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文豪谁堪怜

2009-12-04 02:52蜀中狂客
国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曹雪芹莎士比亚红楼梦

蜀中狂客

清代雍正年间,江南地区丝绸纺织业盛极一时。时任江宁织造的曹頫礼贤下士,多才勤学,与一个名叫菲得浦·温士顿的英国丝绸商人结下了深厚情谊。菲得浦学识渊博,开朗健谈,不但给曹頫传授西方先进的纺织技术、讲述英国王室的情况,还绘声绘色地讲到远在重洋之外,他的祖国有个叫莎士比亚的伟大天才,一生写下无数传奇之作:《罗蜜欧与朱丽叶》、《哈姆莱特》、《威尼斯商人》……那些闻所未闻的莎氏戏剧,千回百转的莎氏故事,让曹頫都听得如醉如痴。有一次,曹頫忽然感觉屏风在动,绕到背后一看,竟是他的儿子曹雪芹。原来曹雪芹每次都藏在屏风后面,和父亲一起聆听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

这个故事记载于1874年出版的《龙的帝国》一书中,是菲得浦的孙儿威廉追述他祖父的回忆录。我们也许无法据此确定曹雪芹是否受到过莎士比亚的影响,但至少可以说明,曹雪芹早年就知道莎士比亚并听过他的很多戏剧故事。中西方两位旷代罕有的天才,相隔一个世纪后,超越时空的阻隔,在此神交意合,邂逅共鸣了。

这两位千秋辉映、雄峙中西的文豪巨匠,作为不可逾越的文化丰碑,笼罩了无数神圣的荣耀光环,而他们生前所经历的荣辱悲欢、遭际境遇,却演绎出不同的人生况味,映射出两个不同时代的悲喜命运。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楼梦》开篇这首不起眼的小诗,滴泪为墨、研血成字,道不尽千古文章的无尽苍凉,说不完万代文人的悲欢际遇。“文章憎命达”在曹雪芹和莎士比亚的身上得到同样的应验,他们少年家境衰落,中年历尽磨难,晚年痛失爱子,且都英年早逝,令人惋惜。不同的人生经历背后,是不同的曲折命运。

曹雪芹终其一生的凄凉落拓,感怆悲凉,想必中国的读者早已不陌生了。翻开一部巨笔微雕、沧桑满怀的《红楼梦》,兴衰之速、境遇之奇、人情之薄、悔恨之深,岂止“小说家言”,而是曹雪芹一生心路风霜的大折射。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曾做过康熙皇帝的奶妈,祖父曹寅从小就是康熙最亲信的小侍卫和伴读,两人是“明里君臣,暗里兄弟”的关系。康熙王朝的六十年盛世期间,曹家享尽了富贵繁华。

然而富贵盈室,莫之能守;君恩难恃,兴衰异数。康熙驾崩,雍正继位。这位历史上数一数二的严苛帝王,登基之后立即颁布了数不清的紧急诏令,展开了骇人听闻的残酷清洗。山雨欲来,曹家顿时大厦将倾。此时,生不逢时的曹雪芹降生了。

雍正五年,被其视为眼中沙子的曹頫终于因“行为不端,亏空甚多”被撤职抄家,后又被逮京问罪,枷号示众。被抄家那一年,曹雪芹才3岁半。当时正值过年前后,这本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可是曹府上下却陷入一片恐慌之中,这给幼年的曹雪芹留下了不可抹灭的记忆。

曹家衰落后,穷困与贫窘一直追随着曹雪芹。历经了家庭巨变的曹雪芹,其内心之凄凉可想而知。他对这个社会有了太多的感触。大约在乾隆九年(1744年前后),20岁的曹雪芹动笔写作《红楼梦》,并一发而不可收拾,由原来“闲来偷笔”变成了终身的事业。

莎士比亚和曹雪芹的身世有着惊人的相似,早年家道中落,尝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暧。1564年4月,莎士比亚生于英国伦敦附近的斯特拉福镇。他的父亲是位羊毛商人,不但生意兴隆,还当上了斯特拉福镇镇长,成为当地地位显赫的家族。莎士比亚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被送进一个有名的文法学校接受教育。莎士比亚14岁那年,父亲意外破产了,小莎士比亚只得中途退学,到父亲的手套铺帮忙。曾经被众星捧月的小莎士比亚,如今四处遭到白眼和冷遇,饱尝了生活的辛酸与艰难。18岁时,他与一个当地姑娘结了婚,生活极其困窘。几年后,莎士比亚背井离乡,来到举目无亲的伦敦,在一家剧院给人看门、扫地、看马,有时开演前遇到跑龙套的小角色因事来不了,导演就胡乱在他脸上画两笔,把他推上台去凑数。

但与一生困苦潦倒的曹雪芹相比,莎士比亚仍是幸运的。1592年,年仅28岁的莎士比亚创作完成历史剧《亨利六世》,并在伦敦著名的玫瑰剧场上演。《亨利六世》一鸣惊人,年轻的莎士比亚一举成名,从此奋力前行,步入辉煌。又过几年,他的杰作《亨利四世》在伦敦舞台上取得空前成功,莎士比亚从此成为独步艺坛最受欢迎的剧作家。

莎士比亚的成功遭到了同行们的嫉恨。面对他们的侮辱攻击,莎士比亚依然保持缄默。白天,他在剧团里工作,既是演员,又是编剧;夜晚,他在昏暗的灯光下通宵达旦地紧张写作。和他同时代的剧作家德科感动地说:“莎士比亚先生比任何人都勤劳。”

莎士比亚很快步入了他戏剧创作的黄金时代。一帆风顺的事业也带给他丰厚的收入,他在家乡购置了房产、耕田和牧场。

曹雪芹没有莎士比亚那样的好运气。当莎士比亚而立之年便已名满英伦风光无限时,曹雪芹却门前冷落车马稀,苦雨凄风伴孤灯。他春蚕吐丝般呕心沥血地写作,《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只能停留在手稿上,进不了市场更登不了大雅之堂。他的心血结晶,除了三五友好知己传阅外,不可能和广大读者见面,得不到任何精神和物质上的有力支持。今天人们也许难以想象,《红楼梦》这样一部传世巨著,居然是曹雪芹在“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条件下,于废旧老黄历的册页上写成的。

曹雪芹经年累月的心血支付,却没有分文收入,终于到了“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地步,最后竟卧病不起,无钱医治,凄惨地死于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面对抱恨而终的曹雪芹,连他的好友敦诚也禁不住哭奠:“三年下第曾怜我,一病无医竟负君!”

在中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西方,“愤怒出诗人”。痛苦成就了曹雪芹,也成就了莎士比亚。这背后是中西方共有的人类精神力量支持。推动历史进步的文艺创作,正是人类这种压不跨、砸不烂的精神。环境越是不幸,越能激发起作家的无限潜能。曹雪芹所经历的人生巨变、风刀霜剑,远甚于莎士比亚。他描写沧海桑田的人世变幻,看透来来往往的碌碌风尘,更具一番雄浑开阔的视野,力透纸背的悲凉。

曹雪芹犹如一位孤独的路人,走在风雨飘摇的旷野,看不到任何希望与亮光。如果说对于一个没有读者群的作家,这还只是一种寂寞萧瑟、漫长无依的煎熬,而云泥之别的时代大环境,提供给曹雪芹和莎士比亚的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创作舞台。

从两个故事的对比,就能看出两个时代的差异。

1601年,一伙神秘的顾客来到这家伦敦最豪华的剧院,他们开出了高价,指定剧团在某一天重新上演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这部戏剧。当演员们演到废黜国王的那一幕时,叛乱在伦敦城发生了,演员们被卷入了这场叛乱之中。不过,叛乱被平定以后,无论《理查三世》的作者还是演员和剧团,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

而据传在清代的中国,乾隆皇帝某日忽至八皇子永璇家,当时永璇本人不在,乾隆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部小说叫做《石头记》。乾隆不声不响,挟走了其中一册回宫去了。等到永璇回家,闻知此事简直吓坏了!于是赶忙请人连夜搞出一个“删削”的“洁本”,上呈皇帝。由此世上才出现了不完整的《石头记》抄本。

莎士比亚实属幸运,他生活在以宽容之道治国的伊丽莎白女王时代。这是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之一。女王高度的政治智慧和包容之心,泽及文学艺术,特别是她对戏剧的扶持。在泰晤士河南岸有一家名为“环球”的剧院,许多贵族包括女王本人是这家剧院的常客。35岁的莎士比亚是这家剧院的股东、演员兼剧作家。这一时期,是英国资本主义兴盛上升的黄金时期,国强民富,有力促进了英国戏剧的发展和成熟。戏剧不仅成为市民文化生活的必需品,也成为宫廷权贵的时髦享受。继伊丽莎白之后继位的詹姆士六世,也一样酷爱戏剧。他登基仅两个月,就把莎士比亚和他的剧团揽进自己亲自庇护的班底,并改名为响当当的“国王供奉剧团”。莎士比亚和剧团演员都成为宫廷侍卫,配有皇家猩红色的制服,还授予荣誉头衔。

莎士比亚的激情和才华,无疑找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良机。伊丽莎白女王宽容的施政理念和对于天才作家的赏识爱护,让人有目共睹。如果莎士比亚能够未卜先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感到庆幸,因为如果他晚生几十年的话,我们也许就只能在断头台上听他朗诵自己的作品了。

在中国的宫廷,诗词小说之类东西,在以科场为务的中国传统中向来被视为“末流下贱”,难登大雅。曹雪芹写作《红楼梦》,一直被视为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不但遭到家族亲朋的笑骂唾弃,更有来自朝廷查禁的巨大风险。当时,封建专制文化统治极其严厉,康熙皇帝晚年数次谕旨严禁“淫词小说”。其后的雍正、乾隆二帝不仅谨遵康熙帝定例,而且大兴“文字狱”,一不小心,士子文人便有可能招来横祸。

在长夜漫漫的黑暗年代,《红楼梦》自诞生那天起,就是统治者眼中典型的“诲淫诲盗”的毒草邪说,躲不过被禁毁的悲剧命运。嘉庆以后,《红楼梦》屡被官府查禁,直至晚清光绪年间依然遭到查禁。各种毁禁、收缴的行为数不胜数,而针对曹雪芹及其书的侮辱诋毁、谩骂之词更是不绝于耳。

“时代不幸诗家幸”。曹雪芹虽然生于被后人大书特书的“康乾盛世”,但那盛世的落日余辉,不过是大清帝国最后的回光返照。万民齐颂的歌舞升平里,他却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末世感”。他要把这一切都写下来,写一本与世俗观念大相径庭的书,以唤醒人们对这盛世的麻木。

翻开《红楼梦》的任何一页,你会看到每个字都是用至情的鲜血浸成的!不愤则不悱,不悱则不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他的内心实在太过悲苦,才对邪恶的肆虐有不可抑制的愤怒,对良善的消陨有难以自持的悲痛。他以个人的命运作为悲剧调色的底板,去揭示天理的不公、世理的难平。

“文必穷而后工”,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文化传统。与知交零落、穷愁潦倒的曹雪芹相比,莎士比亚的人生际遇截然相反。

莎士比亚一生与上流社会有着不解之缘,并直接从中得到诸多照顾和好处。他所在的“宫内大臣供奉剧团”多次被女王召入宫庭演出,他在《亨利四世》中塑造的大胖子骑士福斯塔夫深受女王喜爱。

另外,莎士比亚的生命中还有一个人对他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他就是伊丽莎白时代最位高显赫的南安普敦伯爵。莎士比亚当时只是剧院里一个无名的小角色,伯爵是个戏迷,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他。他被莎士比亚身上某些特殊的东西深深地吸引住了,莎士比亚成了伯爵家的常客,走进了贵族的文化沙龙。从此,莎士比亚对上流社会有了近距离观察了解的机会,扩大了他的生活视野,为他日后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南安普敦伯爵从此成了他的保护人,并对他的创作成名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南安普敦伯爵的提携和关照下,莎士比亚最终用笔震憾了世界。

反观曹雪芹,又怎一个“痴”字了得!他注定要将被正统观念放逐于社会的边缘,而他却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献上时代的祭坛。

在中国,自隋唐设科举制度以来,知识分子都把科举及第作为进身求仕的道路。但曹雪芹深恶仕途八股,他笑看红尘,超然物外,百折不回。在那个黑暗专制、浮生如梦的时代,他犹如空谷幽兰、高寒杜鹃,又象深海骊珠、绝顶雪莲,飘然悠游于天地之间。尽管生活艰难,但他却谈笑风生,从容不迫。正如他自己在《红楼梦》中借史湘云的菊花诗自况:“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唯有我知音。”

他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合、看尽人世的浮华苍凉。但他并没有顾影自怜、风流自赏,他对天下万物秉持着宗教般救赎的炽诚,对芸芸众生有着一种深彻灵魂的悲悯。一部《红楼梦》是曹雪芹反叛心理的宣泄,也是其反叛人格的升华。他并没有满足于简单的牢骚满腹发泄不满,而是追逐一种永恒的真理思考;他不是在解嘲自我,更多的是在解嘲整个社会。他告诉人们,就是在人生最压抑和最丑陋的时刻, 也会有最可贵和最美丽的事物出现。他笔下的宝玉,何尝不是苍凉现实中自己唯一的知己?宝玉的呆傻疯癫,照见的是一颗推己及人、真挚博大的赤诚之心,更是中国文化的一种精神升华。曹雪芹以最深刻而又最含蓄的写作和思考,来唤起人们对人生真善美的追求。

莎士比亚也并非生活在天堂。伊丽莎白后期的统治越来越黑暗,宫廷生活日趋腐朽,“圈地运动”迫使农民背井离乡,莎士比亚美好的人文理想和残酷的社会现实产生了强烈的矛盾。他在创作之路上似乎走了一个轮回,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思想的成熟,他从早期的乐观情绪转到其后的悲剧创作,面对严峻的现实,深刻地揭示了处于变革时期的英国社会的矛盾,在创作思想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四大悲剧《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麦克白》标志着莎士比亚对时代和人生的深入思考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着力塑造了一些新时代的悲剧主人公。这些人物的悲剧命运,深刻地揭示了资本原始积累时期开始出现的种种社会罪恶,表现了人文主义理想与残酷现实之间矛盾的不可调和,具有高度的概括意义。“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哈姆雷特这段沉痛自责的独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内心的剧烈挣扎。这何尝不是莎士比亚内心的真实写照?

曹雪芹和莎士比亚,一个在东方没落的王朝中长夜独行,一个在西方的温柔富贵乡中苦苦思索。他们最终没有失去犀利和深刻,而他们天才的洞察,又让后人能清晰地看穿那个年代。

今天,《红楼梦》成为中华文明的巍巍长城,成为中国人博大精深的精神家园。毛泽东曾说,中国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之外,“还有半部《红楼梦》”。而英国首相丘吉尔则说:“我宁愿失去一个印度,也不肯失去一个莎士比亚。”作为开创一个时代的文学巨匠,曹雪芹和莎士比亚的贡献都是难以估量的。但由于中西方社会文化背景的不同,他们的开拓求索又迥然有别。

莎士比亚所处的时代,是封建制度开始瓦解、新兴的资产阶级开始上升的大转折时代,人文主义思潮如雨后春笋,产生了许多开始思索人类命运的作家,莎士比亚更是被誉为“继上帝之后,创作最多杰作的人”。他身材短小,却成为思想的巨人;他来自偏僻的乡村,却引领一个时代前行。

在文艺复兴的年代里,莎士比亚尽情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心里更多的是世俗快乐的色彩,其创作直指生动丰富的人性本身,弥漫着精神人格充分舒展的时代气息。他借哈姆莱特之口这样热情地赞美人性:“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伟大的力量,优美的仪表……人类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动荡不安的欧洲大陆,摇摇欲坠的封建统治,尖锐对立的社会矛盾,频繁的人民骚动,西班牙入侵的危险……这一时期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便是莎士比亚创作的背景。一切都可以说是瞬息万变,令人目不暇接。莎士比亚以杰出的才华把握住了这个时代多变的生活,他主张实行资产阶级开明君主的专制制度,赞美现实生活,肯定人的力量和价值,揭露封建制度的冷酷无情,以其杰出的作品提升了英国的人文主义思想。

而曹雪芹所处的中国,虽然比莎士比亚晚了近150年,但仍然是一个闭关自守的封建帝国。日益强化的中央集权变本加厉,雍塞民智。苦闷忧愤的曹雪芹看不到那个社会有任何前途和亮光,他只能借助疯疯癫癫的一僧一道,借助亦真亦幻的“假语村言”,借助参透玄机的“好了歌”,去演绎一段“女娲补天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的盛世危言。

历经痛苦迷茫的彷徨求索,曹雪芹找不到一条出路。他身上体现出一个走在时代前列的觉醒者,无路可走时的悲茫无依和无可奈何的孤独虚无,表现在《红楼梦》中就是那“似有还无,万境归空”的无穷寓意。

莎士比亚站在16世纪的思想高度,把掩藏在历史深处的人性特点挖掘出来抛到了人们脚下。他大声说:“看吧,我的朋友们!人类不是按照我的规格创造的,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把他们真实的样子展示给你们看。”而曹雪芹石破天惊的声音,只能无声地隐藏在神秘玄妙的方块字中,散发出孤独的光芒。他只能默默用无处不在的谜,去倾诉一个时代的谜;用自身的悲剧,去讲述一个时代的悲剧。

曹雪芹和莎士比亚,两位大师巨匠并肩而立。莎士比亚的作品像一条河,蜿蜒流过群山峻岭奔向浩瀚的海洋;而《红楼梦》更像一盘稀世罕见的绝妙棋局,处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非为一代独有,实为千秋共宝”。对于莎士比亚来说,他生逢其盛,正是一个需要巨人并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而对于曹雪芹来说,我们尽管叹息他生不逢辰,但他依然如一道划破黑夜长空光彩夺目的闪电,照亮了整个中国。他们都是上天派来的智慧使者,是来去匆匆的神祇精灵,悄然路过人类居住的这个遥远星球,在尘世的心灵撒下无数悲欣交集的情感种子,任人类情感之海泛起难以平息的惊天狂澜,就飘然消失于茫茫星空,无踪无迹,任我们仰望苍苍穹,无限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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