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光
摘要:本文由马王堆T形帛画的内容出发,通过汉代的丧葬观念和哲学思想等方面对马王堆帛画的T形形制的形成及内涵作一个阐释,进而论及与此相似的规矩镜T纹和曼荼罗T纹,并揭示三者的关系。
关键词:马王堆T形帛画;T形形制;规矩镜T纹;曼荼罗T纹
中图分类号: G64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2851(2009)10-0167-02
1972年在湖南长沙马王堆墓葬里出土了T形帛画和帛书。而1949年在湖南陈家山大墓出土的战国人物龙凤帛画和1973在长沙子弹库出土的战国人物御龙帛画,其思想内容与马王堆帛画的主题思想是基本相似的也就是“引魂升天”。但战国帛画的形制并没有采用T形,而是近于长方形的形制。那么马王堆帛画为何被裁剪成T字形状呢,T形形制的内涵又是什么呢?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首先从帛画的内容说起。
一、T形帛画的内容
T形帛画是汉初文景帝时期的马王堆一号、三号汉墓盖在棺盖上的帛画。我们以一号墓帛画为例来看看它的内容。画面分天上、人间、地下三部分。天上部分以人首蛇身的女娲像为中心,左右两条巨龙,左上画月及月中蟾蜍,右上画日及日中金乌,其间有七只引领长鸣的鹤;中下为守卫天门的神豹等;中部代表人间,偏上部以墓主人轪侯利仓妻子为中心,前后有奴婢、属隶,周围布画蛟龙、神兽、瑞云等景物,下面有左右两头人首鸟;偏下部似为祭祀死者升天的筵席场面;最下部代表地下,左右两个力士,中间为蛟龙总之是象征幽度都和黄泉,这些内容反映的是鬼神丧葬观念在汉初的特点。
二、丧葬观念与T形形制
汉代的丧葬观念是及其浓厚的,虽然汉初为了休生养息实行提倡薄葬,但这种由古以来的丧葬观念却未减轻。他们照样有浓烈的鬼神崇拜,祖先崇拜。“汉代人认为活人与死人如同阴阳一样有阻隔、对立,各有自己的去处,‘死人归阴,生人归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1]。”南方楚地继承先秦楚国传统,鬼神信仰比较盛行。鬼神崇拜与祖先崇拜在丧葬观念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下面就这两方面进行剖析。
鬼神崇拜是在原始巫术的基础上形成的,是人们企求鬼神帮助和沟通人神、天地、生死的巫术。马王堆T形帛画,长2米多,形状像汉代的短袖长衣,随葬品清单称它为“非衣”,古代的“非”字即今天的“飞”字,因此“非衣”即“飞衣”。 “飞衣”就是葬礼中的“引魂幡”。在于古人观念中衣与魂之间有特殊关系。战国乃至三国都有以衣招魂的习俗,《仪礼·士丧礼》记载:“复者一人,以爵弁服簪裳于衣,左何之,伋领于带,升自前东荣,中屋,北面招以衣......受用箧,升自阼阶,以衣尸。”帛画与铭旌是一致的,简单地说,它起到了铭旌的两项功能。首先,T型帛画上角、下角坠有青细麻线织成的简状绥带,明显是用于张举悬挂的,持丧者在出殡时举着挂有非衣的竹竿引导鬼魂至墓坑。其次,用作死者的灵位,安其魂魄,T型非衣在出殡后不能从墓地带回,以免鬼魂复随。这里古中国和古埃及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尸体保存时间越长,灵魂存在时间也越长。不过铭旌与“非衣”有些差异。铭锦上一般书以死者姓名,而帛画没有任何文字,但帛画上的绘画内容足以形象地烘托出死者生前的社会地位,同样可以起到“以死者不可别已”之作用。我们可以想象为什么会出现T形帛书了,这显然是汉人的非衣引魂思想的驱动。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说,T形形制是衣服的抽象形式而已,是衣服的符号化象征。
祖先崇拜是丧葬中更为重要的一环,古有守孝3年之制。“中国数千年来建基于血缘关系上的宗族、家族观念极其浓厚,祖先崇拜盛行。与此关联的‘孝经过儒家发挥成为人们行为道德的重要准则[2]。”祖先崇拜使得后人让死者尽量虽死尤生,为其构建一个地下生存的空间。T形帛画、帛书就是一个宇宙的象征体。T”帛画看来复杂,包括神话世界中的天上、人间、地下三部分,实际就是汉代先民想象中的宇宙空间。画工着意突出墓主在人间层上的中心位置,天上、地下诸神物对她的青睐和关照,反映出墓主强烈的支配欲。当然,这一“宇宙空间”是特意为死者设计的,其目的是为了给阴间的墓主提供一个犹如生前那样舒适的生活空间,永远的享受荣华富贵,永远的拥有支配权。我们可以说T型形制是汉人宇宙模式的设想。
三、哲学思想与T形形制
汉初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统治者倡导黄老之术,实行“无为”而治。因此老庄哲学从汉初到汉武帝以前,约七十年的时间,一直是政治的指导思想,在社会上居于支配地位。老子以“道”为核心建构自己的宇宙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3]。”“其上不,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4]。”在老子看来道是混沌的,说不清的东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5]。”在老子看来天地是由道而来,天地再生出万物。马王堆帛书对老子的道进一步发展改造,提出“道”首先是一种气,是气的原始状态。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因此又号称为“一”,“一者其号也”而帛书进一步指出天地有恒常,阴阳、刚柔四时的变化是有规律的,这就是“天常”。“天常”也即“天道”。这里把道与天统一起来,可以看出天的地位是何其的高大。再结合马王堆帛画的构图来看表现天上部分的金乌和女娲等处于T形的上部,也就是在“-”部分,这恰恰是一个“一”字,这难道是巧合,笔者认为这恰是汉人的天道至上,天道为一的思想观念。这个“天”正是死者所希望能够到达和驾御的。帛书《称》中曰“天制寒暑,地制高下,人制取予,取予当,立为王”这里说人只要把握天道这一规律,适当取予是能够与天地并列的。我们可以得出墓主人把帛画、帛书裁割成T形正是对天道的向往,更是希望能够驾御这一至高规律而永保身前富贵的愿望。(下转169页)
(上接167页)阴阳五行学说是汉代人关照生存环境的一种方式,当然也包括对死人的关照。中国人的宇宙观正是从阴阳家的著作和儒家易传中沉淀出来的。“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6]。”而天为阳,地为阴,人作为一个中介是联系天地的纽带。从T形帛画来看,依次出现了天、人、地这无疑是一种墓主人阴阳合德、体天地通神明之德的愿望。也就是“天人合一”的具体体现了。人与地,人与天合一,也就是主客观统一,这样就有了支配天地的可能,从而达到永恒。从易经的两个符号我们可以肯定“--”和“—”符号,后者应该是阳的代称,也就是天的代表了。“在天成象”的表现方式是“象征”的。因为天是至大无比的,是“大象无形”的,对此“无象之象”,只能用“象征”的手法加以表现。所以最能囊括大象无形的应该是“一”了只有“一”才能包罗万象,才与道相近,也即T形的上部。
T形帛画,帛书的形制可以说是汉人的黄老学说与阴阳学说的反映,“非衣”的抽象物只是表面的现象。可以总结说T形的上部为“一”是天的抽象体,T形的中下部为I是人与地可以说是地也就是坤,这“一”与“I”和起来够成T形,这是汉人关注天地,“天人合一”,希望驾御世界的一种宇宙精神。
前面我们谈到了临沂银雀山M9棺上的帛画,由马王堆的T型变成了长方形,也就是由T形变成了I形。我们知道从汉武帝时代,董仲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宣导“天人合一”,提倡厚葬,虽然对纬迷信仍然相信,但更重视的是人定胜天,所以把目光逐步从敬天转为敬人。帛画内容自然更多的关注人间生活,而天却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
四、从T形到规矩镜T纹和曼荼罗T纹
我们发现在西汉末期到王莽时期流行着汉规矩镜也叫“TLV”镜或博局镜。这种镜子上的TLV纹引来了世界各地许多好奇的目光。“西方学者中最流行规矩镜象征宇宙图式的观点......T纹象征四方之间[7]。”流行于印度和西藏佛教中的曼荼罗图像的结构与中国古代的规矩镜(西方人称为TLV镜)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也有“T”纹。在西藏密宗曼荼罗的T形图式中,T代表的是东西南北的四个城门。这与TLV镜中T形纹饰的象征意义是相似的,可以说是相同的。它们都是人类宇宙观的折射,我们虽然不能说T形帛画的形制与汉规矩镜和西藏密宗曼荼罗中的T形纹有什么传承关系,但我们可以肯定他们的作用是类似的:都是人类对宇宙本体与人自身关系的一种折射和肯定。
参考文献
[1]秦汉文化志.中华文化通志编委会,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丧葬陵墓志.中华文化通志编委会,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3]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4]道德经,第十四章
[5]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6]易传,系.辞下.
[7]铜镜鉴藏,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