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婧
“新闻不是社会状况的一面镜子。而是对已经显露出头角的那方面的报告。新闻不会告诉你种子如何在土壤中生长,但是可以向你报告第一棵秧苗的破土而出。”
“大人物——即使终其一生一照例是通过一种虚构的个性而广为人知。因此,一个老生常谈也不无道理:仆人眼中无英雄。在仆人和私人秘书看来,他们只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常常沉溺于自我虚构。”
在未读《公众舆论》之前,我望文生义地将公众舆论理解为:或市井的议论、或公共事件中公众的道德呼声。而李普曼将公众舆论的研究解构了,将舆论分析大致列为“认识活动舞台、舞台形象和人对那个活动舞台自行产生的形象所作的反应之间的三角关系”。我这样理解,“活动舞台”指李普曼所指的真实环境。“舞台形象”指楔入人与现实环境之间的拟态环境,“人对那个活动舞台上自行产生的形象”指人类对虚拟环境的判断与行为。就是所称的意见。这三个部分是李普曼分析舆论的三个角度,而三者的关系就是研究的思路。李普曼当然不是想研究社会结构的问题,而是要研究人们与世界在精神的联系交流中,社会群体的作用力大小。
构成拟态环境的主体就是媒体与受众,拟态环境的构建是二者合力循环而为。真实环境与拟态环境之间,尚且可以区别。但是人与真实环境和拟态环境的关系就是难以道明的模糊地带。所以本文想先谈谈拟态环境存在的必要性。
拟态环境存在的可能性
首先拟态环境一般理解为观念形态上存在的环境。现实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拟态环境包括媒介环境和心理环境。
拟态环境并非精确而全面地描摹现实世界,仿佛它误导了人们对于世界的认知,但是如果没有拟态环境。我们对于世界有可能一无所知。
人为什么生活在现实环境中。却还构建出了意识上的一种非真实物质存在的拟态环境呢?李普曼指出了那些妨碍人们接近真相的因素:人为的审查制度、社会交往的限制和关注公共事务的时间比较匮乏。我个人认为,与其说是审查制度的存在好像妨碍了真相的大白,不如说客观上人的生存精力是极其有限的,穷其一生能经历的事情、接触的信息也只是媒介信息吞吐量中极小的一部分。面对海量的信息,首先人是无暇花精力去一一选择的,所以传统媒体的功能也在此体现,报纸就是将信息浓缩的一个媒介。
看不见的信息是通过词语图像传递给我们的,媒体在处理每天发生的信息时。将媒体工作人员认为的细枝末节抛弃,将琐碎的语言删除,到最后只留下了事件的部分描述,媒介的筛选与简化,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事件的真实的损失,这似乎也是传统媒体运作当中的一个代价。在满足人们有限精力的投入使用时,就得付出事实真相这一代价。这种代价意识。还可以通过网络来加以证明。网络提供给我们海量的无比丰富的信息。也携带避之不及的垃圾信息,于是有种声音出现了:认为网络传播中应当适度地进行把关。但是网络世界的垃圾信息不正是信息海量自由交换的一种代价吗?如果真的有了网络传播中的把关,敢问网络世界中那些自由的表达声音、意见交换还能否可以生动地存在?再者如果真要把关。那么这个“度”怎么“适”可能也会有颇多争议。
自由传播信息的代价就是把关的弱化。我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除了极为有限的亲身经历外,其余都来自传播(包括:自我传播、群体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等)。首先,各种传播方式中,大众传播所传达的信息,不仅是人自身获取信息的来源,也是其他传播形式的源头。不管是街头巷议,还是网络跟帖,议论的话题大部分是来源于媒体的。其次,看不见的环境是通过语言来表达的,人类掌握的词语要比他们想表达的意思少得多。现实中的环境是那么复杂,我们获取的信息也是有限的,词语的明晰程度是值得质疑的,所以信息的不确定性就通过人类的想象来填充了,舆论中必定会有想象的成分。
除去词语表意的抽象性会激发人类的想象,其实词语本身的倾向性也会造成一种态度,媒介使用“骚乱”一词来表述一个活动场面时,潜在地表达了这个活动的非法性,从而肯定了现实环境规范的合法性,就这样在媒体的用词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受众的接受态度。
盲人摸象——拟态环境是现实环境的一个部分
首先笔者认为,拟态环境是现实环境的部分反映,它并非现实环境的全部复制与描摹。所以它是依赖现实环境而存在的,二者同时不是对应关系,而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因为新闻、信息本来都不是对现实的全景式精确性的描述。只是对现实某个典型事件的截取。其次新闻人在对信息进行处理的过程中,本身是具有倾向性的,在《做新闻》当中,塔奇曼就指出新闻生产过程中,新闻的价值是协商的结果,主编们会开会讨论今天的信息,谈论哪几条信息是有价值的,当“非典”来临时,在没有疫情出现的几个省市,都有着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他们对电视上每天更新上报的病例产生了恐惧,尽管现实当中,他们是安全的。说起美国似乎就是摩天大楼,街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迪士尼的欢乐景象。可以说受众心中对于事物的象征性认知,就来源于媒体的选择性报道。所以拟态环境——一个依赖符号传播而存在的拟态环境是属于现实环境的一个部分。
虽然拟态环境是现实环境的一个部分,但是我们从交往中(泛指一切传播关系中、过程中),加上我们自身的想象,所得到的信息成像比我们真实经历的要广泛得多,某些时候甚至是覆盖了原先真实的经历。比如,直播的新闻节目、体育赛事,它们看似是实况的、现在式的,然而新闻播音员和体育比赛是不在现场的,受众观看节目时,心中却又是具有强烈的现场感的,电视作为一个电子媒介,就是通过共有空间的共建来实现现场感的。
另外,拟态环境在受众中的解读也具有倾向性,这种倾向性并不像新闻生产时的倾向性那样表现出一种公共性,而是表现出一种个人的兴趣倾向,受众会更愿意选择和自身经历或者爱好、或者背景相似的新闻来了解。受众的认知积累、预设态度和已有立场将会影响受众对信息的解读产生差异。比如一张报纸,不同的受众选择阅读的信息是不同的。
拟态环境的敞开与遮蔽
拟态环境的敞开指传者选择播报信息的行为。而遮蔽就是筛掉信息。敞开和遮蔽是对偶成立的。没有敞开就没有遮蔽。敞开即遮蔽。比如关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不管是对于奥运会志愿者的宣传片中,还是幕后的采访,都让奥运会充满了一种竞技、和谐。而奥运会作为一场赛事,重要的是技能,比赛的紧张气氛。但是我们在观看与奥运有关的节目时。多感受到一种祥和的气息,志愿者的微笑与专注,竞技者的友好与谦逊。所以一场赛事正在向一个盛事转变。那么提起奥运会。中国人心中的象征词就是:和谐、美好、荣誉的褒义表达。但是综观历届奥运会,1972年慕尼黑运动会是不太平的,8名巴勒斯坦人闯进会场,劫持人质,杀害以色列人。敞开的信息多是具有象征性的,比如教师是含辛茹苦的、战士是英勇无敌的。但是“教师”信息的阐释就是对教师个人其他信息(一个儿子、一个游泳爱好者)的遮蔽,于是当一个老师体罚学生、或者教学工作有疏漏的时候,就是一个反面的报道。
拟态环境有时通过一种象征来影响现实环境。作为新闻传播者,选取象征、呈现象征既是新闻生产中的一个行之有效的行业规则,也符合了受众省力认知的偏好。这种象征性有时就成为新闻生产当中的框架,信息在这样的框架下再加工后,就成为受众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李普曼在研究人类与世界在精神的交流中,将上游留给了传者研究;议程设置,将下游留给了受众研究。在受众研究中。受众对媒体信息的接触喜好及受众对媒体的意见表达,是受到严格观照的,这种观照来自人类本身,也来自社会的规则,比如新闻娱乐化,或者新闻信息以色情和暴力出现时,就会被责难,这个现象在人类与其他社会其他行业中是不曾出现的,这也充分证明了新闻行业是不能完全以盈利为目的来迎合受众的,因为整个新闻行业是受到社会道德观测的。我们对媒体寄予了太多——民主的镜子、监督的声音、社会道德的守护者……正如李普曼对于新闻机构寄予的理想一样,需要社会活动的记录能与新闻机构共同构筑一个民主的社会。不得不说这是使人心潮澎湃的。暂且不论它实现的现实可行性。毕竟我们做学问的目的不是向现实妥协而是向理想前进。
编校: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