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默斯·米尔恩
随着信贷崩溃掀起的尘埃渐渐落定,真正的世界经济衰退呈现在人们面前,资本主义的理论家开始用鬼魂来吓自己。《泰晤士报》年前登出了一幅马克思的肖像,并警告读者:“他回来了。”
在美国,麦凯恩用所谓的“社会主义”罪名猛烈抨击奥巴马。坚持保守党传统观点的专栏作家西蒙·赫弗激动地把政府救助银行的计划称作“新苏维埃化”。英国广播公司也在黄金时段播出了一场有关这场危机是否宣告“资本主义之死”的辩论。
过去的事件无疑揭示出解除管制的资本主义已告破产,执政的精英贪婪无能。但濒临死亡的并非资本主义,而是自由市场模式。这一点从民意中可以看出来:《金融时报》与哈里斯公司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的民意测验显示,绝大多数人认为导致金融危机的原因是“滥用资本主义”而不是“资本主义自身的失败”。惟一的例外是德国,在那里指责资本主义制度的人升至30%。
正如萨科齐所宣布的那样:“自由放任主义结束了。”迅速恢复地位的其实不是马克思,而是凯恩斯。这一切都是迫于无奈。在采取资本主义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政府干预经济行动之后,政治家现在不得不为它唱赞歌。英国财政大臣达林宣布计划推出大规模投资方案,他表示:“凯恩斯写的很多东西现在仍有道理。”凯恩斯主张国家采用扩张性的经济政策,通过增加需求促进经济增长。现在,英国首相也为借更多的钱来应对需求的减少辩护。正式回归凯恩斯主义的象征意义不应该被低估。
有人说当前危机标志着资本主义的终结或新社会主义的诞生,这些说法只不过是搭起了一个稻草人,分散了人们对真正处在存亡关头的东西的关注。把社会主义当作一种替代制度,目前这显然不在资本主义核心地区——或其他地方(拉美可能除外)——的议事日程上。对共产主义丧失信心以及工人阶层作为一支社会政治力量势力削弱,都使左翼人士难以充分利用资本主义这次的惨痛失败。
危机必然会使人们更加需要资本主义内部和外部的替代选择。它已经使主宰这个世界二三十年的经济模式(给世界造成了长期动荡、普遍的不平等以及环境破坏)名誉扫地。
《经济学家》周刊在本周为自由市场资本主义辩护时说,过去25年的市场自由化使数以亿计的人摆脱了绝对贫困。该刊还猜测说,这个十年可能是人类历史上人均收入增长最快的十年。
然而,大多数增长和脱贫来自中国这样受政府指导,仍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公有的经济体。印度资本主义经济所取得的成功相对而言不那么辉煌,而且财富分配极不平均,以致营养不良儿童所占的比例十年来几乎未曾改变,一直以47%高居世界前几位。至于其他国家,二战后奉行凯恩斯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几十年,是它们增长较快、收入分配也远远更为平均的年代。
从奥巴马到查韦斯,政治领导人现在有了一个利用这次危机来重塑经济体制的机会。人们经常说,在共产主义和传统社会民主破灭之后,左派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模式。但事实上,经济和社会模式,无论偏左或偏右,从来都不是现成的:从苏维埃到凯恩斯主义福利政府,再到撒切尔——里根新自由主义,它们都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由意识形态推动的即兴创作。众所周知,马克思本人也没有提供任何蓝图。
正如美国新政时期或二战后的欧洲那样,应对经济需求的压力将塑造经济新秩序。目前的干预形式已经与以往的危机截然不同,银行国有化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很有威力的经济杠杆。毫无疑问,我们正进入一种新型资本主义。不过,它会采取何种形式将由来自上上下下的压力决定。(摘自《参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