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永和
(肇庆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英语教材的质量已成为网络时代教材建设的突出性问题,特别在教材中的课文选编方面尺度宽松、标准不一构成其问题的核心。例如,像互联网俚语词汇这样有争议的语言材料也编入大学英语教材是否欠妥值得深思。因为,教材有它的基本功能,尤其是外语教材语言的标准性和示范性不可忽视,切忌随意性过强现象,应审慎行事,这将对提高我国大学英语教材的规范化程度以及大学英语教育质量具有重大意义。
自1986年起,国内一共出现了四代大学英语教材。“第四代教材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先出现了《新编大学英语》、《21世纪大学英语》、《大学体验英语》等。较之于前三代教材,第四代教材有突出的变化和改进,一是编写理念先进,能综合体现各种教学理论;二是教材立体化,不仅有纸质课本,还有音视频光盘和网络版教材”[1]。除此之外,第四代教材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在课文中编入了部分介绍互联网俚语词汇的内容。
例如,《21世纪大学英语》这套全国发行的大学英语教材,在其《视听说教程》中的一段对话中收录了部分互联网俚语词汇:
Michael:Hi!Lijuan,TGIF.(Thank God It’s Friday)
Lijuan:No kidding,TGIF,Michael!It’s been a really tense week.This course is tough,isn’t it?
(见《21世纪大学英语》视听说教程第一册第60页和113页)
再例如,由孔庆炎等主编,2002年8月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大学体验英语综合教程第一册》一书,在第2和第3单元的课文中出现了介绍互联网俚语词汇的对话内容,据笔者初步统计仅在这两课中就有18个词条的出现[2],下面举6个为例:
出处 Internet Slang互联网俚语词汇Standard Speech规范英语P.31 IMO In my opinion同上 BTY By the way同上 G/G Got to go同上 CU See you P.46 TGIF Thank God It's Friday同上 gig engagement ; recreation
从编者在课本第31页的注释来看,以上这些词都属于互联网俚语词汇。现摘录编者的注释如下:Chatroom and E-mail English is very informal. Some words and phrases have become generally accepted Internet slang.…There are no rules as to what,when and where these slang expressions areacceptable.(聊天时和写电子邮件时使用的英语不太正规,但一些词语已成为互联网俚语……对于这些互联网俚语词汇何时、何地会被人们接受,目前还没有规定)
这段注释给人一种印象:教材所选的这部分内容属于不规范的词语,但编者还是拿来介绍给学生学习。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该书第46页的Lead In部分编者选用了gig这个俚语词汇(见Lead In中的一句问话:What’s your spare time gig?)。编者给这个词加的中文注释“娱乐”不准确,容易让学生误用。笔者在收词量达12万条的《英华大词典》当中找不到这种解释。2005年版的《朗曼当代英语词典》对该词的解释是:a performance by a musician or a group of musicians playing modern popular music.在《美国俚语词典》(Dictionary of American Slang)当中该词共有10个释义,其中的第2个释义是:忌讳语 (taboo),如rectum(直肠);第3个释义也是:忌讳语。
从词的使用频度和语义来看,gig一词是个既生僻又不雅的词,这样的词连外国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要慎用。笔者认为把此类互联网俚语词汇编入大学英语教材是不严谨的。在课文中介绍这些互联网俚语词汇容易使学生混淆语域(register),因为一般学生是难以区分话语范围(Field of Discourse)的。另外,还容易使学生对借助传统语法来学习遣词造句的方法产生误解。
从语言学的角度分析,第四代大学英语教材在对待互联网俚语词汇及课文语汇的问题上,或多或少是受到描写语言学(descriptive liguistics)理论原则的影响。例如,一些教材的编写专家认为“作为语言学家,应该注重的是人们说什么而不是去规定人们怎样说。语言学家的任务是全方位描写语言现象,而不是规定所谓的‘正确用法’;他(们)认为就语言的使用而言不存在绝对正确的标准。”[3]。这种观点在著名语言学家John Lyons著的《语言与语言学简介》一书中有详细的阐述。比如,他强调过“语言学是一门描写性的科学”(Linguistics is a descriptive science),语言学家的任务不是去强制推行“语言的正确标准”(norms of correctness),但是他同时还强调“语言学家在区分描写(语言学)和规定(语言学)的时候,并不是说制定和规定语言用法的标准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The linguist is not saying that there is no place at all for the establishment and prescription of norms of usage.),他认为规定(语言用法)对于在一个国家和地区规范主要方言能够明显地起到管理和教育的作用(There are obvious administrative and educational advantages,in the modern world,in standardizing the principal dialect that is employed within a particular country or region)[4]。
John Lyons的后一个观点表明,规定语言学(prescriptive linguistics)的理论原则旨在“试图建立正确用法的规则”[5],这对于大学英语教材选编合适的语汇是十分需要的,因此我们要适当加以运用。编写大学英语教材,不同于从事一般的语言研究。“教材中语言和言语的关系十分重要,凡出现新的语言现象最好控制在5%以下,最多不超过10%。而且要分散出现,特别注意不要把新的语法现象出现在生词上。这样才能在言语中(有90%到95%以上的熟的语言现象。可以比较顺利地使用语言)学会语言现象,并学会言语本身”[6]。
大学英语教材的编者应该认识到描写语言学的观点并不适用于语言教材的编写。在大学英语的教材中编入什么样的语言和词汇,应该遵循一个正确的指导思想,不能有什么就编什么。编者不仅要注重语言行为的表现及事实,还要注重语言的规范问题和循序渐进的问题。互联网俚语词汇目前仍然是不规范的语言,教材中不应该讲授。不规范的互联网俚语词汇环境破坏了英语的纯洁、混淆了规范的用语,贻误了大学生的学习,容易造成学生英语退化、语言混乱,使他们正常的语言交流与书写受到影响。“教材如同剧本,无剧本演不出戏,无好剧本演不出好戏。当然有了好剧本也不一定能演出好戏,还有不少其它的因素也会起制约作用。但至少好剧本是能演出好戏的首要因素”[7]。
2007年7月由教育部高等教育司颁布的 《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是编写教材和开展教学的指导性文献。该《要求》对于词汇学习,提出三个层次的参考词汇量,即一般要求词汇量是4 538个单词,较高要求的词汇量是1 081个单词,更高要求的词汇量是1 055个单词。从整个参考词汇表来看,即使是在难度最高的▲级词汇中也找不到互联网俚语词汇。整个《要求》,对什么是互联网俚语词汇,以及是否应该介绍互联网俚语词汇等问题,都没有做出相应的规定。目前各个院校正在大力推进大学英语网络课程的改革,因此我们希望《要求》能够针对互联网俚语词汇的学习问题,提出一个指导性的意见。
在大学英语教材中介绍互联网俚语词汇其实涉及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网络文化的问题。对于以英语占主导地位的互联网网络文化,是否应该采取写实和描写的方法,有什么就教什么、学什么,还是应该规定哪些应该教授给学生学习,哪些不应该在教材上推广?编写和使用什么样的英语教材是非英语国家共同关注的问题。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大学英语的主流教材一直坚持以自主编写为主,主要目的就是要在教材的思想和内容上体现主导思想。词汇是语言的基础,是一个民族文化概念的指代方式,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大学生对英语国家文化的了解,首先是从理解、把握英语词汇(包括单词和习语、成语等)的含义和用法开始的,所以说我们自主编写的英语教材,从一开始就要给学生营造一个良好的英语大环境,如果他们拿到的课本语言不规范,那么就会影响他们的学习积极性。试想对于我们那些连recreation或 extracurricular activities这样的单词都弄不懂的学生来说,课本一开始就要他们学习: What is your spare time gig?这势必会造成他们学习上的事倍功半。笔者建议今后编写的大学英语教材应该尽量不编入像gig这样复现率较低的语汇。就学生的学与用而言,理想的教材应该是语言最佳样本,应该选编语汇复现率较高,便于联想记忆和符合认知需求的语言材料和语汇[8]。
从2006年3月1日上海市实施的《上海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办法》来看,我们对教材编入互联网俚语词汇一事应该持谨慎的态度。上海市的这个《办法》规定在国家机关公文、教科书和新闻报道中将不得使用不符合现代汉语词汇和语法规范的网络语言[9]。这个规定虽然针对的是汉语教材的问题,但是考虑到互联网的不良影响和英汉语言文化的交融性,也适用用于外语教育。我们在编写大学英语教材时也应该拿来认真参考,并且可以采取下列应对策略。
1.教材专家要大力推介语言规范的优秀教材。像《新编大学英语》、《实用英语写作》等教材的编者都敢于亮明旗帜,强调“选编精良,语言规范”,“写作素材反映英语本族语者的写作规范及标准语言的使用。”
2.教材对语汇的选择“最好利用语料库信息,保证课文中的词汇和语法现象的频率,符合自然语言中的频率”[10]。目前,国内的大学英语教材已经有多种不同的版本,即呈现了“一纲多本”(配合一个教学大纲的诸多教本)的现象。但是,目前的一些大学英语教材在语料库建设方面,做得还很不够。比如,有的编者把根本就不属于语料库的互联网俚语词汇也编入了教材。这就使得教材语言的规范性被大打折扣。对于语料库是否应该采集以互联网俚语词汇为背景的文字样本,是否应该经过词性赋码等还有待大家探讨。
3.大学英语教师要积极参与教材建设的讨论,要对教材的词汇、语法、文风、内容等提出反馈意见。要在课堂上讲清楚学习规范语言的重要性,并介绍哪些是基于face-to-face communication (面对面交流)基础上的语汇,哪些是基于CMC (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一种通过计算机和网络进行的交流)的网络俚语词汇。教读写和翻译的老师应该对互联网俚语词汇多一些了解,应该主动学习掌握学生们常用的英语互联网俚语词汇,对有疑惑的问题可以利用在线词典(如www.internetslang.com和www.www.noslang. com)进行查询。
从CET Band 4作文和雅思论说文的评判标准来看(前者的11~14分数段的标准均强调了文字连贯和减少语言错误的重要性;后者对优秀论说文的标准则提出了对word-formation或spelling的具体要求),在教材中提倡学习、运用网络俚语词汇,势必对学生的学习造成以下的不良影响:“英语的组词造句必须要遵循一定的结构规律,这些规律就是语法。但网络语言没有常规语法、句式,不注重句子结构完整,淡化语法,造成书面用语的语法滥用,病句连篇。虽然运用网络英语进行书面写作在语言的简洁性方面比较突出,但是网络语言的语法使用随意,破坏构词的基本规则,这对于英语功底不强的大学生的英语学习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规则和秩序原本是他们所欠缺的,网络语言的产生更肆意的破化规则和秩序,突出表现在英语写作方面滥用网络词汇进行句子表达,放弃正确的英语语法学习。 ”[11]
4.适时修订《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教学大纲)中的《常用缩写词表》。现有的这个表仅有116个词条,词条的数量和复现率都有待进一步调整。修订者应该结合大学英语教材语言规范的特点,考虑是否应该在表中编入部分互联网俚语词汇的问题。目前国内外一些语言学家针对互联网俚语词汇的构成以缩略语和表情符号为主的这一现象,提出了不少新观点。例如,秦秀白教授提出“在CMC领域,网络语的表现形式是网话——‘网民说网话’。因此,我们不能仅从词汇学角度研究网语,还应从语体学角度予以关注。”[12]再例如,美国一些研究CMC的语言学家认为如今大学生的英语写作能力有明显退化的趋势。他们直言:“年青一代人写作能力差”(Many teenagers have trouble writing properly),并要求学生掌握“书写的艺术”(The lost art of writing by hand)。美国斯蒂文斯理工学院的人文学教授Laccetti就对学生使用互联网俚语词汇持批评的态度,他认为用这样的词汇与人交流的学生会影响其就业的机会。他指出:“这些学生会感到很遗憾 — 他们的雇主读到这样一份工作报告时,里边不但有标点符号和语法错误,还有不少拼错的单词和愚蠢的缩略词,雇主就不会 ‘一笑了之’了。”[13]
还有Fondiller和Nerone这两位学者则指出不论是用电子邮件的方式,还是用公开发表的方式,只要是写专业类的或商务类的文章,都不应该粗心大意或胡乱拼凑(Professional or business communication should never be careless or poorly constructed)。他们还反对使用smileys(表情符号)和abbreviations(缩略词),认为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电子邮件中的俚语,在商务交往中并不能派上用场[14]。
据一些在加、美等国家留学的中国学生反映,大多数英语老师对拼写和标点符号都有严格要求,他们希望学生写规范的英语,否则作文的评分就会受到影响。以上这些例子都说明国外大学的ESL教师仍然注重培养学生的书写能力,这对国内的大学英语教师会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就教材词汇的选择和教学而言,不能只强调语言材料的多样性和真实性。我们既要借鉴B. Tomlinson和D.Hall关于“教材要把学生置于语言的真实环境中,语言材料必须真实”的观点[15],又要注重词汇的规范用法。互联网俚语不是基于词汇的共核(common core)上的语汇,所以不宜作为我们重点选择的教学语言。正如Quirk所提倡的那样,“我们的语言教学应该将眼光重点放在词汇的共核上,因为共核构成了英语语体的主要部分。 ”[16]
致谢:感谢肇庆学院外国语学院张玉琴教授和江晓红博士在修改过程中提出的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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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孔庆炎,李霄翔,贾国栋.大学体验英语综合教程:第一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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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王德春.现代语言学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1983:238.
[7] 朱达.大学英语教材中的语言错误论析——英语教材建设思考之一[J].四川达县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4 (1):115-118.
[8] 应惠兰.新编大学英语-1[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I-II.
[9] 教育部.上海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办法[DB/OL].中国语言文字网,(2007-6-22)[2010-4-6].http://www.china-language.gov.cn/97/2007_ 6_22/1_97_2701_0_1182478736437.html.
[10] 蒋洪新.高校英语教学在人文通识教育中作用重大[J].外研之声,2009(12):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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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秦秀白.网语和网话[J].外语电化教学,2003(12):3.
[13] LACCETTI S.Cost of poor writing no laughing[DB/OL].(2003-09-06)[2010-04-06].http://en.wikipedia.org/wiki/Internet_slang.
[14] FONDILLER S H.Health Professionals Style Manual [DB/OL].[2010-04-06].http://en.wikipedia.org/wiki/Internet_slang.
[15] 蔡基刚.新一代大学英语教材的编写原则[J].中国大学教学,2008(4):8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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