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华
申老处处关心群众,事事体贴入微。他特别关心重视对蒙受冤假错案老同志的平反问题。在经他平反昭雪的上百件冤假错案中,最使我终身难忘的要数平反钟亮益的冤案。
1957年,钟亮益未经公安、检察、法院侦办和判决,蒙受了七年牢狱之冤。他几十年来戴着劳改释放犯的帽子在农村苦苦挣扎、难见天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来了为蒙冤老干部平反昭雪的春风。压在心底几十年的苦芽,萌发了出土见阳光的欲望。为了洗清冤情,他从地方申诉到中央,又从中央转到地方,反反复复多少次,耗干了钱财,耗尽了精力。正在无路可走、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猛然想起老副省长申云浦同志。可是长期为贵州人民呕心沥血、积劳成疾的申老。这时已经患脑溢血瘫痪在床,全身插着数根管子。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申老写了上访信。我作为申老的秘书收到信后,犹豫再三,踌躇不决,此信呈与不呈给申老。一直拿不定主意,呈上去,一旦申老动怒,有加重病情危及生命之险;不呈,钟亮益的冤情恐终沉大海永无出头之日,而且申老以后知道,更要动怒且负疚一辈子。想到此,我选了一个申老病情缓和、情绪好的机会,鼓起勇气向申老作了汇报。他听后,取下氧气管用低微的声音对我说:“此事重大。你参与组成专案组彻查。查清后向我汇报。”为此,由省政策落实办、省委组织部、省人事厅、省劳动厅、省机械厅和我等组成专案组,对钟亮益案件进行复查。
经查,当年钟亮益以三条罪状入狱:一是“捆绑吊打工人”:二是“乱谈恋爱”;三是“乱迁移户口”。据此被囚禁七年。奇怪的是此案未经公、检、法侦办,入狱、出狱没任何人签字或盖章。所谓第一罪状“捆绑吊打工人”,经调查了解,1956年初,钟亮益作为机械厅干部带队到昆明电缆厂学习制造电缆。冬天,一名青年工人生火取暖,不慎将厂房木地板烧穿。学习时另两名工人提了该青年的意见,该青年接受不了便出手打人,另两名工人一气之下将该青年绑了,但并未对其击打。钟亮益回来发现后即令松绑,同时批评了另两名工人,自己更未对这名青年工人施暴,该青年也未出现任何轻微伤,有在场其他五名工人证言证词为证。不几日,贵州省机械厅某领导到昆明电缆厂看望前去学习的同志,该青年便向其哭诉被绑一事,领导可能出于对该青年的安慰,便当场批评了钟亮益。并当众宣布给钟亮益留党察看两年和回贵州停职反省的处分,钟亮益信以为真。回贵阳后,钟越发觉得对自己处理过重,便写信向省委组织部反映要求从轻处理。结果组织部将信转给该领导,该领导接信后勃然大怒,说钟将其告到省委组织部,影响恶劣,便再次在大会上宣布对钟亮益给予开除党藉的处分,并下放到惠水机械学校学习。钟打好背包上了小车,下车时还未等钟辩清东西南北,便被狱警一把推进了中八监狱大门。一关就是七年整。第二个罪状是“乱谈恋爱”,经查,钟与前妻于1951年离婚,并在都匀中院办理了离婚手续,有离婚证和中院档案为证;他1956年谈恋爱属合法。第三条罪状为“乱迁移户口”,即他将户口从贵乌路迁至解放桥一事。根据有关法律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居住的自由、迁移的自由”,其行为不但合法,且受法律保护。
根据调查结果,我如实向申老作了汇报,申老听后悲喜交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坚定地说:“平反昭雪!不留尾巴。”根据申老的指示,专案组在省委组织部小会议室召开了审定会议,会议前和会议中,某处长多次对与会人员说:“不能为钟亮益平反昭雪。”我问他:“为何不能为钟亮益平反昭雪?”他反复列举了前述三大“罪状”。我再问:“还有其它新的‘罪状吗?”他说:“没有了。”我当场拿出了当年在场见证人的五份证明材料。证明钟亮益没有参与捆绑吊打工人,他只负有领导责任,并未违法乱纪,更未触犯刑律。我并出示了其它证明材料,证明其它两项所谓的“罪状”,均属子虚乌有。此纯属冤假错案,必须平反昭雪,所有与会人员在证据面前无不信服。会议决定:此纯属冤假错案。必须为钟亮益同志彻底平反昭雪,推翻一切不实之词,恢复党藉、恢复公职。鉴于钟已到退休年龄,收回后作为退休处理,由机械厅下文并办理相关手续。
决定作出近三个月,钟亮益却未收到平反通知。炽热的心又渐渐冷了下来。就在此时,某处长给我打来电话。说:不能为钟亮益平反!个别厅领导也不同意为钟平反昭雪,并要我转告副省长。我反问道:“理由是什么?是否发现钟有什么新的罪行?”他在电话那头重复了钟亮益前述的三条罪状外。却提不出一条新的“罪行”。据钟估计:这是因当年办理此案的人尚在。平反昭雪无异于推翻原来的决定。说明当年的处理是错误的,这些人在感情上可能接受不了。我将电话内容如实向申老作了汇报,申老听后几乎是暴跳起来。吼道:“告诉他们,谁反对为钟平反昭雪就撤谁的职!”我将申老的话如实传达给了某处长,他的口气立即软了下来。第三天,钟亮益从住地镇宁县给我打来电话说:“感谢党、谢谢申副省长为我平反昭雪,使我重见了天日,厅党委书记、厅长、副厅长和处长们都来了,为我送来了平反昭雪的文件和慰问金。对我作了诚恳的道歉,对我很关心、我感谢他们。”听得出来,电话那头钟亮益哽咽着激动得哭了,他妻子也哭了。
我将情况报告了申老,申老听后,躺在病床上流下了两行欣慰的热泪,我用纸巾为他拭去泪水。他为钟亮益得以平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闷气。然后感慨万千地说:“党的阳光终于温暖了一颗冰冷的心,告诉他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申老为了落实党的政策,为了钟亮益平反昭雪,倾注了满腔热情,如果没有申老的坚决果敢,钟亮益冤案不知何时澄清,此情此景,我情不自禁地为钟亮益流下了两行欣慰的热泪。
申老离世已经十七年,但其英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时常与我魂牵梦萦。他在人民面前是勤劳的公仆,在邪恶面前是勇敢的战士,在党的面前是可靠的忠臣,在群众面前是优秀的领导干部。他是领导,更是良师,他是长辈,更是益友。他有博大的胸襟、出众的才干和爱民如父母般的情怀,他是我终身学习的楷模。
当年,我求学若渴。考取了财校,我接到录取通知书喜出望外,申老得知后,对行长吕贤林同志说:“叫小马到我身边来吧,别去读书了,我一个大学校长难道带不出他一个大学生吗?”我带着没能上学的遗憾来了,但到他身边我却学到了在大学里学不到的东西。我不负他的希望,终于通过勤学苦钻拿到了大学本科文凭,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多篇有价值的经济、科研论文。我还通过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宇宙大统一探索》一部学术专著,被贵阳科普作家协会审定为:“达到国内天文学研究先进水平,是科研与科普相结合的好书。”书中质疑了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用理论物理学合理解释了原子、黑洞、地月系、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和总星系七级天体运动问题。从唯物论的角度解释了宇宙和生命的起源,引起了国内、国际哲学、天文学、天体动力学以及生命科学界的反响。申老在九泉之下如有知,学生没有辜负老师的厚望,一定为学生的有成而自豪。(续完)
责任编辑:罗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