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面临的问题与策略思考

梁莉芬

石油是工业的血液，对于现代经济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博士曾经说过：“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的国家”。

当前，由于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经济危机，也影响着石油的需求，导致国际油价大起大落。国际油价自2000年以来一路飙升，2008年7月最高达到147.2美元／桶，2008年底跌破加美元／桶，2009年6月又回到70美元／桶以上。2008年世界石油产量达36.48亿吨，但世界石油的地区分布是不均匀的。目前，中东地区的石油储量占世界总数的60％左右，而产量只占30％左右，消费量只占6％左右。

世界石油风起云涌，石油公司扮演着重要角色。按美国《石油情报周刊》2008年公布的世界50家大石油公司排名，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伊朗国家石油公司和埃克森美孚公司占据头三位，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和中国海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以下分别简称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分别居第5、25和48位。世界50家大石油公司的原油和天然气储量分别占全球总储量的84％和66％，产量分别占全球总产量的81％和71％。世界50大石油公司中有27家国家石油公司，前5名中国家石油公司占了4名。国家石油公司掌握着世界88％的探明剩余石油储量和77％的剩余天然气储量。

一、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的现状

2008年中国国内原油产量1.897亿吨，石油消费量已达3.86亿吨，石油净进口量达2.0067亿吨。中国是世界第五大产油国，第二大石油消费国。中国石油的对外依存度，已由加入世贸组织(WTO)前(2001年)的30％升至52％。专家预测到2020年前后，中国石油进口量有可能超过3亿吨，石油供应对外依存度将达到55.8％～62.1％。中国剩余石油可采储量只占全球的2％左右，相对13亿人口的大国来说，石油资源十分紧缺。因此中国企业走出去投资海外石油已成为历史的必然。

目前，以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三大石油公司已在全球30多个国家经营着70多个油气投资项目，累计投资70多亿美元，每年获得的原油权益产量6000多万吨，天然气权益产量近50多亿立方米，海外油气生产初具规模。在业务领域上，也已经形成了从油气勘探开发、炼油化工、管道运输到石油工程技术服务、国际油气贸易和装备出口等多元化经营格局。目前原油和成品油贸易已覆盖20多个国家和地区，通过运用长期供应合同、现货贸易、准现货贸易和期货贸易等多种贸易手段，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国内的需求。

中石油是中国最早走出去的大型企业。1993年3月，中石油中标泰国邦亚区块项目，首次获得海外油田开采权益，同年10月又获得秘鲁得塔拉拉油田第七区块的石油开采服务作业权。1995年进入苏丹南部油田，1997年5月中获哈萨克斯坦阿克纠宾油田，开始了海外石油规模性的开发。09年6月21日中石油又以10亿美元收购新加坡石油公司45.5％股份。

中石化集团近年来也大大加快了“走出去”采油的步伐，目前已在伊朗、沙特、加蓬、哈萨克斯坦、也门及厄瓜多尔五个国家参与当地的石油及天然气项目。2003年中石化与阿塞拜疆国家石油公司达成共同开发“PISHAGI”油田的协议，并开始进军世界最大的油气富集区沙特阿拉伯。中海油在2002年斥资12亿美元收购了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的三块石油天然气田，特别是用5.58亿美元购买西班牙瑞普索公司在印度尼西亚5个海上油田的部分石油资产，成为了当时中国公司并购国外资产数额最大的项目之一。中海油这一跨国资产并购将为其带来每年550万吨的份额油。经过这次并购，中海油现在已经成为印尼最大的海上石油生产商。

从近十年中国海外石油投资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中国的海外石油开发业务正在逐步由小到大、由点到面，越来越显示出良好的发展前景。不仅境外投资的区域不断扩大，作业量正不断增长，境外合作的形式也在不断提高。

早期的海外石油开发主要以合作开采、产量分成的形式与资源国合作，这些油田大多规模小、构造复杂、原油产量也比较少，中石油在秘鲁、委内瑞拉的石油开发都属于这一类的项目。90年代末期以后，中国企业更多地采取参股或收购的方式获取海外石油资源，如收购阿克纠宾油田的部分股权、购买印尼五大油田的部分开采权等，原油开采的数量和收益都比以前有较大幅度提高。近年来，海外并购更加成为中国石油公司参与国际竞争的重要手段，中国公司不断收购海外石油资产(包括油田、气田)在国际石油资源竞争的中越来越显示出积极主动的姿态。

从境外石油开发的区域来看，我国正在逐步形成以中东一北非、中亚一俄罗斯及南美为中心的三大战略区域区。在北非主要以苏丹为中心，逐步向阿尔及利亚、尼日利亚等周边国家幅射；中东以伊朗、也门为基地逐步地向卡塔尔、科威特、沙特等国扩展；中亚以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为基点，向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坦、阿塞拜疆等周边国家渗透；南美以秘鲁、委内瑞拉为出发点，向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等国扩展。

海外石油投资已显示出迅速增长的势头。特别是近年，我国海外原油作业量平均每年增长50％以上，海外天然气作业量虽也以每年20％以上的速度增长。目前中石油在苏丹的油田开发项目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成效，2001年该项目全部收回投资，目前每年可以获得近4亿美元的收入。中海油在马六甲油田的投资，也仅3年的时间就收回了投资。

海外石油投资不仅是中国企业走出国门，主动参与国际竞争的一种尝试，它更是我国实施多元化战略、保障石油供应安全稳定的重要途径。无论从产业的发展，还是从国家安全的角度来看，海外石油投资都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举措。

二、我国石油企业海外投资面临的问题

通过10多年的努力，中国在海外的石油投资活动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取得了不少的成绩。但由于起步较晚、缺少经验，而且在资金、技术、人才、管理等方面与西方跨国石油公司存在很大差距，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和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在海外遭遇过各种困境、挫折，也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存在一定的困难和问题：

(一)企业缺乏长远的海外发展战略

中国企业在国际化经营方面，缺乏关于“往哪里走”、“怎么走”等问题的长远战略规划，对海外经营投资、扩张顾虑甚多。中国企业进行海外石油投资时，没有长远的战略，缺乏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战略定位。中国企业参与海外投资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是在全球范围内逐个寻找中小项目进行参与，投资和力量都很分散。

中国政府的现行政策和管理制度也有许多不到位的地方：中国的海外投资管理政策基本上是针对投资的审批，投资促进政策也以新建企业为主，而对海外上市、兼并、收购等国际通行的投资方式没有明确的支持政策；中国尚未颁布任何有关境外投资的法律；政府的各种审批制度和外汇管理制度也不能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如：审批时间过长、手续复杂，导致一些项目因贻误了最佳投资时间而亏损。

(二)面临大国的政治干扰

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每年要进口大量的石油，中国石油公司的国有背景，这些都使得一些西方大国对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存有戒心，千方百计进行干扰。最典型的案例是2005年中海油准备收购美国排名第九的优尼科石油公司，中海油与优尼科业务相互重叠部分甚少，有较强的互补性，市场普遍认为中海油的收购方案对其更具吸引力，但因美国国会的反对无功而返。中国在苏丹的石油合作多次受到美国的指责。中国与俄罗斯在石油和天然气方面的合作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谈判，双方政府也多次出面协调促进，但因双方利益不同，谈判过程艰难曲折，进展缓慢，直到今年上半年中俄政府间签订了贷款换石油的协议，中俄之间的原油管道5月份终于开始动工兴建了。

(三)投资资金不足

油气勘探是高风险、高投入的行业。世界上探井成功率平均不到30％，而一口探井动辄数百万美元，甚至更多。在海外勘探，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根本无法承担探井作业中的风险。中国石油企业纵向比较，发展很快，成绩斐然，但整体规模实力与国际大石油公司还是有明显差距。2006年，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埃克森美孚、壳牌、BP的资产分别是1752、1084、315、2190、2353、2176亿美元，收入分别是1121、1336、166、3655、3188、2659亿美元。2006年中石油资产总额相当于埃克森美孚、BP的80％，壳牌的74％；主营业务收入相当于埃克森美孚、壳牌的1／3左右，BP的42％。

正是由于这种原因，中国企业在海外开发的油田规模一般都不太大，即使象苏丹这样比较成规模的油田，也是由多方共同投资，因而获得的份额油和收益也比较少。同时，由于缺少资金，融资渠道狭窄，企业在承包海外石油工程贷款及开具保函等方面存在困难，有时不得不放弃一些很好的项目。

(四)缺乏国际化的管理经验

与国际石油公司相比，中石油的经营管理水平还有一定的差距。例如，2006年，中石油实现净利润133亿美元，只有埃克森美孚的1／3、壳牌的1／2、BP的60％；中石油平均运用资本回报率和股本回报率分别为23％和26％，低于埃克森美孚32％和35％的水平。2006年，埃克森美孚、壳牌、BP的跨国指数都在60％以上，而中石油只有10％左右。

经过数十年来的国际争夺，那些法律体系相对健全、投资比较有保障的海外油气资源，大多已经落入跨国石油巨头手中。中国企业作为后来者进入这一领域自然要付出高昂的成本。当前，一些资源国的国有化运动又会给我们投资海外石油带来新的阻力。

可行性研究不够深入。海外投资自始至终都伴随着各种风险，如油价波动、汇率波动和合作方政局的稳定性等。由于迫切走出国门的需求，中国企业在进行可行性评估的过程中会有意无意地往乐观的方向进行经济、技术等方面的评估。另外是由企业对海外投资地区的不了解，在进行评估过程中出现误差，导致项目决策性的失误。

报价偏低。近年来，中国企业为了中标海外石油项目，普遍报价偏低，个别企业甚至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投标，似乎一旦中标就意味着一切都成功了，但当他们履行完若干合同后，才发现经过激烈价格竞争到手的项目利润实在太少。另外由于我国的三大石油公司，尤其是中石油和中石化由于没有统一的机构协调，往往竞争同一个项目，并且为了拿到项目内部相互压低价格，造成内耗，降低了利润空间。

机制不灵活。海外石油企业缺乏自主经营权，企业不能因时、因地根据自身的情况灵活地作出决策，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企业在海外的发展。

(五)缺少国际化的人才

人力资源是国际竞争的第一资源，而目前中国石油行业的人才队伍整体素质较低，大多数人知识面相对窄小，技能比较单一，懂技术的不懂英语，会英语的又不懂技术。投资海外石油必须要有雄厚的国际贸易人才，要能够懂得相关的国际法规，熟悉和了解当地的法律环境。目前我国企业进行国际化经营，急需大量既懂专业技术、又有经济头脑和管理经验的、与跨国经营相匹配的高素质的人才，这已成为中国企业难以拓展海外工作的重要障碍。

(六)存在安全风险

国际恐怖主义依然存在，油气田、油气管道、油船、炼油厂、油库等油气设施仍会成为恐怖主义袭击的对象。目前中国石油企业进入的非洲、中东和中亚地区，很多国家政局不稳，恐怖活动猖獗，这些都会对企业海外资产和员工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包括苏丹、阿尔及利亚等国都发生过针对中国石油企业员工的绑架事件。

三、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的对策建议

中国海外石油投资虽然已经走过十年的历程，但它也只是刚刚开始，面对21世纪中国国内能源短缺的事实和中国在国际环境中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我们应当抓住机遇、迎接挑战，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对策，进一步扩大对海外石油资源的开发。

第一，要制定长远的海外石油投资战略规划

石油维系着国家安全。目前，美国、日本等西方大国都把能源安全放在对外贸易和对外交往的首位，高度重视海外石油的勘探与开发。这些国家共同的特点，就是不仅把本国公司去海外参与油田开发视作企业行为，更视作国家行为，从国家能源安全战略的角度来支持和推进这一事业的发展。俄罗斯、委内瑞拉和中东很多资源国都把石油当作本国的经济支柱，甚至是国际政治斗争的武器。

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大是不可回避的事实，我国政府应当从国家石油安全战略的高度，制定长期的海外石油发展战略，研究世界石油资源、供需和油价的变化趋势，制定投资的目标和规模，确定投资的重点区域和国家、投资的方式和组织实施方式。企业应该根据自身的特点研究自己的海外投资战略，以避免发展的盲目性。

第二，政府应从立法、管理和外交等方面支持海外石油投资

为保证海外投资政策的系统性、长期性和稳定性，我国政府应当尽快出台《海外投资法》，将现有的对外投资政策和条例纳入法制化的轨道，增加透明度，规范和管理中国的海外投资。制定法律时，既要切实维护投资者的利益，也要加强监管，保证国有资产的

保值和升值。同时，《海外投资法》还应具有前瞻性，对于海外上市、兼并、收购等国际通行投资方式应有明确的说明，

应当进一步改革管理体制，以适应海外石油投资的要求。对于那些明显滞后于“走出去”战略的管理方法和措施应当立即进行修改。如进一步简化海外投资的审批环节，增加透明度，提高工作效率；赋予企业更多的投资决策权，放宽对企业海外投资的额度限制和外汇管制；加快金融和外汇管理体制的改革步伐，完善金融和外汇监管制度；增强政府部门的服务意识，改变工作作风，简化海外投资的审批环节和手续。同时，政府应当充分利用当前有利的国际形势，加强外交工作，积极建立多边、双边及地区间的能源经济合作，为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第三，要加强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提高海外投资的水平

海外投资比国内投资复杂的多，风险也大得多，因此评估海外投资的评估部门必须拥有一支高水平的、精通项目评估的技术专家、经济专家和外经外贸专家队伍。项目评估必须真正从项目的原始数据、项目的技术可行性、经济可行性出发，做出客观的评价以供决策者参考，应当摒弃项目评估是为领导的项目立项决策找论据、做文章的做法。决策者必须充分尊重项目评估部门的评估结论，确实以该结论作为决策的依据。准确的评估可以降低和规避不应有的风险，决不能因为要急于走出国门、走向国际市场，或为了承揽到某个项目而降低评估标准。

在经过10多年的摸索之后，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石油时，要把重点从以报价取胜转移到以质量取胜，树立品牌，不断地开拓市场。政府应该加强对中国企业海外石油投资的协调指导，减少内耗，促成企业在海外投资上的相互合作和扶持，提高整体的竞争力。

第四，要积极参加跨国并购，推进国际合作，实现海外业务跨越式发展

从近几年的发展趋势看，国际大石油公司并购已成为石油上游资产交易的主要形式。上游公司和资产的交易价值从2003年不足500亿美元急剧上升到2006年的1660亿美元。2007年全球石油上游资产交易超过320起，交易额超过1500亿美元。从中国企业海外石油投资的实践来看，公司并购是实现储产量跨越式增长的重要途径之一。应该在大力加强自主勘探开发的基础上，将跨国并购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选择。从今后一个时期内的市场机会来看，建议将并购目标重点放在欧美大型油气公司上，特别是油气年产量在1000万吨以上、市值在500亿美元以内的公司。针对不同目标公司的情况可以灵活运用一次并购或渐进并购、直接并购或间接并购、单独并购或合作并购等多种方式。

第五，要加强与国家石油公司的战略合作

要充分发挥我国政治、经济、外交和市场优势，在互利互惠互换原则下，发展与资源国的多方位能源合作，通过提供在我国能源市场的发展机会，扩大油气贸易，换取资源进入，建立上下游一体化的合资公司，实现关键地区和关键项目的突破。积极参与俄罗斯、中亚、非洲等地区的一级市场投资，在资源国石油公司上市时作为战略投资者持股，通过股权影响其战略决策，获得这些地区的油气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