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守南津关

■ 郑振声

南津关位于长江北岸,在湖北省宜昌市外围,是入川要塞。

1940年底,我从黄埔军校第十七期毕业后,被分配到第六战区第二十六集团军第七十五军，在第四预备师的第十二团重机关枪第三连任少尉排长。当时日军自侵占宜昌后,又占据宜昌外围南津关以南高地。第七十五军所属第六师、第十三师、第四预备师防守宜昌外围长江北岸阵地,对妄图突破长江三峡、进犯四川陪都——重庆的日军进行阻击。我师奉命防守南津关以北阵地,构筑防御工事,与敌对峙。我团与日军阵地相距仅数百米,用望远镜便可观察到日军的行动,夜间前沿哨兵连日军的谈话声都能听到。

日军深感我军阵地防守严密,不敢轻举妄动,就想出一种狡猾伎俩。他们在阵地外围的铁丝网上系上铜铃,又训练一批狼狗、猢狲在铁丝网内守卫。如我军夜间偷袭,碰着铁丝网，铜铃就叮当作响,战壕内的狼狗狂吠,日军探照灯立刻照亮得如同白昼,敌机枪便暴雨般齐向狗吠方向扫射。就这样，我军几次夜间袭击均未成功。不仅如此,日军还巧妙利用猢狲身巧体小,行动无声无息，超越障碍容易的特点,在夜间趁我阵地换营时,唆使猢狲手拿绳索(另一头打成圈),偷偷朝我哨所摸来,我哨兵如一不小心,头颈就被绳圈套住。日军在另一头牵引绳索,便把我哨兵拖曳而去。

如何粉碎敌人的伎俩呢?我步兵第一连有位班长李震东(江苏人)想出个办法,有次做了几个馒头,用毒药(我们叫三桃粉)做馅,并带上几个手榴弹及铁丝钳,乘黑夜摸至敌阵地前,左右环顾,不见敌人踪影，就迅速把手中馒头抛进铁丝网内,随即伏地卧倒,狼狗见有馒头即跑来争食,没过多久争食声渐息。李班长起身,用铁丝钳将铁丝网剪开一个缺口,依然未听到狼狗的声音,知道狼狗已中毒死了,他就从缺口进去,顺着战壕找到日军掩蔽部,见鬼子在里面呼呼睡觉,李班长拉开手榴弹向里面一掷,轰隆一声巨响,掩蔽部内的几名日军被炸死了。 这时,只听到后面阵地上的日军哇哇大叫,探照灯立即把阵地照得敞亮,机枪猛烈地向四处扫射。而李班长早就摸着来路安全返回阵地。这次夜袭成功,大大挫伤了日军的士气,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大的举动。

1942年下半年,日军为牵制我军兵力,策应湘鄂地区战事失利,集中约一个师团连日炮击我军阵地,向我正面阵地发起猛攻。我团官兵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狠狠还击来犯日军。一时枪林弹雨,硝烟滚滚,日军的进攻被多次击退，伤亡惨重。我团战士斗志昂扬,士气高涨,阵地固若金汤。

后来日军又靠空中优势向我发起进攻。宜昌市内日机成批不断起飞,向我军阵地纵深搜索,狂轰滥炸。此时我军给养补给也越来越困难,副食（包括蔬菜）以及生活用品供应不上,大家只好在阵地附近挖掘野菜就食，生活十分艰苦。日军的迫击炮每日向我阵地轰击,并用燃烧弹炮击我掩蔽部,士兵时有伤亡。寒冻季节,没有棉服, 脚上穿的是草编的草鞋,战士们冻得嘴唇发紫,然而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战士们却结下了最难忘的深厚友谊。《诗经》里说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如果没有经过战火洗礼, 谁能够体会到这种生死不渝的友谊,这种苦中作乐的豪迈情怀呢? 面对我军物质极端匮乏的窘境，阴险的日军利用汪伪军(汪精卫部队)用话筒朝我军阵地喊话,并把一条条香烟掷向我军阵地,妄想瓦解我军士气，诱使我军士兵向日军投降。我全团官兵坚定抗战必胜信念,识破日军鬼贼伎俩，个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坚守阵地无一人投敌, 使敌人诡计落空。

六十五年来,每当回首往事,我仿佛又置身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心情难以平静。我决心在有生之年,发挥余热,为祖国完全统一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