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我都爱

张世辉

没什么人看好如梦和德刚这段婚姻，两人的确有些不般配。

如梦是典型的城市女孩，娇柔婉约、清丽可人，德刚则人如其名，老实木讷、沉稳持重，人也长得老气横秋，靠自己的奋斗才一步步从农村里闯荡到了这省城，既没有根基也没有背景。可如梦却喜欢得不得了，她偷偷跟要好的姐妹说：“我一见到他就知道这可是一匹有潜力的黑马哦，不信走着瞧。”姐妹们就笑：“如梦你可真逗，人家都是找白马王子，你怎么弄匹黑马?”如梦笑笑。却不再说什么。

德刚果然没有让如梦失望，才几年的时间就一路过关斩将做到了部门主管。这对一个外乡人是很不容易的。相比之下本乡本土的如梦却还是原地踏步做她的小职员。但如梦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她就志不在此，事业从来都是男人们追求的玩意儿。她只是羡慕市场部里那些同事，可以经常去北京、上海出差，那里有很多样式新颖的时装，紧跟流行趋势。吊足每一个爱美女孩子的胃口。这些东西网上也有，可是邮来寄去的包裹冷冰冰的，缺少了翻捡挑选的快乐和试衣镜前的踌躇犹豫，等到省城的商场店铺流行起来，却又晚了三秋。同一个公寓楼里住着位市场部的同事，身材、相貌都不及如梦，可人家就是有气质，为啥?还不是那一身得体的品牌服饰?如梦就有些怅怅的，整天唉声叹气起来。

德刚看出了老婆的异样，搂过她的肩膀问她怎么啦?如梦就冲着老公发了一顿牢骚。如梦也就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抱什么幻想，虽然老公德刚是公司里的中层干部，但德刚这个人非常耿直，从不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半分利。德刚曾经说过，咱一无背景二无靠山的，能混到这一步不容易，背后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哩，一招棋走错，满盘尽是空啊。可是这次德刚却一反常态，听老婆说完思忖片刻，把大腿一拍：“嗨，我以为多大点儿事。不就是想去市场部嘛，平级调动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去想想办法。”如梦惊喜地看着德刚，心里充满了期待。

德刚为这事儿十分上心，跑前跑后，找了公司主管，喝了几次酒，打过几圈牌。如梦深受感动，看来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嘛，都能让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也就是半个月的光景，公司人力资源部发下一纸调令，让如梦去市场部报到。如梦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意味着她将有大把的机会“公费旅游”了，那些新颖别致的时装也仿佛向她招手。德刚也挺高兴，两口子还搞了个烛光晚餐庆祝了一下。

如梦调到市场部没几天，就赶上出差。办完公事就逛街，等列归期将至才拎着大包小包恋恋不舍地踏上归途。回到家，德刚正在搞卫生，满头大汗的样子。看到她手中的包包裹裹就笑了：“瞧你，怎么那样贪心，也不知道悠着点儿。这样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啊!”如梦也笑了，连说还真是的。

这天一个同事找到如梦搭讪，如梦是个爽快人，见对方有些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就说：“有什么事要我静忙尽管说，何必吞吞吐吐的?”那同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如梦能否替她出一趟差。同事说最近出差太频繁了，一去好几天不着家，弄得老公都有意见了。同事说完，脸刷地红了。如梦知道这位同事刚结婚不久，小两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爽快地答应了。可是静下来一想，不对呀，人家老公都是反对妻子出差，可怎么我每次出差，德刚总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联想到德刚为自己调动工作时那副卖力的样子，好像巴不得自己多出几趟差才好呢。如梦不由得一阵阵紧张，她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想到这里，如梦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找来最亲密的女友商量对策。

女友听完也一阵紧张，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们家德刚这两年混得不错，别是他趁你出差背着你……女友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梦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们不妨试上一试……

又过几天，如梦收拾行装。她告诉德刚，这次出差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德刚最近很忙，他们那个部门要代表公司策划一个大型展销活动，德刚做为部门主管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如梦要出差，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声，象征性地叮嘱说知道了，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之后就忙他的工作去了。如梦心里一阵悲伤，泪水无声地淌了一脸，之前的猜测印证了大半。德刚对自己的冷漠恰恰说明这里面有问题，说不定他还盼着自己在外面多住几天呢。想到这里如梦怒火中烧，但如梦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如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其实这次她根本没有什么出差任务，之所以要跟德刚说谎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地杀个回马枪，看看德刚究竟背着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熬到天黑，结果马上就能见分晓了，如梦反倒有些犹豫了，她真害怕见到不堪入目的那一幕。但她也觉得挺委屈的：自己一个省城户口的漂亮女子，嫁了你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你怎么就还不知足呢?这样一想她就鼓足了勇气，朝家走去。

如梦站在大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有德刚爽朗的笑声，还有个温和柔润的声音在“德刚德刚”地叫着，是个女声!如梦一下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一下瘫倒在女友的身上。女友是如梦请来帮兵助阵的，有名的假小子，性格泼辣却又古道热肠，颇有侠义风范。女友此时也是义愤填膺，气满胸膛，抬起手来砰砰砰一阵乱敲：“开门开门!”

门开了，露出德刚惊讶的脸。女友扶着抖做一团的如梦直往屋里走，东瞧西看寻找“狐狸精”。这时迎面遇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乡下人打扮，手里还拿着摘了一半的菜。如梦更加吃惊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妈，怎么是您?刚才是您在跟德刚说话吗?”这人竟是如梦住在乡下的婆婆。女友也愣住了，半天才脸红脖子粗地冒出一句：“这算什么事儿，如梦你也太冒失了。”说完后就匆匆走了。

一家人吃过饭，刚关上卧室的门，如梦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德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刚一脸的苦笑：“我只是想多陪陪我妈，又不想让你为难。”

如梦这才想起一年前的事情，那是婆婆第一次来看他们。乡下人自然有许多卫生方面的习惯让都市女孩如梦看不过眼，不觉间就撅起了嘴巴。从那以后婆婆就很少来了。虽然只有几十里的路，也有大把的时间。德刚难为情地搓着手解释说：“老婆和老妈都重要，两个我都爱，只是我总觉得和老婆共处的日子还天长地久，跟老妈在一起的日子可得备加珍惜啊!”

如梦听完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把眼一瞪说：“所以你就趁我出差把你妈接来住，等到我快回来时再让她打道回府?”见德刚不说话，如梦气得打了德刚几下，心里想着你这么干倒是尽了孝心，可把我弄成了什么形象?也许是打累了，趴在他怀里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前她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就跟公司申请，还是回原来那个部门，这样就能约婆婆多来住上几天，我也有时间尽尽孝心。虽然和德刚一个是城里人一个是乡下人，但孝敬老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咱可不能让人看扁了。这样想着她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