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

于德北

因为开会的缘故,有机会去福建的平和,有机会看林语堂故居,有机会看三平寺,有机会拜谒三平祖师公。

三平寺的地界,四处全是山。

清晨,特意起了大早,要去周边走走,一是呼吸新鲜空气,一是领略这绝妙的风水。

一条笔直的官道贯通南北,沿着路走,尽量让自己的思维变得空灵。

人总有妄想。

这一点也不假。

有一只斑斓的蝴蝶从身边飞过去,招招摇摇地落在眼前的一朵蓝色小花上。蝴蝶扑扇着双翅,似乎在尽情地展示那上面的花纹,那花纹绚丽、耀眼,让人不由得从内心往外的喜爱。

于是,动了一念。

要把蝴蝶扑住,用大头钉固定在木板上,待脱水后,放入玻璃罩里,制成永恒的标本。

此念一闪,身上忽然冷了。

身处三平寺外,仰视可见三平祖师公,心存恶念,罪过,罪过。

蝴蝶属于自然,如同自己属于自然一样,相安勿扰,各自安生。

此念一起,竟满鼻的香气,无从而生,无从而来,无从而住,薄薄淡淡地氤氲在身体的四周,经久不散。

看来,善念可嘉。

再往前走,太阳就爬至山顶,把一缕缕金光挥洒下来,驱赶着雾气和凉润,让天地一下子热起来。

口渴了,便折入一家店铺,买了矿泉水,边喝边走。

路边坐着一个人,头戴闽南多见的用蕉叶编织的尖顶草帽,身着布衫,手执丝袋。痴呆呆坐在路边,木然的脸上努力地挂着微笑。见有人来,便站起身,口齿含混地打着招呼。闽南人的热情、直率可见一斑。

他盯着矿泉水瓶看,并连连点头。

只是点头,绝不伸手。

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拾荒人。

于是,心里生出一缕敬意,心智如此,尚求自立,执着若他,可爱至极。

便急急地喝上两口,把空瓶递给他。

他竟说:“谢谢。”

发音不清,语调却分辨得出来。

点头微笑,与他作别。

路边有屋,屋边是羊肠小道,弯弯转转,直入竹林。想起四个字:茂林修竹。通身又清爽下来。鹧鸪在叫,一声一声,不紧不慢,不喜不惊,让人觉到幽静。

沿着小路入山,不觉走了三四里,路断了,林子也密了,只听山溪在涧下空响,却寻不到下去的途径。向旁边转,进入杂草中,想体味一下真正的野趣,使身心尽数得到净化。

“哦。”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突然驻停,向发声处看。

早有一个身影敏捷地扑到近前,弯身起身的瞬间,手里抓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蛇,顺势一丢,那蛇已翻卷着身子逃走了。

“有毒!”

发音不清,语调却分辨得出来。

是那个半痴的拾荒人。

惊惧之后是恍然——他是从山下一直跟上来的,若不是他,自己也许就被那蛇咬伤了。

向他道谢。

他只是笑笑,一歪一歪地下山了。

三平寺的钟声响了,清脆而宏大的钟声漫入山谷,把一切都笼罩了……

责任编辑裴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