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福帮
再次走出职业介绍所时,他已经身无分文。
辞职一个多月了,他跑了几家职业介绍所,参加了几次招聘会,但工作依然没有着落。
他沮丧地走出职业介绍所,抬头望了望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摸摸口袋,里面除了五个手指头,什么也没有了。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现在能拯救他的就只有父母了。电话接通了,他鼓了好久勇气才嗫嚅着说,爸,能给我寄几百块钱吗?
父亲有些吃惊地说,怎么,钱又用完了?不是刚给你寄过的吗?
他沉默了,愧疚在心底弥漫开来。
父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说,你跟爸说实话,是不是又辞职了?
他说,嗯。
不是让你好好干几年,别急着辞职的吗?你怎么又……父亲又气又急。毕业两年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辞职了。
他说,爸,那几块工资还不够养活我呢!我都干了一年了,可工资一个子儿都没涨,我实在没心情干下去了。
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就是心太高。你不好好多干几年,领导怎么好给你加工资、升职呢?
父亲想了想,说,先回来吧,回来再想办法。
他只好回了家。其实,他家离城并不远,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到了。
父亲和母亲看到他回来了,并没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个慈祥的春天般的微笑。
父亲说他一个同学在城里开着一家公司,听说生意做得很大,明天他就去找找,看能不能替他谋份事做。
他执拗地说,工资低了两千块我可不去。
父亲和母亲要去地里锄玉米,他已经好几年没去地里了,也想去转转,就跟去了。
沿着崎岖、蜿蜒的小路走到地里,他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身为农民儿子的他已经好几年没摸锄头把了,现在重新拿起来,感觉很不适应,沉,难把握,就像握着一根几十斤重的铁棒一样。
不一会儿,他的手臂就酸痛得受不了了。再看看父亲和母亲,像没什么事一样,安静地有节奏地锄着。
母亲看他站着,提着水壶走过来,关切地说,喝口水,歇会吧,别累着。
和母亲面对面的时候,他的眼睛像被什么突然刺了一下,他看到了母亲额头密布的汗珠,还看到了母亲满头的白发。
他心里酸酸的,母亲老了,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老的呢?母亲的发是时候开始白的呢?他竟然从未留意过。也许,在他的心里,母亲是永远不会老的。
这样想着,他抬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也老了,父亲的头发也白了,背驼了,额上布满了刀刻一样的皱纹。
他想,这次找到工作再也不能随便就辞职了,父亲和母亲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是该自己站出来支撑这个家的时候了。
第二天,父亲便进了城。傍晚,父亲回来了。父亲带回来的好消息,让全家人兴奋不已。父亲的那个同学答应让他去他的公司工作。
高兴之余,他不自觉地问道,爸,工资多少?说出这话后,他就后悔了,能找到工作已经很不容易,自己怎么能得寸进尺呢?
父亲斜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工资。放心吧,我都说好了,每个月两千块,干好了,还可以再加。
他心里一喜,太好了。他想,这次他一定会好好干的,绝不再辜负父母的期望。
一年后,由于工作努力、业绩突出,他被提拔为部门主管。是父亲的那个同学——公司的老总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老总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终于凭自己的实力拿到货真价实的两千块工资了,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爸的一片苦心……
他一愣,货真价实?!什么意思?
老总说,跟你说吧,之前的工资并不都是公司给你发的,公司给你发的只有一千多一点,其他的都是你父亲给你 “发”的。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父亲给自己 “发”工资?他惊得瞪大了眼睛,一股暖流倏地从心头涌到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