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味

刘　泷

乾隆年间，吴右家中罹难。父母在一场天火中丧生，家财也被焚烧罄尽，他小小年纪一贫如洗，只好到龙泉寺投奔阿良和尚。

说起来，当初吴家曾有恩于阿良。一次，阿良下山化缘，岂料途中偶染风寒，一蹶不振，奄奄一息，险些路毙。幸亏吴右的父亲吴老员外在外出中发现了倒地的阿良，并将其移至家中将养，才得以康复。从此，阿良对吴老员外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与吴家成为至交。那时侯，龙泉寺清冷凋敝，只有阿良一人。吴右的到来，就有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意味了。吴右是黄口孺子，阿良就责无旁贷地担起了抚育的重任。

吴右聪慧，玲珑可爱。阿良在面对青灯黄卷之余，就有了一丝袅袅的期望在头脑中萦回。他对吴右谆谆告诫说，你天资聪颖，堪可造就，要刻苦攻读，将来考取功名，也好光宗耀祖啊。吴右眨动着大大的黑眸，颔首应允。

龙泉寺在山里，加之年景歉收，两个人青黄不接、食不裹腹的时日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冬季，大雪封山，就是饿几天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啦。好在阿良未雨绸缪，在秋后经常一个人到农田里用钉耙掘些别人遗落的土豆。每每在无以充饥的时刻，阿良就将土豆煨在火堆里。当煨在火堆里的土豆将要熟透时，就散发出一缕缕馥郁的香气，缥缈地弥漫在吴右的面前。吴右当即就口水直流，扔下书本，从火堆中扒出土豆，连皮也不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当然，火里的土豆也是限量的。他吃到最后，便恋恋不舍地说，阿良师傅，等我吴右出人头地时，一定要烧它几百个土豆，吃个够！阿良憨憨地笑了。

后来，吴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中举后由县丞做到了通判。飞黄腾达当然要衣锦还乡，他特意到龙泉寺去拜访阿良老和尚。两个人一番亲热、倾诉之后，吴右情不自禁地说，阿良师傅，我还想吃你烧的土豆。阿良说，好啊。吴右说，我有个请求，您要多烧一些，让我一次吃個够！阿良答道，当然要让你吃个够。阿良就将土豆埋在了火盆里，不下二十几个。

土豆经过悉心的烧烤，呈现出金黄的色泽，流泻着诱人的幽香。吴右兴高采烈就抓过一个咬了一口。但他只咬了一口就吐了，他将烧土豆扔下，说，呸，怎么了，太难咽啦，不是原来的味儿啊？

阿良和尚说，土豆没有变，你人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