及加州等地,官方、公司、民间的合作前景相当严峻。

解救被油困住的动物也是刻不容缓。仅6月8日一天,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就发现了将近500只油光光的鸟和36只满身油污的海龟,以及其他受影响的动物。在浮油面前,野生动物显得尤其脆弱。即便工作人员花了很大功夫把它们从油垢中解救出来并清洗干净,只要海面污染不除,它们还是会重蹈覆辙。可以肯定的是,还有更多死去的动物连“油光光”的尸体也找不到了。

英国石油公司已拿出8000多萬美元补偿受漏油影响的居民,但这钱买不回以前的生态。卡特里娜飓风把当地人的生活分为前卡特里娜和后卡特里娜时期,也许接下来就该进入前漏油和后漏油时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