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那么,今天的新闻摄影作品又该在历史的长河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1955年,当荷兰的三位摄影家发起创立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World Press Photo Foundation),并于次年成功举办第一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简称“荷赛”,World·Press·Photo,英文缩写WPP),他们确立下的宗旨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并增强人们对新闻摄影的广泛兴趣,传播信息并加强国际间的相互理解。”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光流逝里,“荷赛”不仅目睹了世界风云的变幻和人类发展的进程,同时还成为专业摄影师学术交流、智慧较量的一个平台。五十多年来,世界新闻摄影比赛的规模不断扩大,到现在,每年都有数十个国家近万幅作品参赛,比赛项目发展到10类,是世界上参与范围最广,最具代表性和权威性的新闻摄影大赛。“荷赛”如同一面镜子,它的价值规律和运作方式为视觉新闻传播与记录历史提供了一种参照。
在2009年2月13日揭晓的第52届“荷赛”获奖照片中,中国的摄影作品以3金2银1铜的成绩震撼阿姆斯特丹,成为参与“荷赛”以来中国摄影获得的最佳战绩。这无疑将把我们的视野拉至欧洲,给予其越来越多的关注,并掀起对“荷赛”、对新闻摄影和对中国题材的一次关注热潮。(部分获奖作品见中插)
从频临夭折到影响世界
每年一度的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始于1955年荷兰的三位老摄影家:基斯·谢勒、本·范·米伦登克和布拉姆·威斯曼。他们将荷兰的全国性“银相机奖”摄影比赛扩展成为世界性的新闻摄影比赛,并在当年成立了世界新闻摄影荷兰基金会(WPPH)。为推广新闻摄影的影响力,基金会自1957年始,每年在阿姆斯特丹举办一次世界新闻摄影比赛(World Press Photo of the Year Contest)和展览,由于该摄影比赛在荷兰举行,所以又称“荷赛”。
而“荷赛”奠基者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自1988年有了荷兰以外的美国的柯达公司和日本的佳能公司的赞助之后,将“荷兰”二字删掉)是一个独立的,非赢利的,并且没有政治依附性的文化组织。它受到荷兰皇家政府的支持并得到世界的承认。
初创时期的“荷赛”宛如襁褓中的婴孩,第一次举行比赛时仅有 11个国家的42位摄影者参赛,近200幅照片的规模。但是在荷航、柯达和佳能等大企业的赞助下,基金会拥有了雄厚的资金设立高额奖金。“荷赛”首奖奖金为15000荷盾,另有赴阿姆斯特丹参加授奖仪式的往返飞机票及在荷期间的食宿接待。此外还为获首奖的作者提供举办个人新闻影展的条件。各项一等奖奖金为2500荷盾,另有赴阿姆斯特丹参加授奖仪式的往返飞机票及在荷期间的食宿接待。为培养青少年对新闻摄影的兴趣和鉴赏能力,自1986年开始,“荷赛”增设了儿童评选团,由9名来自世界各国的11岁至13岁儿童组成的儿童评选团在成人评选团选出的优秀照片中评出世界新闻摄影儿童奖获奖作品。此奖的奖励与各项一等奖相同。
在此背景下,“荷赛”的规模在五十多年的实践中逐年扩大,1995年的第38届比赛中,就已有97个国家和地区的2997位摄影者参赛29885幅照片的规模。参赛照片的品种由初期的单一黑白片,发展到彩色片占63%以上,而且出现了彩色正片日渐增多的趋势。比赛项目由初期的几个单项,发展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定型为8类16项的模式,再到今天的10大摄影类别奖项。
作为世界新闻摄影的最高奖项,“荷赛”比赛的规则却基本上是保持稳定的。在半个多世纪的竞赛实践中有过几次较大调整,都是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变动。如在奖项的设置上,1979年,为纪念莱卡照相机发明人奥斯卡·巴纳克诞生100周年,莱兹照相器材公司出资增设了特别奖“奥斯卡·巴纳克奖”。此奖授予最佳系列照片的作者10000荷盾及赴阿姆斯特丹的往返飞机票。匈牙利旅游局继1986年出资1000美元增设一项特别奖“弗朗兹·李斯特奖”之后,每年继续出资2500荷盾增设特别奖“布达佩斯奖”。可惜的是,随着东欧政治局势的变化,上述这两项特别奖均于1994年比赛时取消。而原来不设资金的每项比赛一等奖,于 1993年第36届比赛时开始增加各2500荷盾奖金及往返机票和食宿接待。这样,授予奖金的奖项变得大大拓宽。
除了奖项与奖金,“荷赛”在比赛项目上发生的最大变革出现在1982年。这一年的比赛项目比前一届翻了一番,并且确立下8类16项的分类模式。1986年,又将“科技与艺术”类分开,则成为9类18项。至1991年取消了“快乐事件”类,则又成了8类16项,而且将“新闻特写”类改称“一般新闻”类。直至今天,“荷赛”奖项确立为突发新闻(也称焦点新闻)、普通新闻、新闻人物、体育动作、体育专题、当代热点、日常生活、肖像、艺术与娱乐、自然共10类,每类还分单幅和组照两项,组照最多不超过12幅。每项各评出一、二、三等奖,大赛还要从所有参赛作品10类20项中评出年度最佳新闻照片一张。尽管内容和形式已经发生多次变化,但是“荷赛”的截稿日期始终不变,即每年的1月13日。
“荷赛”2009,“不仅用历史的眼光看待历史”
2008年的世界和中国,足以在历史的长河中留驻的瞬间数不胜数。于是,我们通过《救援人员在抢救幸存者》(焦点新闻单幅一等奖,陈庆港摄)看到了中国“5·12”汶川地震后的齐心抗灾;通过《一名妇女企图阻止被驱赶》(普通新闻单幅一等奖,路易斯·瓦斯康塞洛斯摄)感受了巴西马瑙斯难民面临武装警察时的束手无助;通过《肯尼亚西部部落间的冲突》(新闻人物一等奖,Chiba Yasuyoshi拍摄)体验了2008年3月初发生在肯尼亚西部的Olmelil山谷,Kalenjin-tribe和Kisii-tribe两个部落为争夺土地而进行的弓箭和绳兜的原始武器争斗……我们可以为海地选手安热·梅西耶·让·巴普蒂斯塔血溅奥运赛场(体育专题单幅一等奖,吴晓凌摄)而揪心,为《奥巴马的总统选举战》(新闻人物组照一等奖,考利·谢尔摄)而回首;也可以为《萨尔瓦多帮派暴力斗争中的遇害者》(日常新闻一等奖单幅,Lissette Lemus摄)而悲伤,不禁发问:是谁为人间带来这生命的威胁、无边的苦难?为《智利柴滕火山喷发》(自然类单幅一等奖,卡洛斯·F·古铁雷斯摄)而惊叹:大自然竟然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魅力!
然而,对于新闻摄影而言,这些照片除了记录历史,还意味着什么呢?
2009年“荷赛”最高奖“年度最佳新闻照片奖”颁给了美国记者安东尼·苏奥的一幅反映美国经济危机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摄于2008年3月26日的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一处民房,图片说明为“美国经济陷入危机:2008年3月26日,驱逐令后,罗伯特·克莱在美国克利夫兰一户居民家中查看居民是否全部搬出”。什么是最能代表经济危机的场景?一百个摄影师无疑拥有一百种不同的眼光。而安东尼·苏奥的获奖作品中,无法偿还房屋抵押贷款的住户被迫迁出后,全副武装的警探罗伯特·克莱手持武器,神情紧张地检查房屋腾空情况。照片没有选择经济危机的直接影响者形象表达主题,而是以一种黑色讽刺的方式,运用强烈反差的手法表现了美国金融危机对美国民生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安东尼·苏奥曾形容这种场景不亚于卡迪娜飓风席卷过后的灾难现场——当经济危机来临,看似充满危险与冲突的场景其实只是对查封住宅的例行检查。这张照片原属的《时代》专题故事同时也获得日常生活分类的二等奖。
这种曲折的新闻摄影表达方式提醒了我们:除了对新闻事件和画面意境上的直接体会,其实每一幅画面都应当有它所蕴涵的寓意。而对于新闻摄影师而言,就是利用作品的画面形式,来达到更高层次的传递情绪功效。
有意思的是,中国摄影记者陈庆港的获奖作品,据说也是因为陈隶属的《杭州日报》是地方报纸,很难挤进一线,陈只能在外围拍摄。于是,陈庆港爬到高处,向下俯拍,刚巧抓住了这张照片。也许这样说起来,你会觉得陈庆港还真是幸运。然而,无论从温情中得到感动,或是从感动中升华感情,能在千万张图片中被一张图片所感动,并一致推选出来,这其实隐喻了新闻摄影亦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记录历史问题。极近距离拍摄的战火纷飞、扭曲变形等图片每每不计其数的年代,为什么后者都没获得大奖?除开新闻照片中让人震撼或是让人感动的场景,用来打动读者的已经不再是场景,而是场景中难以挥去的情绪;而是在历史的眼光之上升华的情绪,这种感觉表现为外在就是一种大家认同的感动,一种跨越了记录历史眼光的思考。
“荷赛”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每年4月中下旬,在阿姆斯特丹举行当年比赛的授奖仪式之后,获奖作品及部分入选作品的展览便同时开幕了。之后,同一内容的展览还要到近40个国家和地区的七十多个城市巡回展出。三十多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荷赛”影展的观众已达百余万人。与影展同步,每年出版一本获奖及入选作品的年鉴。印制精美的黑白与彩色照片,附有准确、详细的新闻照片说明和翔实的背景材料,所以每一本“荷赛”年鉴都可视为一部形象的世界编年史册。“荷赛”也成为中国的新闻摄影寻求认同、学习成长与走向世界的平台。
作为世界新闻摄影的大奖,“荷赛”的获奖者历来多为西方摄影师,不过近年来发展中国家参赛者迅速增多,中国摄影工作者也曾多次在这一赛事中折桂。“荷赛”的夺奖与折桂,既助推了中国新闻摄影的前进,又无疑将滋生相当程度的功利。笔者看来,关注“荷赛”,更应当关注“荷赛”所涉及的题材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使得其参赛及获奖照片不但能基本涵括每年的重大事件,也能深入人类的日常生活。新闻摄影虽然主要依靠光影、构图等“形象语言”来说话,然而,这种形象语言在交待事件的时间地点、反映事件的背景、阐发哲理评价方面存在着不能完全表达意义的局限,这时就需要摄影师思考如何通过构图、景深等视觉形式加以补充。“荷赛”之所以拥有他的影响力,根源在于它的作品已成为人类所处的时代和历史的见证。作为拍摄新闻事件与人物的新闻摄影,需要关照人的命运,表达人的精神,记录人性中的软弱,抨击人性中的丑恶,体现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和关照。“荷赛”对于新闻摄影的影响,恰恰在于摄影报道不应当只是告诉人们发生了什么,更感人之处在于其对人生、对命运的关注,唤起了人们发自内心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