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意

赵剑云 “80后”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1年出生于甘肃天水秦安。从小对文学敏感,中学时代开始发表作品,现供职于某文学编辑部,从事小说编辑工作。创作涉及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儿童文学等多种文体。主要作品有《阳光飘香》、《多多的幸福花园》等。此外还在《小说界》、《天津文学》、《飞天》、《延河》等刊物发表了若干中短篇小说及一些散文和儿童文学作品。先后获得“跨世纪”杯、“新世纪”杯全国中学生文学大赛优秀作品奖;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与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年共同举办的首届“海峡冰心杯”中华在校生中长篇小说大赛 “优秀作品奖”;甘肃省“敦煌文艺奖”; “天涯、网易、芳草杯”全国短篇爱情小说大赛一等奖;甘肃省作家协会黄河文学奖之青年文学奖。另有一部作品被中国作家协会列为2007年重点作品扶持作品。曾就读于2008年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青年作家班。

和江风再次相遇是艾菲儿没有想到的事,那是春天的一个清晨,艾菲儿陪先生一帆去上海参加一个学术界的研讨会,由于天气的原因,飞机不能按时起飞,机场上满是各种怨气声。一帆让艾菲儿看行李,他去买点零食和水。

艾菲儿坐在候机室里无聊地东张西望,突然,艾菲儿的眼睛像触电一样震惊,因为她很无意地张望了一下,居然在刚下飞机的人群中看到了江风,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孩,几年不见,他瘦了,也成熟了。眼睛里仍有艾菲儿熟悉的沉默。艾菲儿想这一定是幻觉,是幻觉,可是江风同时也看见了艾菲儿,人群在他们之间不停穿梭,艾菲儿傻站着,他也傻站着。艾菲儿想江风也一定看到了她已为人妇的成熟,她微微地笑了。艾菲儿们久久地凝望着,这六年,她由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婚后的生活很平淡,生活在吵吵闹闹中,在柴米油盐里,平淡地幸福流淌着。

偶尔艾菲儿会想起江风,会觉得一丝淡淡的温馨,甚至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充实和感动。这已经超越了异性之间的平淡如水,普通人不能抵达的深度,达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异性之爱所不能触及的高度。艾菲儿不能形容出它是什么,但她知道它仍是爱、尊重、关爱与牵挂。就在这时,艾菲儿泪花闪闪地看见了江风脖子上居然系着她送他的翡翠弥勒佛,他一直带着,这是艾菲儿没有想到的。

先生一帆这时来了,他跑过来,一下子握住江风的手,他们虽然没有成为朋友,可是他们是认识的。先生和江风像多年不见的故友一样热烈交谈起来,艾菲儿嘴角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而她的目光逐渐恍惚起来……

突然时间变了,变到了6年前,艾菲儿与江风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艾菲儿大三,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疯丫头,那时候的先生还不是先生,是一帆,是艾菲儿的护花使者,他已经研究生毕业,正准备来艾菲儿所在的学校任教,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为艾菲儿回来,艾菲儿却装傻不承认。

艾菲儿和一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并且关系非常要好,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探讨学问。他们两家住平房时,同住一个院子,住楼房时,又是上下楼,而艾菲儿和一帆又都是独生子女,所以,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是自然的事。当时所有的人包括艾菲儿父母和一帆的父母早已默认了他们。他们认为他们正在恋爱,可是艾菲儿从来不承认也不否认。和一帆相处二十几年,恋爱中的三个阶段,从未经历过,艾菲儿梦想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在深夜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她爱一帆吗?可是没有答案。

爱到底是什么?艾菲儿很想知道。就在那时,一次同学聚会上艾菲儿遇见了江风,只是和他说了一句话,艾菲儿的眼前便再也无法挥去他那默默的眼神了。江风是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高才生。艾菲儿时常能在校园里遇见他戴着旧帽子,背着大画框,穿着有几个破洞的牛仔裤,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他的那双皮靴也常常蹬地有声。而江风每次遇见艾菲儿,总是点一下头,样子极其酷。艾菲儿每次见了他,都喊他一声“冷酷的人”。他总是微微一笑。当然主要是艾菲儿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一次,艾菲儿参加完一次诗歌朗诵会,刚从台子上下来,就听见“艾菲儿,等等!”有人叫她,好陌生的声音。循声望去,又是那个“冷酷的人”。

“你也来参加比赛?”艾菲儿有点惊喜,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出现,艾菲儿的心都在歌唱。

江风笑了,他一笑,艾菲儿有点不习惯,他板着脸,艾菲儿可以喊他冷酷的人,他一笑,艾菲儿不知怎么说。

“跟我来!”他说着,风一样地拉着艾菲儿就走。

“你放手,你放手!”艾菲儿用力挣扎,心里却像开了一朵花,其实艾菲儿也知道她完全可以挣脱,可她没有。

江风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艾菲儿们进了一家小餐馆,餐馆里人很多,找了个角落坐下。

“喂,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叫你喂吧?”面对点菜的他,艾菲儿又大叫了。

“你总是这么没礼貌吗?”江风又笑了。

“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没说你没礼貌,你反而说我没礼貌,真是不可理喻,如果你不说名字,我就走。”艾菲儿说着站起身。

“江风!”江风吐了两个字后就就死死地盯着艾菲儿看。

“江风?”艾菲儿也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冰冷,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艾菲儿抬头看他,他的脸沉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黑暗带来无限的张力。

艾菲儿有一种预感,认识江风会发生很多事。吃过饭,艾菲儿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是学油画专业的,今年大四,别的就不知道了。艾菲儿也没多问,在他面前艾菲儿居然有点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走出餐厅,天已经黑了,江风让艾菲儿等一下,大约两分钟,他从一个角落里推出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又是他先开口,没等艾菲儿回答,人已经骑在了车上。

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和默默的眼神,艾菲儿什么也没说,自然地坐在了后座上,江风似乎想说什么,又把头转了过去。坐在车子上,艾菲儿一下子乱了。江风的车子骑得很快,像风一样绕过一栋又一栋的楼房,艾菲儿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艾菲儿讨厌快车,每次一帆车子一骑快,她就抗议,可坐在江风的车子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有点害怕。到了艾菲儿家楼下,跳下车,看着坐在车子上的江风说:“今天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

江风自始至终没有看艾菲儿一眼,他张望着四周说:“快上去吧!”说完就风一样地消失了。

“喂,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艾菲儿大声地问,没有回音。

回到家,艾菲儿躺在沙发上,紧皱着眉,觉得有点烦,烦什么呢?艾菲儿一直在想,江风为什么那么冷,他的眼睛很漂亮,这是今天她发现的,他的眼睛很有张力。可他跟艾菲儿说话时怎么不看艾菲儿的眼睛呢?他曾经遇到过什么事?他从小就有这么冷吗?为什么他会等艾菲儿……一时间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好多问题问得自己都烦了!

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占据艾菲儿大部分思想?艾菲儿一向讨厌傲慢的人,可对江风怎么会老挥之不去呢,太不可思议了。她最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艾菲儿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帆来了怎么办。她难道是背着一帆爱上别人,可是……艾菲儿失眠了,这是她第一次一夜未眠,也是第一次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失眠。

第二天,去上课,走在路上东张西望,渴望江风从某个角落里突然出现,可是,并没有发现他的半点影子。艾菲儿嘴里开始乱叫:“这个死家伙,我真希望你永远消失!”而艾菲儿的脖子仍在前后左右地运动寻觅,终于有点酸了。没想到,一拐弯就见到了他。

“艾菲儿!”有人叫。一看是江风,艾菲儿没好气地说:“真不幸,在这里遇见你,你还健在啊!”

“托你的福!”江风微微一笑,又风一样消失了。

艾菲儿有种被人嘲笑的感觉,大叫了两声:“出门遇见你,一定没好事!自大狂,哼!”没想到,一转弯,江风竟在等艾菲儿,装作没看见,径直地从他身边走过,而且还高昂着头。

“上哪儿?我载你一程!”江风说着,车子已经停在了跟前。

艾菲儿本想不理这个自大狂,可又担心他真一走了之。要知道,已经三天没见他了,这几天在路上艾菲儿一直伸着脖子,真怕有一天会变成长颈鹿,长颈鹿的脖子是为了寻找树叶而伸长的,而艾菲儿的呢?艾菲儿乖乖地坐在后座上,并对着他的背扮了个鬼脸。

“你是不是在对我扮鬼脸呀?小丫头。”江风摇摇头。

“你有三只眼啊?”艾菲儿大叫着,又对他吐了吐舌头。

“你肚子里的那点儿小伎俩,逃不出我的眼睛。”江风有点得意,居然摇头晃脑地吹起了口哨。

“姓江的,最近你怎么消失了?”

“这么说,你在注意我了?”江风哈哈大笑起来。

“我最近很忙,和朋友开了家画廊!”

“在哪儿呢?能不能带我去?我其实挺喜欢画画的!”艾菲儿兴奋地说。

“离学校不远,有空我会带你去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电话,说不定哪天想找你!”艾菲儿感觉自己像在求他,因为在江风面前撒娇是没有用的。

“看在今天天气这么好的份上,给你了!”江风从身上口袋里抽了张名片给艾菲儿。

晚上一帆来找艾菲儿,他还给艾菲儿带了礼物,一帆则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他今天好像有点心事,总是欲言又止。艾菲儿望着一帆轻声说:“一帆哥,你在大学里爱过别的女孩吗?”

艾菲儿从没有问过一帆这个问题,问这个问题时眼前竟出现了江风的脸。

一帆一愣,似笑非笑地看着壁灯,说:“你一帆哥长得丑,没人要!菲儿,为什么问这个?”一帆说着,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情。

艾菲儿定定地看着他:“一帆哥,如果你遇见一个令你心动的女孩,不要因为我而错过她!”

一帆死死地盯着艾菲儿:“我早已过了那个年龄,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你,我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就爱上你,可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一帆哥——”艾菲儿轻叫了一声,这一切她都知道。

“菲儿,我说过,你是我的风筝,我把你放在广阔的天空,任你自由飞翔,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片云作为游戏的伙伴,但别忘了,当你飞累了,当你疲惫的时候,希望你能回到我的怀抱……”

“一帆哥,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艾菲儿想哭。

艾菲儿真怕有一天她真会对不起他,可能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肯定会对不起他。因为心是不会撒谎的。泪水轻轻滑落。一帆拭干艾菲儿的眼泪。一帆走的时候,艾菲儿一直默默地把他送到门口,关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来:“菲儿,放心,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放心去睡吧!”艾菲儿点头,看着一帆上楼。

关了所有的灯,趴在阳台上,艾菲儿木然地望着天空,夜空的星星稀少,月光柔和。江风也该睡了吧!她又想起了一帆的话,“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那个晚上,艾菲儿开始体会到一种痛苦。也许那就是爱的痛苦。艾菲儿无意间知道了江风的宿舍离她家不远,中间就隔一栋楼,她觉得那是上天的安排。从此艾菲儿就很早去上学,每天早晨她抱着书经过那栋楼,她总会不自觉地仰望四楼,甚至边走边望,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艾菲儿经常会在想,江风起床了吗?江风此刻在干什么?艾菲儿甚至想跑到他们宿舍去瞧一瞧,他在干什么?又幻想江风有一天会站在楼下,喊一声:“喂,等一下,我们一起上学去。”那该有多好!

这样一天天地盼着,艾菲儿不是那种会掩饰自己的人,每天上课都会发呆,艾菲儿的同桌发现了她的异常,多次,艾菲儿以想妈妈搪塞过去。又好几天没见到江风了,竟好想他,艾菲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能把这份期盼尘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里。

一天傍晚,艾菲儿正在看电视,电话响了,竟是江风:“艾菲儿,你不是想去画廊吗,今天我带你去,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放下电话,艾菲儿开始翻衣柜,一件一件的在镜子里比划着,艾菲儿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女为悦己者容”,脑子里的话吓了她一跳。

穿了一件淡绿色的休闲服,把头发放下来,戴了一个粉色的小夹子。想象着江风看见她时的表情,急匆匆出门,就碰上一帆。

他满脸惊喜:“菲儿,今天好漂亮啊!”

一帆有点痴了。

艾菲儿瞪了一眼,“我要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回来再找你!”

江风见艾菲儿下来,骑上自行车,看都没看一下,就说:“上来吧!你太慢了!”

每次艾菲儿紧跑几步坐上他的车,他一点也不懂体贴女孩子。哪像一帆每次都是艾菲儿先上车,他才温柔地踩动踏板。唉,这也许就是不同吧!一到画廊,艾菲儿就感觉那是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男生和女生。画廊设计得很有创意,能让一个俗人进去后变成艺术家。里面灯光蒙眬,沙发上坐了很多艾菲儿不认识的人,但他们的发型都很相似,全是齐眉长发,似乎每个男生身边都坐了一个女生。艾菲儿安静地坐在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旁边,抬眼望江风,隔着许多屏障,他抽着烟正侧着头和邻座的一个男孩说话,吐出的烟圈在五光十色的灯影中袅袅升腾,恍若梦境。

江风的眼睛还是很明亮,他偶尔抬头望一下艾菲儿,那目光依然冷冷的,艾菲儿的心中一颤。也许江风也感觉到,艾菲儿和这里格格不入。江风真是个怪人,他带艾菲儿来这儿,却又不理她,幸亏旁边的一个叫文青的女孩和她聊了几句,不然艾菲儿真不知怎么办,她都有些后悔来这儿。文青要带艾菲儿去看画。文青说这里的很多画都是江风画的。

“江风是我们这里的才子,他的画现在能卖出去,而且价钱也好。你是他的同学吧,他很少带女孩子来这里,他是个怪人!”

艾菲儿停留在一幅画前,画面里一少女在长满了野花和青草的山坡上奔跑着,天空中飞翔着一只大雁风筝,微微的风掀起了她飘柔的黑发,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童真而纯美的微笑,艾菲儿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女孩的衣服怎么和她的一件衣服如此相似,那头发,那眼神,怎么那么像她,那不是她前段时间去放风筝时的情景吗。莫非是江风在她放风筝的那天画的?那天艾菲儿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艾菲儿被震动了,用手摸了一下少女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艾菲儿,你在发什么呆?”江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背后。

艾菲儿粲然一笑:“没什么,你的画可真美!我虽然不懂绘画,可我觉得你的画里有种美好的意境……”

“走吧!我送你回去!”江风打断艾菲儿的话,关于那幅画,他什么也没说,艾菲儿有点失望,可是……

在回来的路上,艾菲儿说:“江风,你这一生说的话加起来恐怕没我一年说过的话多,你信吗?”

“不觉得你一天都在说废话吗?记住所有的语言都是重复。”江风笑了。

“能博你一笑真不易啊!你们画廊给不给人画像啊?什么时候你也给艾菲儿画一张?真想体验一次当模特的感觉!”艾菲儿大声地说。

“那不适合你!”江风说着加快脚步蹬着自行车,春风暖暖的,让人沉醉。

艾菲儿一手轻轻地拽着江风的衣服,感觉今晚的一切美得让人心醉。

到了楼下,一下车,见一帆站在门口张望,看见艾菲儿就朝她跑过来,一边拉着艾菲儿,一边说:“菲儿,怎么搞的,现在才来,都几点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江风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只是望着艾菲儿。

艾菲儿说:“我不是回来了吗!”又转头对江风一笑。

一帆这才对江风说:“这是你的同学吧,谢谢你了!”

江风没说什么话,转身上了自行车,就风一样地离开了。

“上去吧!看你穿得这么单,着凉了怎么办?”一帆催促着。

“你烦不烦啊!”艾菲儿有点生气。如果不是他,至少还可以和江风再说几句。

到了家门口,一帆想进来,艾菲儿说:“我困了,晚安!”

“菲儿……”一帆欲言又止。

“怎么?”

“算了,以后再说……”

一帆深深地望了艾菲儿一眼,上楼了。看着他的背影,艾菲儿突然觉得对不起他,这么晚了他还在楼下等她,一定是担心死了,可她……

一帆甚至没有问艾菲儿江风是谁。

回到家,一听电话留言,才知道一帆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艾菲儿想对一帆说声晚安,号码拨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她做错了吗?

之后几天,江风就像消失了一样,而艾菲儿却想他想得有些疯狂。再次见到他,是个雨天。那天艾菲儿心情烦躁,就故意在雨中漫步。猛然间一抬头竟与江风狭路相逢,他今天没骑车,也没打伞。大学里没有女朋友的男生几乎都没有打伞的习惯。艾菲儿望了他一眼,他也同样望了艾菲儿一眼。他们好久都没有说话。艾菲儿似乎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点什么,可是那种近似相思的目光一闪而过,江风就走开了。

艾菲儿转身喊了一声。“喂,画家,占用你一点宝贵的时间可不可以?”

江风见了艾菲儿,本来就放慢了脚步,“有啥事请讲!”还是冷冰冰的。他最近一个电话也没打过,而艾菲儿想给他打无数个电话,但都没有打。

“没事就不能和你聊聊天吗?”

“我最近很忙!”江风边走边说。

“别以为你会画画,就看不起别人,你是不是觉得艾菲儿长得太丑,不配和你说话啊。”艾菲儿无理地说。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江风转身,默默地看了艾菲儿一眼。

艾菲儿心里那么多的委屈,江风怎么会知道。本想问问他最近在忙什么,艾菲儿的骄傲没让自己再说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从江风身边飞快走过,甚至连再见也没有说。走过他身边的那一刻,心很痛,艾菲儿希望江风在她生活里消失。

艾菲儿发誓再也不想见江风,她得用心复习考研的事。而且她也不想再让一帆伤心。可是,艾菲儿可以控制她的脚,却控制不了她的心,心是自由的,心是真实的,艾菲儿近似疯狂地克制自己的结果是,她发现自己其实喜欢上了江风。 而江风在艾菲儿有点躲避他的第10天,他突然打电话约艾菲儿,

“你在哪?”江风问。

“我在家!”艾菲儿说。

“十分钟后,楼下见。”

艾菲儿们先去散步,江风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他穿了件红色的夹克,虽然他的嘴仍是紧闭着,可他没皱眉,这表情,艾菲儿都很满足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西天也火红火红的,就像江风的衣服,艾菲儿突然又觉得好幸福,尽管江风的话很少,可是她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中的温情。

艾菲儿们沿着校园外通向树林的小路慢慢走着。

“今天你怎么不说话?”江风点了一支烟,望着晚霞说。

“你不是也没说话吗,你肯定以为我是那种爱说闲话的女生。其实,自从我爸妈出国后,家里就我一个人,闷得发慌时就对着月亮星星说话,真怕养成自言自语,爸妈来了把我送到神经病院去——”艾菲儿嘟着嘴,皱着眉。

“哈哈哈——”江风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他好奇怪,泪都出来了。

“喂,你不会又笑我吧!你算算,我们见过几次面,你笑过多少次,每次几乎都被你笑,我就这么可笑吗?”艾菲儿跺着脚,可是她的脸上已经开了花。

江风还是笑。艾菲儿转身想走,江风一把拉住了她。就那么一瞬,艾菲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竟有点紧张,那是江风第一次拉她的手,而且是无意间拉的,竟会触电……她的脸很热,浑身都热。江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下手,“对不起!”

艾菲儿也有点不好意思,拼命在脑中想找个话题可没找到,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艾菲儿希望前面的那条路,永远没有尽头。那一刻艾菲儿觉得江风是喜欢她的,可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没有了。

那是个周末,艾菲儿本来和江风约好去爬山的,可是江风却没有打电话,临近中午,艾菲儿决定去找江风。打电话,他宿舍的人说他去画室了。艾菲儿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子,在镜中照了半天,就出门了。艾菲儿承认,一天不见江风就非常想他,何况她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画室里很热闹,江风看见艾菲儿,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悦,只给了艾菲儿一瓶可乐。文青热情地拉着艾菲儿说这说那。文青本来还要跟艾菲儿说点什么,有人突然站起来说要讲笑话,艾菲儿缩进沙发喝着可乐,听着笑话,眼睛寻找着江风。笑话一讲完,江风说要给大家唱首歌。突然响起的歌声让艾菲儿喝饮料的动作无法连贯。那是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他一定很爱你,别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是一分钟而已……”

江风正站在画室中央,一张脸沉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似乎穿透了黑暗,带着无限的张力,强烈地震撼着艾菲儿。江风站在那里,动听的歌,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艾菲儿只是远远地望他,在音响声、欢呼声、掌声的吵闹中,艾菲儿在心里重复着一句话,他的歌竟会唱得这么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江风已经停止了歌唱,又有人在唱,艾菲儿无心听别人的歌,这时江风走到了艾菲儿的身边坐下。喝了一口饮料,望着别处说:“淡蓝色,很适合你。”

艾菲儿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就这一句话就能让她飞翔起来。

“你们玩吧,我要走了。”说着艾菲儿赶紧起身。

江风也跟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冷漠呢?那一刻艾菲儿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艾菲儿咬了咬牙转头对江风说:“你不要送了,去忙吧!最近天热了,小心中暑。”

艾菲儿固执得连头都没转。江风竟也没有跟过来。艾菲儿多么希望他跟过来,这说明他有点在乎她。可是,艾菲儿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许,艾菲儿是被他的“冷酷”迷惑了。

回到家,艾菲儿就接到一帆的电话,说他明天回来。这么多天,艾菲儿竟没有想过一帆,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见一帆的那天,艾菲儿竟有种陌生感,一帆瘦了,穿着一件大号的T恤,衬得他整个人儿显得空洞。

“一帆哥,你怎么瘦了?”

“还不是想你想的。”一帆的微笑依然灿烂。

“又贫嘴!”艾菲儿傻笑。

“就知道笑,想我了吗,知道吗?我完了,快变成我妈了!”一帆夸张地说。

“怎么了?”

“我每天吃饭的时候总会想,菲儿这会儿是不是也在吃饭,睡觉的时候又在想,菲儿是不是也睡了,甚至坐在车上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你,想你在干什么……”一帆的眼神很蒙眬。

艾菲儿只是望着他,喉咙一下哽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艾菲儿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她突然扑进一帆的怀中大哭起来,一帆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艾菲儿的肩膀。艾菲儿问自己,凭什么那样对待一帆,但没有答案,艾菲儿感觉自己像是掉在很深的水里,自己不会游泳,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也许是不想脱掉身上的大衣,那件压得艾菲儿喘不过气的衣服。

不是没有人救,而是艾菲儿不让站在岸上的人来救。

艾菲儿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着一帆。那段时间,艾菲儿决定,不见江风,好好复习功课,也不想见一帆。可是艾菲儿看书,每翻过的一页上都写满了江风的名字。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一天晚上,凌晨时分,她突然想给江风打个电话。电话刚响了一声江风就接上了。

“江风,你还没睡吗?”艾菲儿轻声问。

“嗯,有什么事吗?”江风的声音在深夜里听来依然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点的惊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还醒着。

“没有,没有,我一觉醒来无事可干,就想看大伙睡了没,你在干什么?”艾菲儿语无伦次地找着理由。

“画画!”江风只说了两个字。

艾菲儿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他这种人估计是冷血中的冷血,艾菲儿算是领教了。

艾菲儿咬了咬嘴唇又说:“你睡吧,不打扰了!”马上要挂电话。

江风突然说:“艾菲儿,明天下午你来画室找我,我想给你画幅画!”

江风说完没等艾菲儿答应,就挂了电话。

艾菲儿在阳台上站了好久,好久,等再睡时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第二天,艾菲儿换上一件白裙子,刚走到半路,就开始打雷,艾菲儿咀咒着天气,加快了脚步,快到画室时,雷声震耳,一阵大大的冰冷的雨点砸在她的身上、头上。拽着白裙在马路上疾跑,艾菲儿想样子一定很狼狈,不少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一口气跑到画室,连门没敲就进去了,放下裙子,抹了抹长发上流下的雨水,低头一看发现那美丽幽雅的公主裙上沾了一些泥巴,艾菲儿刚要喊江风。

“哎,别动!”江风急急地喊了一声,艾菲儿吓了一跳,就定格在原地,惊诧地四处寻找,才发现他正躲在一个大大的画架后面,打量着艾菲儿,艾菲儿很愤怒,刚想发作,却又碰上了江风深深的眼神。

那是一双充满激情和虔诚的眼睛,那幽幽的眼神中除了灵感还有一股歉意令艾菲儿无法抗拒,她就呆呆地站着。倾刻间艾菲儿的眼睛便埋葬在了他深深的眸子里。木然地拖着长裙站在原地,一点也没觉得累,艾菲儿才发现画室里就她和江风两个人。江风画得很认真,也很投入。

周围安静极了。

经过了一个世纪。

“对不起,艾菲儿,我实在画不出你的飘逸和清纯。”江风终于舒展了一下手臂,微微一笑,递给了她一个干毛巾。

一听“飘逸”二字艾菲儿就开始大笑,“江画师,求你不要再捉弄我了,我这幅狼狈相还有飘逸吗?”

“当然有,只是你平时没有发现”,江风笑着转过画架,艾菲儿正用毛巾擦头发。

看到画时,艾菲儿停止了呼吸,心立刻就被深深地感动了,艾菲儿被江风的天才所折服,画面上那个线条清晰神态文雅的女孩是艾菲儿吗?那滴水的长发,那水一般清纯的眼神,还有那裙摆上的泥巴,天啊,那个少女会是她吗?她向江风提出收藏这副画,江风却拒绝了。

“以后,你还可以再画呀!”艾菲儿说。

“不行,今天此刻只有一次。”江风说,艾菲儿心里有了一丝的幸福,江风喜欢画中的她吗?

画完画,外面的雨停了,江风载着艾菲儿去了一家情调很好的咖啡厅,说是要感谢她。坐在咖啡桌前,艾菲儿突然就不想说话了,江风也不想说,只望着咖啡的热气发呆,艾菲儿是个耐不住沉默的人,此刻却丝毫感觉不到寂寞。许久,江风抬头望着艾菲儿说了一句吓她一跳的话。

“今天是我第一次带女孩来喝咖啡。”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把每个模特都带来,看来我很荣幸啊,说不定晚上还会激动地失眠呢!”艾菲儿淡淡地说着。

想光“第一次”就能让艾菲儿失眠,何况还有画和咖啡。江风一把抓住了艾菲儿的手,艾菲儿看着他,他也看着艾菲儿,没有任何的语言,也不需要任何语言。那一刻艾菲儿呆了,她取下带在脖子上的翡翠弥勒佛,轻轻地给江风戴上。

“从此让他保佑你,好吗?”

“谢谢你,艾菲儿!”江风点点头。

那晚,他们一起吃了饭,江风和以往一样骑车送艾菲儿回家,夜色笼罩着校园,雨后的学校安静地像一只睡着的小猫,偶尔空气里会飘出一丝丝轻柔的乐符。

江风的车子依然快得像风,艾菲儿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奇怪一向害怕快车的艾菲儿,今晚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很幸福。坐在车上,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们活着,也许就该相互温暖。快到艾菲儿家时,江风突然停下来,艾菲儿也跳下了车子,他欲言又止,他到底想说什么。江风发现一帆的同时,艾菲儿也看到了站在楼下的一帆,顿时自责又占据了她的心。艾菲儿挥手让江风赶紧离开,她看见了一帆愤怒的眼神。果然在江风转身正要离开时,一帆已经跑到了他面前,挡住了去路,艾菲儿分明感觉到了周围的火药味,一帆的眼睛正在冒火。艾菲儿面无表情地挡住一帆,“一帆哥,这是我的同学,快关楼门了,让他先走,有什么话你对我说。”

一帆看了艾菲儿一眼,退了一步说:“你叫江风,是吗?好吧,你先走。”看着江风离去后,艾菲儿一口气跑到家,狠狠地关上门。

一帆气呼呼地跟了进来,一进门就抓住艾菲儿的胳膊,“菲儿,这就是你最近变化的原因吗?啊,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艾菲儿甩开一帆的手,没好气地说:“我累了,很累,很累……”

一帆瘫坐在地上,他突然说,我也很累,很累。那一刻艾菲儿的心都碎了,她很想告诉一帆,她心里喜欢的是江风。对他一直是妹妹喜欢哥哥的喜欢,可是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她这22年的记忆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和地上坐的这个男人一起度过的。江风在准备着他画展的事,他也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问艾菲儿和一帆是什么关系。艾菲儿一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江风画展的那天,是文青给艾菲儿来的电话,文青告诉她,江风最近情绪不好,她还说希望艾菲儿来看画展。艾菲儿买了一束美丽的百合花。毕竟这是江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画展。她在书签上写道:“希望你的人生犹如鲜花一样美丽、芬芳!”画展设在一个小礼堂,有很多学生老师前来观看,大概展出了一百幅作品,大多是油画,也有国画和水彩画作品。艾菲儿在展厅寻找江风,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找了半天,只看见了文青还有画廊中的几个人。可是大家都说他们也在找江风。

只有文青说,“江风他一早就被一个男的叫走了,你等等吧!”

在展厅里艾菲儿发现,江风将几幅为艾菲儿画的油画作品都展了出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江风是在乎她的,不是吗,只是他的性格让人无法琢磨。过了好久,江风阴沉着脸回来了,对艾菲儿的出现视若无睹,文青悄悄告诉艾菲儿他一回来就紧绷着脸。

“江风,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艾菲儿也沉着脸。

“你回去吧,我不想听!”江风没有抬头看艾菲儿。

“你给我出来……”艾菲儿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拽了江风的胳膊就往外走。

江风还是用单车载着艾菲儿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那是艾菲儿最后一次坐他的单车,也是最后一次靠近他。到了公园,艾菲儿跳下车,江风放好单车。公园里人不多,江风靠着一棵柳树,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艾菲儿站在草坪上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事情没有艾菲儿想象得那么严重。

周围安静极了,不经意抬头,月亮安详地注视着人间的是是非非,她除了关心自己的圆缺,别的一切她都很淡然,也许只有月亮才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艾菲儿是做不到的,艾菲儿想也没有人做到。想到这,突然觉得艾菲儿所做的一切是那样的荒唐。

“江风,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话一出口艾菲儿轻松了许多。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江风低着头,不停地踢着地上的草。

他点了支烟,烟头那一点微弱的火光映得江风的脸越发让人看不清楚。

“你回去吧,没什么!”艾菲儿说完转身就走,江风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衣服,不知为什么艾菲儿竟不争气地哭出了声。江风没有动,只是保持着他原来的动作,等艾菲儿哭得差不多了,他说:“对不起!”

“江风,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艾菲儿哽咽地问。

“对不起!”江风只是重复他那句话,艾菲儿的心已经绝望。她捂着脸哭着跑开了。江风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艾菲儿再次遇见江风,便见他正和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走在青石小路上,他们谈笑风生,江风一直在笑。他对艾菲儿从没有这样笑过。艾菲儿有种晕的感觉,极力地站稳了脚步,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走了过去。

“你好!”艾菲儿微笑地打招呼。江风见到艾菲儿笑容僵在了脸上,“你好!”从鼻孔里哼出了两个字。艾菲儿没有多说一句话,忍着心痛走过他身旁。艾菲儿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江风可能永远无法得知花之意吧。她越想心越痛,她的花只能在心中悄然绽放。

后来艾菲儿听说,江风找的那个女孩子家里很有钱,而且,她还听说,江风要和那个女孩子一起出国学习。那段时间艾菲儿像失恋了一样,瘦了一大圈。只有一帆默默地守护着她,照顾她。艾菲儿知道,她该给自己的心定一个归属了。江风也许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接着便是暑假,艾菲儿和一帆一起去漓江旅行,那个旅途中,艾菲儿刻意地试图忘记江风,可是没有做到。旅行回来,江风画室的文青有一天来找艾菲儿,说江风出国了,他临走要她转交艾菲儿一些东西。文青说着递给艾菲儿一封信和用一块灰白相间的粗布包着的一个画框。

文青说:“他什么也没说,只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可是,我,我能感觉到江风他对你是不同的,虽然他是个很难琢磨的人,是个表面很冷的人,但我们都知道江风喜欢的人是你。”

艾菲儿苦笑了一下。她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江风留给她的是那次雨天为她画的那幅画和一封信。

艾菲儿: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和一帆的感情很稳定了,而我将一个人孤独地在陌生的国度里忙忙碌碌。

这封信,我写了数十次,每一次都只写了个开头就无法继续。

本来想在出国前亲口告诉你,也许我和你注定今生无缘,每一次当我鼓足了勇气想告诉你时,赵一帆总会出现。

艾菲儿,你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喜欢过的女孩,上天让艾菲儿们相遇太晚,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优秀得让我自卑的赵一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也许这是天意。

知道吗?画展那天赵一帆一早就找到了我,他说他不能没有你,他让我离你远一点,他讲了你们的过去。那天我负气地告诉他,我从没有喜欢过你,只是把你当成普通人一样。从此,我发誓再也不理你。知道吗,其实如果那天他不找我,我甚至都下决心放弃出国了,我甚至想到等你毕业后和你结婚。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也喜欢我,可是我却临时找了美娜,这都是为了疏远你。

本来想永远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想来思去,还是决定告诉你。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人生的许多事,出现时都很模糊,而当错过以后,才会后悔。

我怕我不能给你幸福,怕对你的爱不会永远,更怕让你受伤,所以我选择了沉默。而我肯定赵一帆能给你幸福,给你快乐。

所以为了你一生的幸福,我选择了逃避。

艾菲儿,我的天使,多少次看到你那深邃的充满了抱怨和疑问的目光,我的心明明在痛,可还是对你报以了冷冰的眼神。多少个夜晚,因为想你而无法入睡,拼命用抽烟喝酒来麻醉自己,我知道忘记你需要时间。

再见了,我偷偷爱过的姑娘,为了我的爱,你一定要幸福,赵一帆他会给你幸福,我相信他。忘记我吧,艾菲儿,如果你曾经喜欢过我,那么现在去爱赵一帆吧!他才是你一生幸福的归属。

我会永远祝福你,祝你和一帆幸福!

幸福直到永远!

……

江风

泪从艾菲儿的脸上流了下来,信纸像一枚枯叶从指间慢慢滑落,在空中回旋了一番,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看完信,艾菲儿在阳台上站了一夜,听着呼呼的风从树的枝叶间滑过。再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像白痴的眼睛一样无神,是江风傻,还是她傻,还是一帆傻,她都不知道,她的心茫然若失。只是不知名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天刚亮,艾菲儿一早出门去剪发。在菁菁校园里,女孩子们的头发经常会长了,又短了,为什么长,为什么短,只有女孩们自己知道。艾菲儿为什么要剪头发,她也不清楚,总是觉得一切烦恼、矛盾,一切的爱恨情愁都集中到了一头长发上。艾菲儿是理发店的第一个顾客,当理发师举着剪刀,头发落地的瞬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想想这么美丽的长发上记载着多少,自己由小女孩变成少女的秘密,想想这头长发曾经营造过多少次柔情和浪漫,想想这飘逸的长发曾经吸引过多少目光,想想自己是怎样地耐心呵护……现在这一切将会在长发落地的瞬间永远被她锁在心里……

……

机场的广播里在不停地播放着各航班飞机的最新信息。艾菲儿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她把头转向江风,她看到了他微微的笑。

艾菲儿轻轻地扬起了手,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的映射下分外耀眼。

江风说:“我……刚下飞机,你们这是……”

艾菲儿说:“哦!我……我们正要准备登机!你好吗!……”

江风说:“挺好!你呢?”

艾菲儿说:“我……我也很好……那再见了!”

江风和一帆握手告别,艾菲儿轻轻挥手,江风远远地站在机场的那一端,微笑地注视着他们离开。

广播里回荡着一曲《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的梦吗……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家,也许我仍然会想起他……”

艾菲儿仰起头看看天,天空从未有过的蔚蓝,清爽,美丽……

责任编辑刘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