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兵
一排蓝色屋顶的产奶房,每头牛都有属于自己的卧床,保温饮水、自由采食以及粪便自动清理和收集等设施一应俱全,在宽敞洁净的产奶房中,这些黑白花奶牛们等待下一次的产奶。这就是位于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兵州亥镇的伊利集团的一家“奶联社”。
这里采取的是牧场放养与圈养相结合。从饲料喂养到挤奶出售,原奶生产的所有环节都在伊利集团的严格控制之中。据介绍,这个号称全国第一家的“奶联社”自2007年投入使用以来,现在已经有了1000多头优质奶牛。
“奶联社”的主要推动者——内蒙古奶联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兆林说,因为是集中养殖,“奶联社”在运营中降低了成本,平均每头奶牛每天比奶农自己饲养少投入1到1.5元。产量也在增加,入社之前,农户平均一头牛产奶为4.12吨,现在增加到了5.23吨。由于产奶质量好,原奶销售价也因此比散户奶价每公斤高出2元左右。
一位已经入股一年多,闲暇时前来探望自家奶牛的奶农说,从2007年开始,他就把自己的5头奶牛交给了“奶联社”,自己则在附近的经济开发区一家企业打工,现在已有两份收入,除了打工挣钱,还能领到“奶联社”的一年给两次的“分红”。
奶联社诞生
这是一种新的奶牛养殖模式:奶联社具有独立的法人资格,甚至还注册了商标。它实行股份制企业管理,设有章程,理事会、理事会主任、监事会、监事会主任皆由社员代表大会选举产生。合作社还建立了《合作社社员管理制度》、《股金管理制度》等一系列规章制度。由社员选举产生的奶联社站长负责管理奶站,奶站的管理费收入由合作社统一支配。
实际上奶联社搭建了一个养殖的平台,拥有资金设备和技术。而奶农只需要以奶牛入股即可。在入股之前,奶联社会对奶牛进行评估并建档立案,年底有固定分红,对于奶农而言是零风险,合同期内,奶牛所产牛犊归企业所有,奶牛疫病和死亡风险则由奶联社承担。
据介绍,奶联社的基本原则是,奶农能做好的要留给奶农来做,奶农做不好的各环节在一定时期内都由奶联社内的员工来做,最终逐步走向奶农完全合作化和国家整体调控化。
在这一模式下,奶农的利益是相对有保障的——奶农自愿入社、不参与经营、获取年固定回报、到期自愿退社,退社时领取入社奶牛金。奶农还可以和奶联社签订协议,比如用奶农家里的土地种玉米,奶联社负责收购。有合适的劳动力,也可以进奶联社当产业工人。
具体的入社操作,比如年产4.5吨鲜奶的奶牛定价为5000元人民币,合同期为5年的养殖户,5年给养殖户利润5000元人民币,本利共10000元,每年付2000元。年产4.5吨鲜奶上下的奶牛,定价及养殖利润按比例增减。
土默特左旗旗委研究室的一位人士说,奶农一旦入社,实行的是零风险,每年可以获取20%的高额投资回报,这远高于奶农自行养殖所得的利润。奶农入社之后,可以将饲养奶牛的土地用于它途,可以减少奶农饲料种植成本586元(一头牛按二亩饲料地计算)。
舍必崖村是在2007年12月成立奶联社的。股东主要是由呼市赛罕区农牧业局、金河镇政府、伊利集团3个股东和舍必崖村3个奶农组成。当时确定了每5头奶牛为1股,每股投入1000元资金用于购买饲料、卫生防疫等支出。
目前这一模式得到了呼和浩特市的推广。伊利的竞争对手蒙牛,最近的一个计划也是,让奶农以奶牛及奶站入股企业,形成奶农与企业“利益一体”的新型股份制模式。其实这就是伊利目前在做的奶联社模式。不过,蒙牛负责人表示,这个方案还在探讨之中,主要涉及产权、资产等各种复杂的问题,尚不能很快实现。
被逼国有化
中国乳业一直以来都是延续 “公司+奶农”的旧模式,但其小而散、生产力低、无法普及现代养殖技术的弊端,因为“三聚氰胺”事件爆发而开始被广为诟病。有专家说,目前乳业存在的种种问题都可以追溯到这种 “看似合作组织,实则买卖关系”的模式。
尤其是去年的“三聚氰胺”事件爆发之后,这种模式越发伤害着奶农的切身利益。事发之后,国家颁布了新的乳业标准,而在现有的这种旧模式下,鲜奶很容易变为劣奶,此时,大多数奶农只能选择杀牛、卖牛、不养牛,以谋求其他生计。
从对奶源有效的严格控制来讲,集中专业喂养的方式——“奶联社”的模式,才有可能做到健康的奶源。目前中国百分之七八十奶牛都是个体户养殖,大多数乳企采用分散饲养集中挤奶的模式,从个体户手中获取原料奶。
另一方面,相关的检测专用药片和设备大多来自国外进口,集体圈养的奶质检测仪器一台就需耗资数十万元。成本太高,也让乳企难以自律。
而此前奶联社未能大规模发展的原因也在于:一是资金短缺困扰着规模的扩大;二是奶牛养殖场不能办理土地使用证,而没有土地使用证,就难以从金融机构获取贷款;三是奶农依然有顾虑。
但中国乳业发展到今天,奶联社的模式将成为最终的选择。
和林格尔县为了巩固乳都核心区的地位,制订出台了《2009-2011年百千万奶牛牧场建设“312”工程实施方案》。提出建立完整的产、加、销利益联结机制,大力发展由奶农投资入股的合作经济组织,鼓励奶农入股,引导奶牛入区。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除了政府和银行方面的支持之外,乳企急需大量资金的注入,这是中粮入股蒙牛的背后真相。
2009年7月,中粮与厚朴投资,以现金每股17.60港元认购蒙牛20%的股份,成为蒙牛最大的单一股东。牛根生将蒙牛乳业从一家股权极为分散的民营企业变身为一家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至此,中国乳品行业的主要参与者,蒙牛、伊利、光明、三元已全部是国有控股的公司。
尽管蒙牛并不承认自己被收购是因为缺钱,但蒙牛2008年的年报却显示,蒙牛亏损高达9亿元,而2007年度的盈利是10.9亿元。年报还显示,蒙牛必须在一年内偿还银行贷款高达17.287亿元,2007年这一数字仅为1.832亿元。建立自己的奶源基地显然需要大量的资金。
而对于奶农而言,要么选择放弃,要么选择被收编。一是因为散户太多,而这种零散养殖的奶农过分关注短期利益,容易波动;二是在当前奶业利润的分配框架中,奶农所占利润比例不足10%。
同时,在全国范围内由于奶源地割据垄断的局面已经基本形成,奶农受牛奶保鲜半径小的制约只能单向供奶给固定的企业,并与之形成依附关系。奶农其实已“无路可逃”。
奶农乌托邦
呼市和林格尔县城关镇大南沟村的奶农的生活其实简单而单调。每天四点多钟起来,拉牛到奶站挤奶,然后回家拿饲料喂牛。做完这些后,就去田里割玉米秆子——准备青贮饲料;下午又下地干活,傍晚回来再拉牛去奶站挤奶。日复一日。
大量的农村劳动力开始涌向盛乐经济园区。盛乐镇公布营村的一位在家做奶农的老大爷说,生活虽然辛苦,但从来都是如此。遥想六七年前,奶站还没有机器挤奶,冬天零下十几度,手工挤奶的日子更不好受。但“那时奶好卖,赚钱,不像现在。”老大爷说。
蒙牛曾经建立的奶牛养殖小区模式,也算是奶联社的雏形。奶牛小区建于2000年后,当时由政府修建,并提供诸多优惠条件。许多呼和浩特、和林县的富人,在招商引资的旗号下购买了小区的房子和土地,并开始养殖奶牛。
但这一小区其实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养殖小区,小区内的奶农依然是各家养各家的牛,并不存在统一喂养、统一管理的小区养殖模式。据说小区在鼎盛的2003年曾经有近30户人家,如今大部分人都抽身离去,养殖小区开始走向“破产”。
其实按照一般的收益计算,如果一个奶农养上五六头牛,一年也可以收入一万多块钱,对于当地农民的生活,或许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状态,但是当其他因素一并出现的时候,这种轻松可能就要慢慢淡去。
以盛乐镇公布营村一位奶农大婶为例,她家2005年的时候两头奶牛得了5号病(乳房炎),牛的乳房虽然老大,但就是挤不出奶,最后只好卖给人杀了,每头只卖了2000块钱,而在市场上一头好的奶牛,转卖可以卖到8000元左右。
至于奶站,奶农们说,好些奶站原本是乳业公司自己经营的,但在2005年的时候,乳业公司将奶站卖给私人。收奶标准随之降低,附近村子的奶牛牵到这里,也能得到一样的价格。而牛奶收购越多,奶站从乳业公司获得的管理费(即奶站的利润)也就越多。
但三聚氰胺事件之后,这一切又都随之改变。
乳业集团对奶站进行了收购或托管等形式。蒙牛集团专门成立了奶源培训中心,仅半年间组织小型科学讲座和现场指导的培训400多次,受益人群达12000多人;大型知识讲座20多次,受益人达到5000多人。
蒙牛还成立了流动化验室、推出了奶牛保健服务,可随时根据奶站的需要到奶站现场进行抗生素、体细胞的检测和分析,帮助奶站掌握牛群健康状况,及时分群、治疗和淘汰。当然,对于奶农来说,能尽快入股是他们的期待。
蒙牛集团声称,等条件成熟时,让奶农以奶牛及奶站形式入股企业,形成奶农与企业“利益一体”的新型股份制模式。蒙牛现有的养殖小区将是转身为“奶联社”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