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中行进的共和国

2009-11-16 02:47张冠宇
中华儿女 2009年10期
关键词:时代

张冠宇

如果说,透过哪种现象才能形象而准确地折射出共和国60年走过的不平凡历程?恐怕没有什么艺术形式能够像歌曲这样——既能记录社会变迁,又能紧扣时代脉搏。

回顾建国以来那些恒久流淌在人们心底的歌声,仿佛一条深情涌动的历史长河,荡激出万千气象的时代画面。

50年代——唱响于50年代的歌曲是号角,是战鼓。是建设新中国,恢复生产力的强大精神力量;只有为数不多优美抒情的电影歌曲,成为那个朴素年代惟一的浪爱情怀与时尚流行色

推翻旧中国、建立新中国,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开创历史的惊天壮举,亘古伟业。

建国的胜利,仿佛一个巨大的引擎,激发着、推动着全国人民空前高涨的爱国热情,向着新生活的理想目标迅跑。

“文章合为事而著。歌曲和为时而作”,与充满胜利与喜悦,团结与战斗的年代相适应,一大批歌唱党、颂赞祖国和美好新生活的歌曲应运而生。那个时代的总体形象画面是:在激扬的《国歌》号角声中,全国各族人民合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明朗节拍、唱着《歌唱祖国》的豪迈歌声、踏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朴素旋律,向着《社会主义好》的方向奋勇前行。

50年代唱行其道歌曲的鲜明特点是:主题突出、情感激越、节奏齐整、题材单纯。这一方面与党的文艺政策的引导有关,另一方面与广大群众对党与领袖的衷心爱戴和历经大规模战争洗礼、凝聚成强烈集体主义和爱国热情的国民心态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

《义勇军进行曲》,这首表现中华民族面对国家危亡迸发出来的冲天呐喊和意欲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坚强意志的革命历史歌曲,经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讨论通过,定立为代《国歌》。

而《东方红》,则是老百姓对开国领袖表达感恩之情的直白颂歌。虽然歌中“他是人民的大救星”与《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的主导精神相形见悖,但是刚刚获得解放的劳苦大众就是通过这种纯朴的真诚告白表达他们的共同心声。

50年代各类音乐体裁中,进行曲是影响最广、作用最大、最受群众喜爱的演唱形式。那个年代,个人的价值取向跟国家的需要紧密相连。跃进的时代为进行曲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生活素材和创作动力。社会也必然选择那些最能反映时代精神的作品作为那个时代的最强音,这也正是当时进行曲众多并广为流传的根本原因。

无疑,20世纪50年代最具划时代意义的代表作当属《歌唱祖国》。作品采用鲜明凝练的歌词,宽广沉稳的旋律和三段体的音乐结构,热情讴歌了中国人民热爱祖国的强烈自豪感和万众一心阔步向前的宏大气势。

如今,这首产生于50年代的“第二国歌”,已成为中国所有重大国务活动、会务活动、外事活动、检阅活动的礼仪曲、开场曲和结束曲。

建国伊始,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中国人民正在忘我地建设美好家园,由美国燃起的战火突然在中朝边境上弥漫。立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志愿军战歌》成为激发爱国热情、动员全国人民投入抗美援朝的战斗檄文与慷慨壮歌。由于受战争年代主体意识影响,革命战争仍然是那个时代当然的主旋律,所以,整个50年代人们都可以深切感受到军旅题材歌曲的风格与影响;像《我是一个兵》、《解放区的天》、《歌唱二郎山》、《南泥湾》、《游击队歌》等深受人们喜爱并广为流传的歌曲,就是那个时代精神风貌的真实写照。

然而,唱响在各种庆祝活动、公众场合的进行曲并不能完全满足人们日益丰富的情感需求,一些歌唱幸福美好新生活和“钩沉历史”的抒情歌曲作为进行曲的补充,相继走进人们的文化生活和精神领域。

当年的“50后”,恐怕没有谁不会吟唱《我的祖国》、《北风吹》、《康定情歌》、《美丽的姑娘》、《玛依拉》。《克拉玛依之歌》、《送我一枝玫瑰花》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而《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我们的田野》和《歌唱二小放牛郎》。则是最初浸入他们童年记忆中的难忘印象。

此外,为数不多优美抒情的电影歌曲,成为那个朴素纯真年代惟一的浪漫情怀与时尚流行色。人们借助电影《柳堡的故事》、《五朵金花》、《洪湖赤卫队》、《草原上的人们》和《芦笙恋歌》中的歌曲《九九艳阳天》、《蝴蝶泉边》、《洪湖水浪打浪》、《敖包相会》和《婚誓》等,羞怯而又巧妙地抒发着内心的隐秘情感,沟通着彼此默契的情感渠道。

总体来说,唱响于50年代的歌曲,是号角,是战鼓,是建设新社会、恢复生产力的强大精神力量,也是延安精神的传承与继续。在党的“八大”精神的正确指引下,流传于全国各民族之间的进行曲、抒情歌曲的普及与推广,形成了演绎时代内涵,凝聚人民斗志、鼓舞全国人民“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号角和强大动力。

60年代——(《我们走在大路上》奉时代的召唤应运而生;《东方红》、《长征组歌》成为歌颂中国革命史的壮丽史诗;为毛主席诗词谱写的歌曲,成为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完满结合;而“语录歌”则为鼓吹个人崇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歌曲是时代的产物,时代是歌曲的摇篮。

60年代初期,面对三年自然灾害及苏联单方面撤走专家造成的严峻局势,特别需要一种能够激发斗志的精神振奋剂,进而激励全国人们“意气风发”地奔向前方。

1963年,《我们走在大路上》应运而生,这首前面为主题、后面为副歌的单二部曲式结构的合唱歌曲一经问世,就成为60年代中国人民奋斗精神的形象素描,成为20世纪6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划时代之作。

尽管刚从战争废墟上站起来的中国人民尚还“腹没饱,足未稳”,还要面对国际上“马蹄型”的包围圈和物质生活极为匮乏的艰难局面,但人们只要唱起这首充满内在张力的歌曲,一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民族自豪感就会油然而生。即使40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再听唱这首时代之歌,仍会慷慨激昂、豪情满怀。

如果说与此同工的歌曲还有高迈雄浑的《一代一代往下传》。那么相得益彰的另一首歌曲则应是瞿希贤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九十年代中期,我登门拜访过这位曾经叱咤乐坛、时逾“古稀”的女作曲家。请教她如何能创作出如此磅礴大气的声乐作品——尽管这已是逝去时代的符号与回响。

老人的回答掷重若轻却掷地有声:“那个年代的意识形态跟现在的观念完全不同,全社会都提倡大公无私,每个人都拥有庄严的责任感、使命感,没有谁会对所追寻的目标有任何怀疑。那时作为无产阶级是最自豪的,是自豪感和力量感让我写出了这个作品,但它只属于过去那个时代,不再属于我个人。”

应当说,“文革”前的60年代是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年代,也是充满活力和激情燃烧的年代。随着生产力的逐步恢复,在党的“双百方针”指引下,上大批情绪昂扬向上、民族特色浓郁、颇具艺术价值的歌曲如雨后春笋般争相面世。

《学习雷锋好榜样》、《谁不说俺家乡好》、《人说山西好风光》、《众手浇并幸福花》、《逛新城》、《翻身农奴把歌唱》、《台湾同胞,我的骨肉兄弟》,以及少年儿童歌曲《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一分钱》等,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反映出各族各界、各行各业群众对社会主义的热爱、对祖国的颂赞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历数上世纪60年代对中国歌坛产生巨大影响和推动作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件有两个:一个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诞生,一个是《长征组歌一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问世。

为了庆祝新中国成立15周年,党中央、毛主席决定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当时,文化部和中国音乐家协会正在筹办“北京音乐节”。周总理详细了解了音乐节筹办的情况经过认真思考后认为:不如创作一部表现党的斗争历史,展现毛泽东思想发展历程的大型歌舞作品。

在周恩来、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关怀、特别是周总理的直接指导下,集中了当时国内一流的各类艺术家,选取中国各革命历史阶段的典型事件,形象反映中国民主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的百年史,编演成气势恢弘的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开创了大型歌舞表演的新形式。

《东方红》是我国音乐舞蹈界在革命化、民族化、群众化道路上取得的重大成就,其中不但引用了有过广泛影响的革命历史歌曲,也涌现出一批深受人民喜爱的新歌新曲。如:《赞歌》、《毛主席祝您万寿无疆》、《情深意长》等,而另一些革命历史歌曲,像《二月里来》、《南泥湾》、《游击队之歌》等,也由于这部史诗性歌舞剧的巨大影响,在人们的心中再次回荡。

就在《东方红》一经首演就取得巨大成功之际,另一部具有历史意义的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一一红军不怕远征难》也在孕育而生。

1965年,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30周年,时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的肖华同志借养病之机,深情回顾了长征中亲历的艰难岁月,历时半年完成了12首形象鲜明、感情真挚的史诗。随后,由晨耕、生茂、唐河、遇秋等作曲家选择其中的10首,潜写成一部主题鲜明、形式新颖、风格独特的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红军不怕远征难》。

《长征组歌》在创作、排演过程中,得到了周恩来、邓小平、贺龙、罗瑞卿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关怀和指导,以生动凝练的辞赋语汇,形象感人的优美曲调,鲜明浓郁的民族风格,热情讴歌了中国工农红军在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和指挥下,历尽艰险、英勇善战的大无畏精神。这部中国革命史中具有传奇性色彩的壮丽史诗一经演出,就获得了巨大社会反响,成为我国合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作品,并入选二十世纪华人音乐作品经典。

60年代中期,以李劫夫为代表谱写的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西江月·井冈山》、《卜算子·咏梅》、《蝶恋花·答李淑一》等,形成了诗词与音乐,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完满结合的新亮点。尔后,“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骤然席卷全国,随之形成因政治需要而产生的一利一极为特殊的文化现象一一“毛主席语录歌”的空前盛行。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争取胜利》、《共产党人》、《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是李劫夫谱写的具有代表性并在社会上广泛传唱的语录歌。李劫夫运用丰富的创作经验,采用极其简单的旋律展开手法,间或采用一些民歌风的素材,使旋律简单易学、比较上口。在2002年“纪念五四运动的专题晚会”上,中央电视台还播放了青年人演唱《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语录歌的实况。这是此类语录歌尚有一定生命力的例证之一。

在劫夫谱写的多达130首的语录歌中,也有许多粗制滥造之作,如根据毛主席“最新指示”谱写的《全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由于受到语录句式长短不一的限制,“以词害曲”的弊病暴露无遗;又如《造反有理》,旋律粗陋,节奏生硬,明显违背艺术创作规律。而由其他人创作的一些“语录歌”,因其手法的捉襟见肘,更难令人恭维。人们透过这些歌声,一下子就能回到“文革”政治的荒唐年代,勾联起那段狂乱而离奇的记忆。

探究“语录歌”所以产生的深层原因:一是人们头脑中的“大救星”观念;二是儒家“文以载道”的文化传统。前者是滋生个人崇拜的土壤,后者则发展成“文艺必须直接为政治服务”的铁律。两种观念都带有中国农业社会封建主义的诸多特点,这一方面反映出政治高压对知识分子的硬性束缚,另一方面折射出中国知识分子独立精神、分析精神、批判精神和人文精神面临打压后现出的一度萎缩与沉沦。

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初期,在强调文艺为人民服务,为工农兵服务,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思想方针指引下,许多负有政治责任感又颇具艺术才华的艺术家们在艺术个性与“百花齐放”的有限原则之间,表现出可贵的探索精神,奉献出一批又一批脍炙人口的精品之作。

如果说《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毛主席的话儿记在我们心坎里》、《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的光辉》、《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北京的金山上》、《唱支山歌给党听》、《共产党来了苦变甜》、《我为祖国献石油》、《打靶归来》,以及《英雄儿女》、《红日》、《地道战》、《地雷战》等电影主题歌是直接表现“主旋律”里面的“硬主题”的话;那么《乌苏里船歌》、《马儿啊,你慢些走》、《幸福不会从天降》、《草原晨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洗衣歌》等,当属“主旋律”中的“软主题”;而像《在那遥远的地方》、《花儿与少年》、《草原之夜》及电影《刘三姐》中歌唱美好生活、向往爱情的歌曲,就纯属有“小资”之嫌的擦边球,因而在“文革”期间自然成为被禁忌、被批判的对象。但是当怪不怪的是,即便是叮当作响的红卫兵,一旦从红色的队伍中分解为个人时,私下里也会钻进这些充满“小资情调的靡靡之音”中,寻求情感的寄托与精神的慰籍。这些,都是政治与口号、奋进与躁动、激情与迷惘、狂热与真诚杂糅的60年代真实社会的生动写照。

70年代——《满怀深情望北京》和《红星照我去战斗》,为极为匮乏的社会文化生活注入了令人振奋的新鲜血液;《祝酒歌》。以模仿锣鼓秧歌的喜庆节奏,活画出亿万民众获得二次解放般的欢跃心情。如果把改革比喻为腾空而起的火箭,70年代就是那蕴积巨大助推力量的发射基地

严格说来,由于l0年“文革”,中国的70年代初、中期与60年代中后期的社会形态密不可分,政治与文化生成的土壤具有极大的同质性与承接性,八个革命样板戏成为统占全国、地位最牛、影响力最大的“流行歌曲”。

当时能在“样板戏”的缝隙中取得一席之地的,主要来自于经官方审定出版的《战地新歌》中的革命歌曲。

《战地新歌》收集的除了像《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一类歌颂伟大领袖题材和《我为伟大祖国站岗》、《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伟大的北京》、《我

爱北京天安门》等政治色彩浓郁、艺术上尚具特色的歌曲外,也适当编选了一些像《打起于鼓唱起歌》和《阿佤人民唱新歌》等旋律新颖、节奏鲜明、地方特色浓郁的新歌,虽属凤毛麟角,也令久居封闭枯燥的环境、听惯声嘶力竭革命战斗歌曲的中国老百姓感觉耳目一新。

此外,“文革”期间拍摄的两部电影:一部是经毛主席亲自批示“不要求全责备”得以解放的《创业》中的《满怀深情望北京》,一部是《闪闪的红星》中的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为当时极为匮乏的社会文化生活注入了令人振奋的新鲜血液。

而真正解放人们对“文革”的厌倦,释放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热望的,是打倒“四人帮”,彻底结束“文革”的历史时刻。

《祝酒歌》,以模仿锣鼓秧歌的喜庆节奏,活画出亿万民众获得二次解放般的欢跃心情;《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用优美华丽的三拍子,大胆表现对幸福生活和爱情的美丽畅想;《边疆的泉水清又纯》,采用电子音乐伴奏,令人备感新奇;《太阳岛上》,抒发了夏日里洋溢在年轻人心里的甜蜜喜悦;《青春多美好》、《泉水叮咚响》运用优美的旋律,清丽的节拍,勾起人们对青春、对生活、对事业的幸福遐想。

70年代,是中国当代史上起承转合的重要年代,是历经风雨终见彩虹的转折年代,也是百端待举、激情燃烧的复兴年代。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更使70年代末期成为改革开放的发轫与转折的伟大史刻。

然而,在冰冻多年、荒芜几许的大地上想要迈开巨人步伐的70年代,其步履依然缓慢而沉重。

曾在大学团委工作的笔者对70年代末发生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当时组织学生恢复演唱《草原之夜》,由于歌词中含有“来来来来”的衬词,被某位分管校领导曲解并斥责为放纵流氓行为;因为《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我愿让她拿着皮鞭,轻轻打在我的身上”,被认为歌者是“贱骨头”、“受虐狂”,宣扬男女不平等的错误倾向;就连本人指挥排演大学生版的《长征组歌》在全省巡演时,虽然备受欢迎,但也顶着很大的压力,生怕被说成是借机为“右倾”军事路线翻案。

然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转折时代的滚滚洪流必将汇成势不可挡的大潮,朝着历史规定的方向奔啸而去。

1979年10月,第四次全国文代会召开,在邓小平《祝词》精神指导下,文艺的方向和性质变成了“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

随着政治的拔乱反正、思想的解放运动和文学的启蒙影响,那时民间演唱歌曲时对付“极左思洲”的有效做法是变通、是迂回,是借题发挥。比如:选唱俄罗斯卫国战争时期的革命歌曲,或选择好听但政治色彩过浓的抒情歌曲时,演唱中过滤掉歌词所带有的规定性,把它们还给逝去的年代,而只让优美的旋律愉悦自己。

70年代又是个承前起后、继往开来的年代,倘若把改革比喻为腾空而起的火箭,70年代就是那蕴积着巨大助推力量的发射基地,而歌声就是那与腾飞同步而生的巨大轰鸣,必将成为伴声社会、烘托时代恒久不息的历史回响。

80年代——在经历了一个时代退隐的痛苦并感受到一个时代崛起的惊喜之后,大陆人开始用自己的原创重拾自信并构建起新时代歌坛和流行音乐的营盘,值此,共和国前进的步伐日益显得轻松与矫健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之所以会成为80年代的风貌速写,是因为它形象准确地刻画出那个时代人们的精神状态与心理律动,刚刚从旧体制挣脱出来的人们,告别了《蹉跎岁月》,追问着《幸福在哪里》,披着《十五的月亮》,怀着《我的中国心》,唱着《心念》,闻着《小花》,穿过《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怀着《绿叶对根的回忆》,终于来到一片《希望的田野上》。

然而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还是巷陌百姓刚刚告别了语录歌、样板戏的单调与重复,摆脱了革命造反歌曲的生硬与聒噪,拎着“板砖”式录放机“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躲在深院里偷听从港台渗透进来的“靡靡之音”难以自拔的年代。

这是一个时代尚未远去,另一个时代却已匆匆到来,新旧历史交替形成短暂空白并开始交融的特殊时段,久居围城中的人们怀着忐忑与新奇,向外张望美好的世界与幸福的未来。

彼时,当文学通过《伤痕》、《班主任》、《神圣的使命》、《蹉跎岁月》等小说袒露“伤痕”、祭奠青春来痛定思痛;造型艺术推出连环画《枫》、油画《父亲》、《春风已经苏醒》、《1968年x月x日》,跋涉着从乡土写实到“人性”写实乃至追寻人道主义的精神孤旅之时,人们借用台湾情歌天后邓丽君这只无形的温柔之手来抚慰内心的创伤,就成为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

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来歌曲并非仅仅是时代政治的奉诏应制之物,还可以通过温馨畅哓的歌词、清丽委婉的旋律、如泣如诉的演唱,将个人隐秘的深层情感和心理诉求如此细腻逼真地表达出来,而且是那样酣畅淋漓,沁人心脾。如是,当爱情题材的歌曲甘霖般流过人们久已枯裂的心田之时,有谁还会硬撑着抵抗这善解人意的爱心抚慰呢?!

邓丽君的歌所以风靡大陆,除了封闭与开放交错的“空白”时代所产生的特殊需求之外,至少还证明了:台湾与大陆的文化基因、心理逻辑和情感表达方式原本是同祖同宗、和衷相契;愈是民族化、地域化的旋律,愈是为老百姓所喜闯乐见;表现真善美、人性化和具有普世情怀的东西愈容易在人们的心底生根。邓丽君的歌声能够被大陆人接受,既是那个时代两岸文化认同的证明,也是两岸文化交流的象征。

在那个八面来风兼收并蓄的年代,面对港台爱情歌曲、校园歌曲和罗大佑甜蜜忧伤的感怀歌曲相继登陆,大陆音乐人经历了短暂的惊愕和品味之后,突然以山洪暴发之势汇成了一个“乱花渐欲迷人眼”、“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局面。

《我爱你,中国》、《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大海啊,故乡》、《牡丹之歌》、《长江之歌》唱遍大江南北;《军港之夜》、《妈妈的吻》、《小草》,《我爱你,塞北的雪》、《请到天涯海角来》响彻长城内外。

那时,歌坛有两大盛事蔚为壮观:一个是数以亿计的盒带源源不断流入寻常百姓家;一个是中央电视台适时推出了令万众瞩目的春节联欢晚会。这分别代表民间与官方色彩的两股洪流一经交汇,遂然形成一个泱泱大国十几亿人颇具时代特征的集体回忆,成为一个民族精神需求的形象反射和引领时尚的文化风向标。

搅动全社会有关“气声”讨论尘埃落定的标志是《乡恋》的解禁与在1983年“央视春晚”上的公开演唱。这一“事件”恰似早春的冻土里成活了一株幼苗,宣告人们回归常识的理性判断已经复活,展示出一代中国人勇敢摒弃旧观念的冲劲和对新事物的热心呵护,由此折射出历史发展的走向。

时逢建国35周年庆典,为了艺术再现从鸦片战争到党的“十二大”百年来中国革命斗争历史,表现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中国的改革

开放必将“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这一主题,在邓小平、李先念等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关心关怀下,由全国68家文艺团体参与、1500人参加,历经3年创排,于1984年9月28日正式推出了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在这次全国各民族歌舞集锦展演中,除了选取一些产生过历史影响的革命歌曲之外,还有意集中推出了一批代表当时最高水准的专业性时代新作,如:《祖国颂》、《多情的土地》、《春回大地》、《迎接中华新的崛起》、《向着光辉灿烂的未来》等。或许由于历经沉淀的作品偏少,群众还有待熟悉,加之宣传力度的原因,《中国革命之歌》理应受到更大范围的关注和更多受众的喜爱。

而在民间,80年代中后期与80年代初期相比,虽然只短短几年,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呼啸的时代列车不可阻挡和好日子已经悄然到临的盈盈春意。

人们向往新生活的脚步从以往的轻慢悠闲变成步履匆忙。

与人们求新求变的思维方式和回归“主人翁”生活状态所发生的巨大变化相呼应,天南海北的国内音乐人似乎在一夜之间达成共识:必须适时摆脱阴柔气颇浓的港台歌曲一统天下的难堪局面,必须凭借自己本土文化的热情与张力创造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华夏主流文化的原创之作。

1986年,中国内地百名歌星集体亮相北京工人体育馆,第一次公开高扬出“爱”的旗帜,共同唱响了《让世界充满爱》这首荡气回肠的大型声乐作品。这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件,也是国内流行歌曲创作与演出团队向世界一展中国内地流行歌曲团队的精神风貌与艺术追求的整体亮相。

80年代是个充满朝气、积聚力量、注重思考的年代,当港台歌曲还在描摹都市生活、续写城市民谣之时,行走在改革大地上的大陆人开始用歌声畅抒对时代的赞美与思考,同时向表现农村粗砺的生活场景和人性及寻根文化的纵深视野拓展、突进。

《信天游》、《黄土高坡》、《我热恋的故乡》等一大批苍凉、高亢的“西北风”和由《篱笆、女人、狗》等影视剧推出来的《苦乐年华》等饱含泥土与阳刚之气的“东北风”,伴随着《爱的奉献》的真诚呼唤和《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与嘶吼,组成了那个时代色彩纷呈、风格独具的系列交响。

80年代中后期,大陆人在经历了一个时代退隐的痛苦并感受了一个时代崛起的惊喜之后,用自己的音乐原创重拾自信并构建起新时代乐坛和流行歌曲的营盘,值此,在中国民众的日常社会生活当中,两岸三地、各种类型、各种唱法的歌曲犹如姹紫嫣红的灿烂春花竞相绽放,共和国前进的步伐日益显得轻松与矫健。

90年代——祖国强、民族兴、生活好、家乡美、人民情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新民歌始终担任领衔,描摹新生活的通俗与时尚歌曲如春光乍泻;作为对宏大叙事歌曲的调剂和补充。90年代中后期更是层出风格迥异、色彩斑斓的壮景

90年代是国门更加开放、国民思想更加解放、国人情绪更加奔放的年代,流行其时的歌声仿佛一部形象记录社会发展变迁的编年史,反映时代主旋律的搜索引擎。

“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了诗篇。”当人们听到这亲切流畅的旋律,自然联想起发生在改革攻坚年代里《春天的故事》;尔后,当《走进新时代》鸣响在耳畔之时,人们感受到的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在三代领导集体的指引下要把祖国建设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坚强信念和改革开放的伟大壮举。

在观念多元的90年代,人们能够接受并传唱政治抒情性很强的歌曲,令人信服地证明了人民群众对时代、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的认同感、使命感和责任感。

90年代,是中国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并取得巨大成就的年代;是中国人“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真正发力的年代;也是英雄的中国人民抹去百年屈辱,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年代。

从文化角度探析:祖国强、民族兴、生活好、家乡美、人民情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如《在祖国大地上》、《爱我中华》、《好日子》、《故乡是北京》、《为了谁》等歌曲既为老百姓喜闻乐见,也为人们自觉传唱。与六七十年代截然不同的是:90年代的歌坛的主旋律并非雷同枯燥或一家独大——而是与反映多元化生活的歌曲相携相生、各领风骚、共同繁荣。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前进,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取向、情感需求和时尚意识也无时不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讴歌时代主旋律的新民歌始终担任领衔,描摹新生活的通俗与时尚歌曲则如春光乍泻。作为对宏大叙事歌曲的调剂和补充,90年代中后期更是层出风格迥异、色彩斑斓的壮景:颇具思辨色彩和哲理意味的《雾里看花》;折射都市化生活并注入诸多时尚元素的《相约九八》;用旧曲调反映新生活的《北京的桥》;以草根文化激励人生的《从头再来》,以及手法新颖又绝不造作的《同一首歌》等等,从不同侧面勾勒出90年代的开放与兼容,博大与恢弘。

或许因为时代的脚步走得太快,或许由于生活场景的迅速转换,中国人踏上90年代的列车没有多久,俨然生发出恍如隔世的感慨,而在时代列车的拐弯处,还有一缕以校园民谣为标志的怀旧情结在随风飘荡:《同桌的你》、《小芳》、《涛声依旧》、《笑脸》、《中华民谣》、《想家的时候》、《九月九的酒》都不乏些许“怀旧”的意味。

面临世纪之交,喜欢对比、喜欢回望、喜欢眷顾与抒怀,自然成为90年代的一大特色,所以,《常回家看看》、《祝你平安》、《好人好梦》这些颇具人情味儿的歌曲刚一问世就普遍受到人们青睐;甚至连部队也出现了像《想家的时候》、《说句心里话》、《母亲》这样一改老套生硬面孔的温情歌曲,继而营造出“军歌民唱”的独特风景。

00年代——中国的复兴与崛起已凸现为举世瞩目的不争事实;人们日益高涨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需求,从来没有像这个时代能得到如此充分的满足。我们有理由期待,共和国在大踏步地走向未来的进程中,永远会有无愧于历史的时代歌曲在鸣响

跨进新世纪,跃入新千年,在此起彼伏的世界格局中,一个崭新、和谐、富强的中国正在世界东方的地平线上和平崛起。

进入21世纪,人们日益高涨的物质和精神文化需求,从来没像这个时代能得到如此充分的满足。在国内,即便最偏僻的乡村,也可能亲耳聆听“心连心”艺术团的激情演唱;且无须说“同一首歌”、“欢乐中国行”、“中华情”、“星光大道”如何让全国的听众沉醉其中;在国际,《好一朵茉莉花》几乎成为和谐中国的形象演绎,而中国的歌者在这伟大的时代承载着中华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与灿烂文化越过四大洋,遍及五大洲,开始唱响全世界。

与驶入和谐、理性、生活化、人性化轨道的时代相适应,这个年代歌曲的特点一是惟美,二是博大,三是人性,四是空灵。

像《天路》、《举杯吧,朋友》、《父亲》、《暗香》等,都能从不同侧面展示这些特性。

然而仔细回顾历史,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是:越是物质匮乏的年代,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的赞歌越是高扬,而物质越是丰富,仿佛就越像对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精神进行着某种程度的消解。

随着功能强大的电脑、手机、汽车文化的空前普及和MP3、MP4和MP5的频繁换代,人们的生活方式日益呈现数字化、虚拟化、娱乐化和个人化,精神文化生活和情趣爱好逐渐向多元化、分众化、小众化方向发展。“80后”、“90后”的相继涉世,“火星文”的出现,使歌曲欣赏的口味出现了明显的“断代”与“壁垒”效应,“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现象更加突出,众口难调的现状越发彰显,以往万众一心热衷于齐声高唱进行曲的场景大部分已成为特殊年代的历史定格。

笔者对近些年走红“央视春晚”的“每年一歌”做过粗略的统计:

2000年——《举杯吧,朋友》;2001年——《越来越好》;2002年——《说句心里话》;2003年——《风雨彩虹铿锵玫瑰》;2004年——《好运来》;2005年——《天路》;2006年——《你是我的玫瑰花》;2007年——《隐形的翅膀》;2008年——《月亮之上》;2009年——不知由于歌曲欣赏多元化造成的缺憾,还是由于不得假唱的“通令”或使部分力作未能露面?实在说,能经得住大家推敲的,一时还真是难以形成共识。

严格说来,开列这样的一份歌单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但人们仍然可以管中窥豹:一是广为流传的大众歌曲呈下降趋势;二是传统模式向个性化转变;三是内敛的表演方式向张扬的表演方式转变;四是更符合年轻人口味;五是技巧增强、难度加大一有些歌适合听,却未见得适合唱。

如前所述:目前我们所处的,大势上处于务实的年代,振兴的年代,崛起的年代,社会文化生活却是习惯享乐快餐文化,喜欢追新猎奇,情趣走向更加多元的年代。

这样的年代与过去急风暴雨式年代最大的不同在于:一方面是时代在呼唤重新燃烧“激情的岁月”,一方面由于受时代欲望和审美疲劳的影响,英雄主义的刻画反倒具有卑俗化、荒漠化和变形化的式微之势,缺少内在的凝聚人心的感动与魅力。于是,“超女”的出现就不再那么不可思议,而向以标示时代形象代言、营造时代共同记忆、唤起时代相通情感为特征的歌曲,在如此多元的语境中便很难找准自己的位置。而简单直白,毫无顾忌、调侃搞笑为特点的网络歌曲,如《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老鼠爱大米》、《死了也要爱》等难免成为时代缝隙中的填充物与调味品。

开放的时代呼唤优秀的作品,优秀的作品讴歌伟大的时代。一首好歌能够唤起一个时代的记忆;一个时代的记忆也离不开好的歌曲。

2008年震动世界“5.12”汶川地震的发生,激发出众多时代歌者的社会责任感和创作激情,“不放弃、不抛弃”成为众志成诚、爱心互动的时代呐喊。

同年金秋之季唱响北京奥运会的《我和你》,真挚地体现了当代中国的和谐氛围与人文气质;《北京欢迎你》则表达了华夏儿女热拥世界的博大胸怀。

为纪念共和国60周年庆典,随着艺术地再现历史,催人振奋、讴歌时代的鸿篇巨制一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的隆重推出,我们有理由相信,共和国在大踏步走向壮美未来的进程中,永远会有无愧于历史的时代放歌在产生、在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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