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价之失

郑风田

近日美国《时代周刊》封面文章推出题为“便宜食物的真正代价”重点文章,对美国作为农业生产大国和农产品出口大国进行反思。该文认为美国农业虽然发达,农产品产值丰厚,但廉价食物让美国人付出沉重的代价。比如美国肥胖率近年来居高不下,因肥胖而带来的社会成本每年高达1470亿美元。另外,美国的廉价食物也让土壤和自然环境付出高昂代价,包括农田由于过度种植遭到破坏,追求家畜高产量而兴起的规模化、过密养殖化使疫病频繁发生,过量使用抗生素使畜禽抗药性大增,大规模追求农业现代化也带来大量能耗加剧了全球气候变暖,等等。美国环保科学家联合会专家古里安·谢尔曼甚至说:“我们的廉价食品正在毁掉土壤、环境以及人类自己。”

与美国相比,我国食物其实更廉价,代价也很沉重。过去我国一直为解决了13亿人口的温饱问题而自豪,但在温饱问题已解决三十多年之后,我们现在面临比原来更大的挑战,这就是由于食物的过量生产以及由此而导致的其他严重问题,比如肥胖率快速上升、粮食浪费惊人、畜禽疫病大规模发生,等等。我从以下几个方面谈一下我国农业同样存在此问题:

我国食物价格过分低廉且增长缓慢,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国家长期执行低价粮食政策所致。我国粮价远远低于国外粮价,多年来一直在低位运行,比如2008年初,国际粮价比我国国内粮价高出3倍以上。以大米为例,日本、韩国一斤大米相当于20—30元人民币。巨大价差引起粮食走私狂潮。如今年6月4日,广州审理了一起粮食走私案,犯罪嫌疑人走私粮食8600吨,偷逃税款1700多万元人民币。另外近年来什么都狂涨,但唯有粮价上涨像“小脚女人走路”,升幅极有限,比如1999年5月,江苏省物价局、粮食局下达的夏粮收购通知显示,每50公斤中等质量标准红小麦收购价和保护价为56元,2008年这一价格提至72元。10年间,小麦价格涨幅仅为28.57%。

过量的化肥施用导致土地被破坏严重。我国目前的亩均化肥施用量已进入世界最高水平之列,过量使用化肥和农药已到极限。滥用化肥和农药造成很多后果,例如氮污染已严重危害人体健康和环境质量。据研究显示,目前我国氮肥过量施用很严重,利用率不足20%。

养殖场“过密化”饲养引发禽流感传播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低廉的价格导致许多养殖户一味追求养殖数量,许多养殖场普遍存在饲养密集度过高的现状,成百上千的动物被关在狭小拥挤的围栏内,缺乏消毒清洁,恶劣的生长环境使许多家禽疫病免疫力越来越差,容易爆发传染性疾病。而为了动物防病治病使用大量的抗生素,人们通过食用有可能导致抗生素残留体内,对健康造成侵害。美国70%的抗菌药物并非用于人类,而用在了动物身上,我国究竟有多少从未公开统计过。

据估计,我国低粮价政策导致每年浪费粮食850亿公斤,喝酒喝掉300亿公斤,算起来等于浪费1亿亩耕地。仅北京市每天平均就有1600吨剩菜剩饭泔水。按照餐饮业最保守的估计,餐桌食物每年浪费达10%以上。如果我国每人每年合理消费可节约0.5公斤粮食,每年则可节约6亿公斤粮食,相当于812万亩耕地的年产量。而我国每年光喝酒就要“喝掉”300亿公斤粮食。两者相加,我国每年要浪费掉1亿亩耕地的粮食。

低粮价是农村内需难以启动的原因之一。由于粮食价格低廉,农民劳作一年的收入还不如出去打工一个月的收入。农村内需难以启动,从而使国家靠拉动农村内需带动经济增长的发展战略大打折扣。粮食低价导致农民不愿投入到粮食生产中,有限的土地利用效率很低。

上述问题愈演愈烈,应该引起决策部门重视,正视由于过分追求低廉农产品政策所造成的代价。如何调整粮价,使上述情况能够得到有效地缓解,需要精心地政策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