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歧
一
清晨,一阵急促的大喇叭声在清水村上空响起来:“各位村民请注意。今天上午有重要客人来我们村观光旅游。大家要赶紧打扫卫生。家里家外、大街小道都要弄得干干净净,不要叫客人笑话我们。10点钟,大家都去老槐树下迎接客人!”
自从山清水秀的清水村被县里开辟为农家乐旅游村以后,村民们也没少接待过游客,游客们对各家的卫生情况反映都不错,村里根本不用过问此事。今天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重要?值得全村人兴师动众?
上午10点多,一溜小轿车开进村来。村民们见那些车一辆比一辆小,一辆比一辆高级。就都寻思:看来这客人还真是很高贵啊!
从车上下来的人很多,有乡长、书记,有县长,还有市里的领导。他们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慢地朝村头那棵老槐树走去,村民都在那里等着迎接呢。
到了老槐树下,那老者突然面对大家“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放声大哭,边哭边说:“我回来晚了,我是回来给乡亲们赔罪的,我对不起乡亲们!”
全村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李大龙,人称龙爷,在他老伴徐慧娟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老者面前。愣了片刻后,老太太指着那个老者哆哆嗦嗦地哽咽说:“你是徐成祖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还有脸回来?你就撞死在大家面前吧!”
老者仔细看着站在前面的龙爷和他的老伴儿。猛然就抱住了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撕心裂肺地喊道:“姐姐呀。你还活着?我这不是做梦吧?”
龙爷伸手去搀老者。老太太厉声说:“甭让他起来,就让他给乡亲们永远跪着,他不配做我的弟弟。”
站在旁边的乡长和县长急了。连忙来扶老者。老者哭泣着说:“就让我多跪一会吧!这样我的心才会好受点。”
村里人这会儿都知道了,这个老人叫徐成祖,是刚从台湾回来的。
关于徐成祖,关于他们徐家的许多恩恩怨怨,村里人知道的却没有几个。可龙爷和他的老伴永远也不会忘记。
二
六十多年前,清水村这个僻静的小村子只有百十户人家。村里大多数的田地都是徐家的,徐家主人徐金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徐慧娟聪明伶俐,儿子徐成祖天资聪颖,在上海學习纺织。那个年代到处兵荒马乱,但清水村却似世外桃源般平静得很。
村民们租种徐家的土地,按时交租,好在徐家的地租很低,村里人倒也能养家糊口。徐金和他女儿,还有长工李大龙三个人住在深宅大院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这个长工李大龙来徐家已经十多年了。比徐慧娟大1岁。他来时。徐慧娟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这李大龙的名字还是徐金给起的。
那年春天,李大龙讨饭来到清水村。饥饿难挨,昏倒在徐家大门口,正赶上慧娟和弟弟成祖出门放风筝,姐弟俩一起把他拖到院里,救了他。后来,徐金看他人憨厚诚实又勤快,便把他留下来。他说不清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李。徐金就给他起了“大龙”的名字,留在家里当长工。说是长工,其实也就是管吃管住管干活,没有别的报酬。徐金待他不错,吃的喝的都同他的女儿一样,跟一家人差不多。
小时候,徐慧娟和李大龙不分大小贵贱,徐慧娟管大龙叫哥哥,大龙管慧娟叫妹妹。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大龙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便和慧娟逐渐疏远了。但慧娟还和原来一样,哥长哥短的,有时让李大龙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当着徐金的面。
徐金私下里对慧娟说:“娟啊,你老大不小的了,说话做事要讲究。你是大家闺秀。干啥都要规规矩矩的。”
慧娟的脸就红了,问:“爸爸,我有啥事做错啦?”
徐金说:“以后和大龙不要太随便。他毕竟是我们家的下人。”
慧娟就生气地撅起了嘴:“爸爸。大龙哥和我不是一样吗?我可没把他当下人啊!”
徐金说:“他是他,你是你,以后身份一定要弄清楚。”
这慧娟从小就没了娘。徐金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受气,也就一直没续弦。他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啥事都依着女儿。他看女儿一天天长大了,还和李大龙走得很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想给她找个合适的主儿,把她嫁出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给女儿了却了终身大事,他也就省了一份心。
有一天,徐金家来了一个小伙子,见到徐金后高兴地说:“大舅,我叫路飞呀,就是宁城老路家的,我妈想你呢。让我来看看。”
徐金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小伙子是他一个远房表姐的儿子。知道是远方亲戚的孩子,徐金就热情地把他留在家中住了几天。
不料几天后,女儿生气了,说:“爸,赶紧把这人弄走,你要不撵,我可就叫他滚蛋了!”
徐金惊问:“为什么呀?他还是你表哥呢。”
慧娟涨红了脸,气愤地说:“他不是人,偷看我解手!不要脸!”
徐金昕女儿这样一说,也来了气,就找个借口,把路飞打发走了。
可过了没几天,路飞又来到徐家。还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整个大院他都跑遍了,就连慧娟住的地方也进去溜达过了。
这回路飞没空手来。给徐家带了不少好东西,有珍贵的珠宝。还有100块大洋。徐金惊讶地问:“路飞。这些东西都是你家的?”路飞得意地说:“是啊。我爸在外做生意赚的,我妈说让我拿来孝敬您。”
路飞这次没住,当天就走了,有了上次的事儿。徐金也没留他。但那个小男孩却和李大龙混熟了。小男孩告诉李大龙,他叫金小龙,从小就没爹没妈。后来遇见了他师傅。他师傅很能耐。他就跟着他师傅学功夫。
李大龙问:“你师傅住在什么地方?”
金小龙说:“这个保密。师傅不让说的。”
李大龙又问:“你师傅都会什么功夫?”
金小龙笑着说:“这个师傅说也保密,反正没有人知道的。”
金小龙临走时,李大龙偷偷塞给他一块烧红薯。金小龙说:“大哥。我会报答你的。”
李大龙乐了。说:“一块烧红薯,有啥可报答的?”
金小龙狡黠地眨眨眼睛说:“我最爱吃烧红薯,可我们那里没有。”
李大龙忙问:“你住在哪?”
金小龙忙说:“师傅说了,要保密!”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路飞又来了好几次,都是急匆匆来又急匆匆去。但每次来都带着金小龙,金小龙还和刚来一个样,东瞅瞅,西瞧瞧,对啥都好奇。
秋天过后,徐家收完了租粮,大屯满小屯存的,有些粮食屋里装不下,就堆在院子里。准备再围几个大屯。
这天是阴历九月十五,太阳要落山时,路飞和金小龙又来了。路飞进屋和徐金说话,金小龙便走出来。这回金小龙哪也没转悠,到处找李大龙却找不着,他就直接进了慧娟的屋。慧娟正在绣荷包。见这个猴孩子突然钻进来,就生气地大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没教养?谁的屋都敢进?连声招呼都不打?”
金小龙哭丧着脸小声说:“我找我哥呢。有急事儿。”
慧娟冷着脸问:“啥事儿?告诉我就行。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金小龙摇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金小龙央求慧娟说:“好大姐,你快告诉我,我哥在哪里。我真的有急事儿。”
看金小龙那个着急样,慧娟告诉他说:“在南大地捆秸秆呢,过一会就回来。”
金小龙看看已经要落下的日头。匆忙跑出去了。
路飞他们走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慧娟刚从她爸房间出来,李大龙偷偷朝她扬了扬手。慧娟便跟着李大龙到院子里。
李大龙悄悄说:“金小龙让我和你晚上到10里外的老虎口见他。他要告诉咱们一个惊天大秘密。我想那孩子没撒谎。八成是有事儿。”李大龙接着说:“他还告诉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要不就有大麻烦。”
慧娟立即说:“好,咱们这就走,千万别让我爸知道,要不。我就去不成了。”
李大龙和惹娟赶到老虎口时,四周静静的,什么都没有。李大龙大声喊:“金小龙,你在哪里?我是你哥大龙。”连喊了几声,没有回音。这时,忽见远处清水村方向火光冲天。枪声大作。
慧娟害怕极了,紧紧依偎在李大龙身边,悄声说:“大龙哥,金小龙不会骗咱们吧?”
李大龙说:“按理说他不会骗咱们。再说。他骗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慧娟突然说:“他用的不会是调虎离山计吧?”
李大龙猛然醒悟,说:“不好!家里一定出事了,小龙是想让我们躲开!”
大龙说着拉起慧娟就顺着原路往回跑。离清水村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枪声停了,到处是乱嘈嘈的人喊狗叫声。
到了家门前。大龙和慧娟惊呆了:徐家大院哪还有一间立着的房子?全都成了一片火海。村里人正忙着救火呢,见慧娟和大龙回来了,都说:“你们赶紧逃命吧,夜里来的那些土匪点名要找慧娟,找不见,就把你爹杀了。把粮食也都抢走了。”
惹娟趴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大龙眼里噙着泪水,狠狠地说:“这事一定和路飞有关系。要是能找到金小龙就什么都清楚了。”
慧娟擦擦眼泪说:“那路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怪我爸爸看错了人!”
大龙劝慧娟说:“我看得出来,路飞在打你的主意,还是赶紧走吧。”两人在乡亲们帮助下草草埋葬了徐金。便从清水村销声匿迹了。
到了1948年春,在上海学习纺织的徐成祖放假了。他与家中失去了联系,写了几封信也不见回音,眼见生活费花光了,只好跋山涉水一路艰辛返回家乡。这天中午,他走到离家不到40里的兴隆山,刚坐下休息—会儿,就被几个^抓住捆起来了,被蒙上眼睛拉上了山。徐成祖知道自己遇上了土匪,只好先保住性命要紧。
土匪把他的蒙眼布打开了,他发现那个坐在中间的土匪头目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土匪头问:“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国军的探子?”
徐成祖答:“我是学生,刚放假,正要回家。”
土匪头又问:“家住哪里?”
徐成祖答:“清水村。”
土匪头接着问:“清水村谁家是你亲戚?”
徐成祖答:“徐金是我父亲,我叫徐成祖。”
土匪头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我是你表哥路飞啊!”
徐成祖这才记起来,去年他放暑假回家,在家里曾见过路飞一面,所以感到面熟。
徐成祖问:“表哥何时上山落草了?”
路飞说:“你家遭了大祸,我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就拉了一伙人占山为王,积蓄力量,将来为我大舅报仇雪恨。”
路飞让徐成祖在山上住了下来,并且告诉他,他家长工李大龙杀死了他父亲,抢走了他大姐,还告诉他,清水村的百姓落井下石,分了他家的粮食和财产,他已經没有家和亲人了。
徐成祖悲痛欲绝,他恨死了李大龙,咬牙切齿地说:“李大龙,我爹对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此仇不共戴天!”他执意要下山回家,去祭奠老爸。
路飞给了他50块大洋,对他说:“如果在别处混不下去了,就上山来找我。”
徐成祖下了兴隆山。往清水村方向走去。离家不到3里路时。遇上了一队国军,几个当兵的不由分说抢了他的大洋,还把他抓了壮丁。徐成祖只好跟着这支部队到了清风县城,驻扎下来。
国军团长是个大胡子,挺讲义气。他听说徐成祖是在上海念书的大学生,知道他有些文化,就让他当了自己的随身副官。
团长对徐成祖说:“咱们现在就缺钱和粮食,有了钱和粮,咱们他妈的谁都不怕!”
徐成祖对团长说:“听说清水村很富裕。是这一带的粮仓。”团长大手一挥:“那咱们就去清水村征粮!”
一个团出动很快就把清水村洗劫一空,临撤退时,徐成祖指挥士兵把清水村一把火烧个精光!他对着几个哭泣的老百姓说:“你们分了我家的东西。杀我老爸,这就是惩罚!”
部队在清风县城住了一段时间。有人给大胡子团长出主意说:“离清风县城不足50里的兴隆山上住着一股土匪。有三十多人。据说有钱也有粮食。”
大胡子团长一拍桌子:“妈拉巴子。给我攻下来!”
徐成祖小声说:“团长,那地方地势非常险要。还是不去为好。”
团长眼睛一瞪:“胡说!只要有钱有粮,就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咱!”徐成祖只好在心里说:“路飞表哥啊。对不起你啦!”
结果,一个团的国军,基本没费什么大劲,就把兴隆山给攻下来了。
看着那么多粮食,还有那么多大洋,大胡子团长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这个仗打得好!这个仗打得好!”
徐成祖跟着士兵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胸部中弹,流了许多血,但还没有死,看着挺可怜的,就让人给他做包扎。
那孩子睁开眼睛,认出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徐、徐大哥,我是路爷的卫兵,叫金小龙,曾经去过您家,李、李大龙是我好哥哥。其实,那天路爷没有跟您说实话,我告诉您吧,杀死您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路爷。”
徐成祖吃惊地问:“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呀?”
金小龙说:“路爷相中了慧娟姐姐,可慧娟姐姐不喜欢他,他就派人去抢。我事先告诉了大龙哥哥,大龙哥哥和慧娟姐姐逃出去了。”金小龙说罢就咽了气。
徐成祖让士兵把金小龙埋在一棵老榆树下。他流着泪水喃喃地说:“小龙兄弟,有机会我一定给你重修坟墓,摆设灵堂,好好祭奠你。”言罢,他给金小龙行了一个军礼。
在一条水沟旁,徐成祖发现了路飞的尸体。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也让士兵把他埋了。并记下了掩埋他们尸体的大致方位。
徐成祖所在的部队在清风县城没住多久,便又紧急向东南沿海开拔。1949年2月,他们乘军舰离开了大陆。徐成祖跪在甲板上。对着家乡方向接连拜了三拜,默默流下了离别之泪。军舰一直开到台湾岛,从此,徐成祖与家乡天各一方。
徐成祖心里怀着对家乡父老乡亲的愧疚,在台湾过着清苦的日子,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故乡,思念着姐姐徐慧娟和李大龙。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回故乡,当面向父老乡亲赎罪忏悔,和慧娟姐团聚,颐养天年。
后来,徐成祖从军队退役,进了一家纺织厂。凭他学的纺织专业知识,很快被提拔当了厂长助理。厂长看他是个人才。就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两口子互敬互爱。可惜结婚十多年,妻子没能和他生个一男半女。后来妻子染病,不治身亡。此后。徐成祖对经营纺织厂也心气陡减,索性把职位让给了内弟,自己靠着股份生活也过得去。刚到台湾时他天天想念家乡亲人,后来又通过朋友从香港给家
乡亲人写信,但都石沉大海。那时候,两岸关系紧张,几乎到了“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徐成祖每当想起自己因对乡亲误解在清水村烧的那把大火。就黯然神伤,郁郁寡欢。
就在他叶落归根的梦想即将破灭之际,两岸坚冰消融,开始人员交流往来的好消息让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夜不能寐。经过一番准备,他终于踏上了日思夜想的故土。这时,他已经离开家乡整整59年了。
三
徐成祖住在姐姐家里,每天有说不完的话,他带着从台湾带回来的礼物,到各家各户登门谢罪,求得乡亲们的原谅。姐夫李大龙还陪着他到村北头的乱坟地里转悠。
大龙说:“那次大火过后,村里被烧死的人足足埋了三天,没有坟地,只好选择了村西头那片乱石岗子,也不知道坟里埋的都是谁,大家上坟烧纸,也就不分彼此了。”徐成祖听后眼泪汪汪,心里一阵难受。
那天,老哥俩喝着家乡酿造的老烧酒,一盅一盅地抿,慧娟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谈起小时候的趣事儿,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讲起伤心的事儿,三人一起默默流泪。
徐成祖说:“当年我一把火烧了咱全村,现在我回来了。看见家乡建设得这么好,我越发心里难受。我想出点钱,给咱村每家盖一座新房,这样既可促进旅游发展,也算我为乡亲们做点补偿,来赎我的罪过。”
龙爷高兴地说:“好啊!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有这个打算,我替乡亲们敬你一杯。”接着又感慨地说:“当年我和你姐在外地埋名隐姓过了一段时间。全国解放了。我俩又回到清水村。乡亲们因为恨你,也就连带恨起我和你姐来。”
慧娟接过话茬说:“瞎!你姐夫可没少受罪啊。替你担了多少罪名啊!要不是因为误会才发生这事。我们也饶不了你!”惹娟说完又抹起眼泪来。
龙爷笑道:“你看你,说好不哭的,你又来了。”
慧娟用手抹抹眼泪,又笑了,说:“我不是替你诉诉苦吗?你和成祖不说。还不兴我说呀?‘文化大革命那会儿。你姐夫挨过多少打?挨过多少骂?他回来都不吱一聲,你姐夫他对我好,从来没有埋怨过我。”
龙爷说:“老太婆,你夸我干什么?还不和成祖喝一杯?”
徐成祖站起身,庄重地给龙爷满了杯。声音颤颤地说:“姐夫,我敬您一杯!这些年,您受苦了,更受委屈了!”
徐成祖在家乡住了一个月后。又匆匆赶回台湾。过了不到一个月,清水村收到了两笔巨款,是徐成祖汇过来的。一笔是为村民建造新房的。一笔是为村民建造公墓的。同时,徐成祖还专门请人设计了两份图纸,并一再叮嘱一定要按图纸施工。不要怕浪费钱,钱不成问题。
一年以后,徐成祖又返回清水村。这次回来,他一是为村民新住宅区和清水村公墓竣工剪彩,二是回来就不走了,他要和清水村的父老乡亲们共同生活,同时为当年死去的无辜者祈祷。
如今,一走进清水村,一座座别具一格的两层小楼依山傍水,错落有致,街道齐整。路灯明亮,一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气象。前来参观和游览山水风光的游客络绎不绝。农家乐旅游十分红火。
在村西头树木葱茏的风水宝地,新修建了一座公墓,清水村所有的死者都集中到那里埋葬。方便乡亲们祭奠和缅怀。
迁坟那天,徐成祖亲自到每个坟墓里,虔诚地拾起那些骨殖,拿到公墓去安葬。把乱石岗的坟茔迁完后,徐成祖和慧娟、龙爷带着人去了兴隆山,找到那棵老榆树。六十多年过去了,那棵大树依然枝繁叶茂,睹物思情。徐成祖不觉潸然泪下。他和龙爷一起把金小龙的骨殖起出来,用红绸布包好,又找到了路飞的骨殖,用个破麻袋装着,一并带回清水村。他们把金小龙的坟安排在最好的位置,让他受到世世代代清水村人的敬仰和尊重;把路飞的坟墓埋在最边上。让他受到世世代代清水村人的鄙视。
徐成祖和慧娟、龙爷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给所有死去的人磕了三个头。
徐成祖哭着说:“各位英灵,我徐成祖愧对于你们,请你们原谅我吧!我从今往后天天陪伴着你们,为你们清扫墓地,种花养草,让你们的在天之灵生活得幸福快乐!”
此后,定居清水村的徐成祖每天在公墓里忙来忙去,栽种松柏,培植花草,还建起亭榭假山,比城里的公园一点也不差。
龙爷、慧娟、徐成祖三位老人,平时经常相互搀扶着来到公墓,走走停停,抚今追昔,享受着安详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