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PP
电梯是个有意思的空间,狭小逼仄、有危险性、有时间局限性、尴尬而必不可少,所以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中,动作戏、情感戏、惊悚戏、悬疑戏、激情戏、情色戏、浪漫戏……电梯总能作为场景。更有社会学家,把电梯和公路并列为现代城市规划失败的两大元凶,有了这两样东西,楼越盖越高了,城市越铺越大了。
其实电梯没那么神秘。在798厂里混了三年,几乎忘却了电梯这个与工作密不可分的工具。如今已经回归写字楼一年了,逐渐又找回电梯的感觉。
动物凶猛
有人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温文尔雅是从走进写字楼天堂的那一刻开始的。在地铁公交车上,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当的攻击性。其实不然,在电梯间里的凶猛,才是“动物凶猛”。因为那个时候,离打卡的时限最近,是真正的分秒必争、成败在此一举。“叮咚”一声,犹如信号枪。电梯间里的人群,都抬头拧脖子,看着周围八部电梯门上方的箭头灯,寻找闪亮的那一个,仿佛饥饿的狼群在找猎物。一旦锁定,就蜂拥到那部电梯的门口,围个水泄不通。梯门开了,门口有一个亭亭玉立的职业女性,脸上摆好恰到好处的微笑……她今天心情不错,交通顺利,早到公司,打卡签到完毕,可以在老板到达以前,到一楼的咖啡厅闲适一把……此时款款迈步,正准备出电梯,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回到电梯里,贴在了最靠里的墙壁上,可以看到她的腿还在向前迈着,身子却往后移……悬空了。然后柔弱的她又排山倒海地挤了出来(白领女性一般都这么顽强),判若两人,头发乱了,衣服扣开了,回头就骂:“你们丫他妈的没上过电梯啊!先下后上,他妈懂吗!?”
忘了哪个缺德杂志说过,如果跟上司同乘一台电梯,这30秒,就像面试的两分钟那么重要,因此电梯也是“职业升降机”。所以,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下班时间,电梯门开处,一群女职员欢笑着上来,显然是来自同一家公司的同事。其中一个年龄稍大者,领导模样,带着自己那四五岁的小女儿。而她的下属,那些少女、少妇们,从上了电梯那一刻起,就一齐蹲在这个小姑娘周围,谄媚地哄她逗她,众星捧月:“姐姐给你这个”“阿姨给你那个”……女上司宽宏大度地笑着,满足于自己的千金给下属们带来的欢乐。同乘电梯的其他几位很厌烦这一群人,一来是蹲下所占的面积比站着的时候大,挤得大家紧靠墙;二来也着实讨厌这一副副嘴脸。我站在一边正烦着,突然发现了一个行为艺术的优美造型,俯视这群人,就像俯视一个大花朵:中间那个穿一身粉红站着的小女孩儿犹如天真而孤立的花心,周围“姐姐”“阿姨”的各种发型,犹如花蕊。花瓣呢?自然就是那一圈标准“白领配置”的、形状和尺码都酷似办公椅的屁股了。齐刷刷的低腰制服裤,露出一扇扇宽大的雪白……真好看。我俯瞰着这朵大花,只恨电梯旅途太短。
风采和风度
电梯的拥挤程度,不亚于地铁;乘客焦躁指数,也不亚于地铁。通常在这个时候,乘客们就会非常敏感于他人的“素质”了。口臭者畅谈、不洗澡者从地铁站一路跑上电梯汗流浃背、打喷嚏者不捂嘴,这些都令同乘电梯的人有一种在地铁上所没有的哀怨和怀疑:“我怎么会跟这种素质的人在一个楼里面办公呢?”
被洗发水广告教坏了的翩翩秀发的美女和丑女,总善于在拥挤的人群里肆无忌惮地甩一下自己的秀发,用电梯那哈哈镜般的门当镜子,陶醉于自己的仪容,过度自信于长发的魅力,全然不顾站在身后的人的感受。有一次,我前面的女士梳着马尾辫,熟练地把辫子拿到胸前,整理着什么,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辫根儿,很快、很酷、很帅地把辫子往后一甩,潇洒至极。站在后边的我于是就被这缕毛发扇了一记耳光……如此反复五次,我已经头晕眼花,忍无可忍,礼貌地说:“小姐,您用头发扫我的脸,挺难闻的。”
外国,尤其是美国和加拿大,有这么一种规矩,上电梯也好,下电梯也好,一定是女士优先。写字楼里面的电梯就算再拥挤,门开处,男士即使处于最方便的必经之路,也岿然不动,挡着道略做谦让状。女士则一定灵巧地、理所当然地先行。中国,尤其是北京和上海,特别羡慕这种风度,经常会听到有女士埋怨:中国男人,何时才能成为礼让女士的绅士呢?说实话,挺难的。这不是个人的修养问题,而是整个社会上的两个性别在电梯间里达成的一种共识。换言之,就是所有的男士都得有“礼让”的习惯,同时所有女士也要有“优先”的意识。我曾经失败地实验过一次。明明知道身边的一位女士是隔壁公司的,会跟我一道下电梯。门开了,我做礼貌状,把门口让开,等她先下。谁知她也小心翼翼地等我先下。然后突然我后边一个老爷们儿捅我腰眼儿:“劳驾让让,我下去……”
省省吧
有一些人没有资格坐电梯。青壮年,在高峰时间,从一层上到二层,或者从十层下到八层。这样的人,应该受一些“乐活”教育。
明明要下楼,却着急地把向上和向下的电钮都按下去。仿佛看到了电梯开门,心里就舒服了。结果白白耽误上行电梯的时间。这样的人,应该接受一些品德教育。
我个人比较讨厌整天带着耳机晃来晃去的人。他们太好了,太牛B了,以至于不必去听芸芸众生的声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活在想听的声音里。在电梯里,他们享受着音乐,却给这个面面相觑的空间制造出了一种刺耳的“唧唧吱吱”的杂音。如果你真那么牛B,请买一个稍微贵一点儿的耳机,别让大伙都听见。或者干脆走楼梯吧,那儿没有群众的俗响。这样的人,不用教育,直接劈面把耳机夺过来扔掉,没理由。如果一边听还竟敢一边“瑟”,大嘴巴抽。
晕梯
事情总有两个极端。我在798的大厂房办公的时候,有一位实习秘书。她办事倒是有条不紊,只是娇气,从来都能理直气壮地以“不认识路”“回家不方便”“晕车”等理由,拒绝外出公干。有一次派她去新浪网的办公地点,她一筹莫展地查了一上午地图,竟然还没有出发,要求我这个总监给她画出路线来,还愁眉苦脸地诉说“出租车味道不好,会晕车”。我挖掘出最后的忍耐力,说:“按计划你应该上午先去准备,下午我再去,都这会儿了,你搭我的车一块儿去吧,吉普车高,不容易晕。你是我见过的谱儿最大的秘书。”新浪网在十九层,当她在电梯里做头晕状让我扶住的时候,我还真紧张:“你病了?”。她嗲嗲地解释说:“我除了晕车,还晕电梯。”我的理智弹簧在这一刻终于绷断了:“一会儿我陪您走楼梯到一层,我开车送您回家,您明天千万别来上班了。”她含着泪委屈而悲愤:“我之所以在艺术区上班,就是因为798里,没有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