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三个问题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饭店。面积不过300平米,在这条美食街上,算不得出众。每天更换的特色菜谱,也是以鱼为主。这个城市濒临长江,因此,做鱼的饭店算是很平常。然而,每天出入这家名叫“客享来”的饭店的人却络绎不绝。
饭店门前,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了三道题,并称,能答出这三道题的,可以充当300块钱的餐费。黎俊在这条街上,已经转悠近一个月了。一个月前,他的一个至交好友刘晨告诉他,在这个地界能解决他困难的人,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
黎俊是一名警察,他孤身一人被派到这里,被告知不允许与地方警察接洽。他的任务,是获取这里的一股黑势力的犯罪证据。黎俊突然意识到,他成了一名卧底。
这个城市,他关系最为密切的朋友就是刘晨,也许,这个情况早为上级了解,所以才挑选他前来。因此,当黎俊向上级请示,能不能找刘晨帮忙时,局长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算是什么?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从刘晨嘴里得知饭店老板的名字叫郑克义。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看到老板的庐山真面目。现在,黎俊站到了黑板面前,他决定豁出去了。他要答题,这可能是结识郑克义最快的办法。
黎俊走进饭店,叫了三菜一汤。然后,他让那名服务生也坐下来,陪着自己吃。
黎俊以为他会拒绝,然而,服务生只是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服务生不寻常的举动里,黎俊知道,老板郑克义不是一个普通人。
黎俊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啤酒,一边和服务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酒喝过了,饭也吃过了。黎俊看到服务生手中的账单,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试试三道问题。”
服务生诧异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西装的面料不错,并不像是个吃白食的人。他匆匆地走了出去,很快,一个矮胖的汉子坐到了黎俊的面前。
黎俊一直好奇究竟会问什么问题,没想到的是,这个胖子在自己面前一坐,什么也不说,竟直接提问,显然,这人就是郑克义了。“第一个问题,一只狐狸走到了河边,突然摔倒了。请问,为什么?”
天,竟然是脑筋急转弯。黎俊抑住内心的激动,平静地答道:“是脚滑(狡猾)啊。”
胖子赞许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一只壁虎被一条毒蛇咬中了,但它却没有死,请问为什么?”还是脑筋急转弯。这个问题还是没有难倒黎俊,他客气地答道:“因为蛇咬中的,只是壁虎的尾巴。”
第三个问题很怪,“你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手挣钱最多?”黎俊想了半天,苦笑着说道,“我的答案是:黑手。白手尚能起家,更何况黑手呢。”
胖子哈哈大笑,向黎俊伸出手去,“你是第一个来我们店里,把三个问题全部答对的人。恭喜你!我是这儿的老板郑克义。很高兴认识你。你今天的单全免了,另外,我还要赠送你一个小小的礼物。”
看着郑克义匆匆地走了出去,黎俊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现在说,会不会为时过早?
郑克义的礼物很特别,是一个精雕细琢的花瓶。“拿回去养花吧,”郑克义笑眯眯地说道。在黎俊猜测郑克义此举用意的时候,郑克义的双眼也没闲着,一双豆大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他明白,这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来这里,决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猜题混饭吃的。
因此,当黎俊提着花瓶走出饭店时,郑克义向自己店里帮忙的小舅子“花眼”努努嘴,示意悄悄地跟上这个人。
黎俊回到自己住的宾馆,不一会儿,刘晨就来了。刘晨见到黎俊回来,叹息着摇摇头道:“喂,你的方案被我们头儿否定了。头儿说,这些事,超出了我们管辖的范围。”
黎俊笑了笑,没有答话。刘晨也是个精明人,他凑到黎俊的跟前用鼻子嗅了嗅,兴奋地问道:“怎么,咬钩了?”
黎俊拉着刘晨上了楼,悄声答道:“进房间说。”
郑克义的小舅子“花眼”恰好赶到了,把这一幕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他认得刘晨,知道他是银监会的一个头头。“花眼”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他并没有回去报告给郑克义,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刘晨在房间里听完黎俊说的情况后,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傻,你真傻。按我说,这个花瓶你根本不能要。”
黎俊不明白刘晨的意思,愣怔怔地看着他。“你呀,人家三个问题,分明是在暗示什么。第一个答案是对方很狡猾,第二个呢,则是说对方心狠手辣,最后一题,分明就是在说你要找的人,正是在做着见不得光的事呢。我真不明白这三个问题你是怎么答上来的。既然能答上来,自己又不明白潜台词,我真是服了你了。”刘晨摇着头,悻悻地说道。
“那花瓶又是暗示什么?”黎俊一听刘晨这样说,心里后悔不迭。
“我不清楚。花瓶,也许是郑克义在试探你,也许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刘晨幽幽地答道。刘晨拿起花瓶,上上下下地抚摸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建议你应该带上它,去花鸟市场看看,那里有懂行的,这个东西,可能很值钱。”
黎俊没想到自己的朋友会有这样的想法。作为一名警察,他这次接受上级委派,主要是负责挖出潜藏在这个市的一个洗钱团伙。黎俊接受任务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领导叫他去的时候,脸色很凝重。“黎俊同志,这个团伙专门给黄赌毒势力洗钱,影响已经扩大到了周围几个省份,性质很恶劣。由于对方的手段隐蔽,平时也很低调,因此,你去的时候,务必要得到第一手资料。”
然而,黎俊能看出来,刘晨也有顾忌,他似乎一直在躲避着什么。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却又给了自己郑克义这条线索。
这个花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失而复得的花瓶
黎俊忽然明白了刘晨的意思,如果这只花瓶真的很值钱,那郑克义就是试探他,看看他是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于是,黎俊急切地站起身来说道:“我马上将花瓶还回去。”
刘晨叹了一口气:“用不着了。郑克义肯定也在调查你的身份。在这里,大家需要的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一举击破对方的防线,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咬。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刘晨说着,急匆匆地走了。
刘晨走后,黎俊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花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忽然懂了刘晨的意思,刘晨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既然那一伙人能够为黑恶势力洗钱,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自己就算破不了案,还可以远离这个地方。可是刘晨,他能去哪里呢?难怪自己给这里的银监会打报告,要求调查近一年来涉外经济活动频繁的公司账户,也被拒绝了。想来也是同样的原因。否则,就不能解释刘晨向他推荐郑克义,也无法解释郑克义为什么送他花瓶。
刘晨让自己去找郑克义的同时,肯定也会告诉郑克义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想到这里,黎俊豁然开朗,郑克义,刘晨,他们都在试探自己是不是信得过。
黎俊决定先返回省城,他得把他在这里已经察觉到的蛛丝马迹汇报上去,然后由省里的银监会给这里施压,从而得到更进一步的资料。想到这里,黎俊长舒了一口气,他摸摸衣袋,正要掏出支烟抽,然而口袋里却空空如也。
黎俊走出宾馆,向外面的小卖摊走去。这时,一个人从宾馆旁边的巷子里窜了过来,直奔上楼。
等黎俊买过烟回来,他忽然愣住了。因为,放在桌上的花瓶,竟然不翼而飞了,而自己进来时,房门还是好好锁着的。黎俊猛地吃了一惊,这里,看来真的是龙潭虎穴,丝毫也马虎不得。他没有立即向宾馆总台询问有没有人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长途汽车站,回省城汇报去了。
三天后,黎俊再次回到这家宾馆。这时,总台打来电话,说有外线电话,问他要不要接进来。黎俊立即答道:“好,接。”他的脑子里,则在飞速地转动,会是谁打电话来呢?刘晨,还是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洗钱公司?
拿起电话一听,黎俊哑然失笑,原来是郑克义。郑克义很热情地向他说道:“兄弟,你来我酒店后,我对你一见如故啊。不知今天能否赏脸,来我们这里吃顿午饭。有人想见见你。”黎俊爽快地答应了。
等到中午黎俊赶到“客享来”,迎接他的,却只有郑克义一个人。郑克义有点犹豫地对黎俊说道:“最近我准备将这里的门面扩大点儿,不知您能不能帮我弄点款?”
黎俊一呆,可一见郑克义不断地给他使眼色,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财大气粗的郑老板要谋发展,我们银行方面当然不会拒绝财神爷啊。”说着,黎俊拿出了一张介绍信来。郑克义脸上立即写满了笑容。
而黎俊呢,此时不由地暗暗佩服自己的领导,这次回去及时地给自己弄了张介绍信,让他有了省人民银行的行长助理这个身份,以便于黎俊开展工作。这招真用上了。
郑克义高兴地紧紧握住了黎俊的手。黎俊感觉到对方的手里,攥满了汗。看得出,就算在自己的饭店里,郑克义还是提心吊胆,不敢随便说话。这股黑势力,果然力量庞大。
两人落了座,工夫不大,三荤三素六个菜就端上了桌子。黎俊隐约觉得还有人要来,果然,郑克义拿来一瓶白酒,却并不急着给他斟上。俩人干坐在那里,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了。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年轻女郎走了进来。郑克义连忙起身来介绍,原来这个女郎名叫白灵雪,是本城江都公司的副总经理。轮到介绍黎俊时,还没等郑克义说话,黎俊抢先说道:“黎俊,省人行的。”
白灵雪笑吟吟地向黎俊伸过手来,眼睛却看着郑克义,嘴里嗔道:“难怪郑哥哥最近不理我们呢,原来是攀上大财神了。要不是我逼问得紧,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妹妹呀?”
黎俊揣测着白灵雪所供职的江都公司,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洗钱公司。他的心怦怦地狂跳着,对方在摸自己的底,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来。要不,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黎俊拿出那张介绍信,涎笑着在白灵雪面前扬了扬,故意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道:“我说,是郑兄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小妹了。只要你有要求,我同样也会有求必应的。”
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临分别时,黎俊还紧紧地拉着白灵雪的手,说下次再见时,由他作东。白灵雪瞟了他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约我啊。听说你上次在这里丢了东西,我回去让人查一查。”白灵雪走出去之后,黎俊分明听到她咕哝了一句:“男人都是这副德性。”他心里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郑克义走过来拍拍黎俊的肩膀,一语双关地说道:“黎兄弟,今天哥哥这顿饭,不亚于是鸿门宴呢,你不会怪我吧。”
黎俊摇摇头,十分轻松地答道:“怎么会?!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吗?我心不黑,哥哥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郑克义眼前一亮,他豪爽地答道:“那就好,我一有难处,就会立即通知你。”说着,郑克义记下了黎俊的手机号码。
黎俊离开“客享来”,不由地一阵悲哀,现在自己的工作,怎么看都像是以前的地下党了。暗语,刺探情报,这连续发生的事,正说明这个洗钱公司确实作恶多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得顺着郑克义这根藤,摸到真正的瓜来。
回到宾馆之后,黎俊再一次呆住了。那个不翼而飞的花瓶,正好端端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一样。果然是白灵雪做的,他们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这说明,刘晨和郑克义的谨慎,是正确的。
黎俊哪里知道,“花眼”把他的住处向江都公司总经理汇报后,对方立即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拿走花瓶,正是想看看黎俊有没有从郑克义那里得到什么情报。然而,花瓶里面一无所有,加上今天白灵雪自以为了解了黎俊的真实身份,于是,他们又将花瓶送了回来。这样做,既算是物归原主,同时也算是一个警告。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下午,省银监会的特别调查组就向黎俊作了反馈:经过一番认真调查,他们发现小城内与境外公司有业务往来关系,且款项较大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江都公司。然而,最近一个月来,他们与境外却没有什么往来账目。
他们还向黎俊提供了江都公司的业务范围。原来江都公司只经营木材和家具,总经理叫李鸿举,年龄为45岁。“对方没动作,我们不便多查,就像你们领导说的,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工作,全靠你一个人了。”调查组领导握了握黎俊的手,算是道别了。
得到上级的首肯,黎俊找到了当地公安局,弄到了李鸿举的个人身份资料。李是一个退役军人,从部队转业后三年,就成立了这家公司,从公司成立的那天开始,生意就十分红火,李鸿举每年上缴的税收,都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这一切说明,李鸿举确实不寻常。如果他真是在为黑帮洗钱,可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对于这样一个纳税大户,市里能不将他李鸿举当成财神爷一样供着吗?这样一想,黎俊也就明白了领导为什么反复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这个城市的警方接洽的原因。
而现在,李鸿举怎么没动作了呢?黎俊觉得,李鸿举可能是觉察出什么了。如果对方就是不行动,他只有死守在这里。可以肯定,时间一久,江都公司对他就会更加疑心。黎俊心里暗暗焦躁起来。
黎俊度日如年地过了两天,正在筹划更进一步的打算时,李鸿举主动地浮出了水面。
这天傍晚时分,白灵雪给黎俊打了个电话:“大行长助理,你不是要请我吗?今晚有空吗?”黎俊正愁着如何突破,面对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当然不放过,他立即痛快地答应了。
白灵雪与他约见的地方,竟然是素有暧昧之称的国信夜总会。据说,这里有来自白俄的应召女郎。酒店严密的保安系统,更是让人觉得这里深不可测。当然,也更添加了国信在百姓心中的恶名。
在一片璀璨的灯光下,白灵雪浅笑嫣然地看着黎俊,隆重地将她身边身着休闲西装的高个子介绍了一番:“我们的老总,李总。他一直仰慕您,今晚要和你畅谈。”说着,白灵雪就要离开,李鸿举却叫住了她,“别生气啊,黎助理难得给你面子,赏光前来,所以我今晚只陪他吃顿饭,之后,我就会把他原封不动地交给你。”
白灵雪脸上一红,眼睛却热辣辣地看着黎俊。黎俊忐忑不安了起来,他们这一招果然歹毒,走,肯定不行,这分明就是套儿,他的表现就是答案;不走,这明显地与自己的身份相悖,案子没破,自己先身陷敌人的糖衣炮弹之下,这岂不让人耻笑吗?
黎俊硬着头皮,跟着这两个人走进酒店,等待他的,是一桌丰盛的酒宴。黎俊装作若无其事地落了座,和李鸿举、白灵雪两人吃着喝着聊着,脑子里却时时想着见机行事。他在这里遭遇了这些,他的好朋友刘晨日子也不好过。
黎俊想的一点儿也没错。刘晨刚下班,正要上楼,四个彪形大汉就从楼梯的拐角冲了过来,其中一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另外三个则向楼上冲去。刘晨的家在三楼,看来这帮人早就摸清了。
刘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疯一般地用头向后撞去,只听别住他手腕的那人“哎哟”一声,一下松开了他。刘晨忙掏出手机,一边拨打110报案,一边向另外三个人冲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被刘晨撞了一下的那人捂着鼻子叫了起来:“我们走。”楼上的三个人又冲了下来,刘晨见势不妙,往旁边一闪。只见那四个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剩下刘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楼梯旁。这几个人完全可以抓住他的,为什么突然停手了呢?
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郑克义那里。晚上正是“客享来”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十多个身着黑西装的人走了进去,大厅里的几桌人见到苗头不对,匆匆地买了单就走。突然,为首的那个抄起了一把椅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郑克义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高声地叫着:“‘花眼,‘花眼呢,你死哪儿去了?”“花眼”以前就是混黑道的,郑克义的饭店就靠他维持秩序,如今,最需要“花眼”的时候,“花眼”却不见了。
那十多个人砸了一阵之后,扬长而去。楼上包间的食客吓得早就停住了筷子,战战兢兢地候着逃出去的机会。见到这帮人一走,那些食客恨不得身上插翅膀,呼的一下全散了,连单也没买。
整个饭店里,只剩下郑克义和一帮服务员,几个胆小的女服务员低声哭了起来。
“别怕别怕,瞧,这不是都走了吗?我这个月给你们加工资压压惊。”郑克义心里也十分紧张,可他还是安慰起自己请来的这帮人。
与此同时,国信夜总会里,黎俊和李鸿举三个人已经吃过了饭。李鸿举乐呵呵地向黎俊道别,又用很西式的礼节与黎俊拥抱,他冲着白灵雪使了个眼色,说道:“黎助理,我这就告辞了。很高兴认识您这样的一个好朋友,接下来,让我们的白总陪您上楼休息,醒醒酒。”李鸿举一走,白灵雪信手挽住了黎俊的胳膊,半是搀扶半是拉地领着他向楼上走去。
最尴尬的事就要发生了。黎俊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自己的面庞,作为警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不由得手足无措,脑子里快速地想着脱身之策。
然而,白灵雪却凑了过来,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低语道:“怕了?怕什么?你呀,男人怕女人,还有英雄本色吗?”
这时,楼道上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花眼”。“花眼”气鼓鼓地拉过白灵雪,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着什么,白灵雪似乎也在解释。可是,脸红脖子粗的“花眼”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着说着,狂吼起来,“这些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这样做。”
黎俊感觉到机会来了,他看也没看那两个正在拉拉扯扯的人,招呼也没敢打一个,连忙匆匆地离开了。这一晚,他没敢再去自己住的宾馆,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住宿。
刚才的那个人,黎俊在“客享来”饭店见过,他正要理一理今晚发生的事情,可是,还没有等他找出点头绪,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黎俊,我要见你。”
鱼儿咬钩了
原来是刘晨。刘晨双眼噙着泪,匆匆赶来之时,把黎俊吓了一跳。“这帮人渣,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呢?我,就算不担心我自己,可是我还有妻子和孩子啊。”
等刘晨说完他刚刚经历的一切,黎俊才有些明白了。今晚自己被白灵雪约走,李鸿举也露了面。用意很明显,就是想看看刘晨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之所以放过刘晨,也许是因为刘晨没有急着给自己打电话求救的缘故吧。要知道,他当时就和李鸿举在一起呢。只要自己的手机一响,对方就什么都明白了。
刘晨受了这一次惊吓,对江都公司的恨意更甚了。“黎俊,我不是不告诉你江都公司和李鸿举的情况,实在是我知道的太少。我早说过,在这里,只有郑克义对这帮人了解最多。他们以前是战友,李办公司之后,郑的妻子一直在那里上班。郑的饭店客源,据说也是李帮忙拉来的。”
一听这话,黎俊眼前一亮,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刘晨非得让自己找郑克义了。郑克义手中极有可能攥着李鸿举的犯罪证据。可是,李鸿举对郑克义这么好,自己还能信任郑克义吗?
刘晨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叹息着说道:“郑克义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他曾经给我送过一封举报信,让我们银监会查查江都公司的往来账目。我没敢送上去,其实,你上次要求我们查江都公司的报告,我也没送。头儿根本不敢查他们。而且,没准儿他们还串通一气,这些,我没有证据,不能胡掰。”
黎俊觉得,郑克义直到现在还没有给他明确的说法,极有可能还是在试探自己。这么大的事,郑克义的犹豫可以理解,然而,现在已经到了江都公司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再多耽搁,就没有将这帮恶棍绳之于法的机会了。
到了该给郑克义吃定心丸的时候了。这颗定心丸,应该就是从刚才在国信夜总会遇见的那个小伙子说起。因为,从那人的神情上判断,他和江都公司的白灵雪关系非常密切。这个情况,得立即告诉郑克义。黎俊把他的想法对刘晨一说,刘晨眼前一亮,他一拍大腿,“好好,你发现了一个大的问题。依相貌看,那人是郑克义的小舅子‘花眼。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露面了。我来找找其他人,约见郑克义,把‘花眼的事告诉他。”俩人说着,紧紧地握了一下手。
黎俊眼里一热,这情景,就是生离死别啊。刘晨与郑克义见面的事,一旦被李鸿举发觉,刘晨和郑克义都死定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郑克义对今晚发生的事,正有一肚子气。他知道这是李鸿举的警告。但是,让他生气的是,小舅子“花眼”在关键的时候不见人。等刘晨通过别人找到他,并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告诉他“花眼”是李鸿举的人时,郑克义脑子里“嗡”的一声。幸好自己没有多说什么话,否则这颗脑袋今晚就搬了家了。李鸿举不仅把自己的老婆调到他那做财务,甚至把自己的小舅子也发展成了他的人。看来,他还是一直防着自己的。
他也获得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黎俊是从省里来的,是专门找江都公司犯罪证据的,这个人靠得住。这一点,证实了自己对黎俊的判断。
郑克义回去之后,恰好碰到“花眼”从国信夜总会回来。郑克义将“花眼”叫到办公室,沉着脸骂道:“你好哇,我还没看出来,你真长出息了,竟然让李鸿举砸我的店。”“花眼”对李鸿举今晚的行动心知肚明,可是,李鸿举在关键的时候出了一个差错,那就是,他当着“花眼”的面儿,让白灵雪色诱黎俊。
“花眼”不干了。他名字叫“花眼”,可长得却是高大帅气,白灵雪早就是他的心上人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在别的男人面前施展美人计呢?可是,慑于李鸿举的淫威,他没敢出声。他一整晚都守在国信夜总会的楼梯口,等李鸿举一走,他就找到白灵雪,并自以为得意地把她从黎俊的手中抢了出来。殊不知,他的举动,正好破坏了李鸿举的计划。
如今,“花眼”发现自己的姐夫看出了砸店的是李鸿举的人,便赔着笑道:“我,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是他的人,他肯定会有交待的。最近,他有一批货从海外进来,这不是怕有什么闪失吗?”“花眼”对行伍出身的姐夫,还是挺畏惧的。
果然和黎俊猜测的一样,“花眼”真成了李鸿举的人。郑克义来不及生气,因为他刚从“花眼”嘴里听出了一个极有价值的信息,最近李鸿举要出手了。捉恶捉现行,该是这个恶棍自食恶果的时候了。
郑克义脸色缓和了许多,可还是用责备的语气对“花眼”说道:“他砸我的店,你不阻拦不说,还把我蒙在鼓里,这事,你能对得起我吗?他这几年来做买卖,怎么从来没有见他向我下手呢?”
“花眼”见姐夫不信,忙解释道:“姐夫,他不是不信你,是信不过那个来你店里答题的小子。他怀疑那人的身份,怕你和那人串通了。砸店,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向那小子求救。再说,这次从东北过境的货也的确多了些,他和灵雪都要出马,一周后我也要去那里,正要向你请假呢。”“花眼”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该是给黎俊通风报信的时候了。郑克义却犹豫了起来,如果黎俊力量不够,不能伸张正义,或者他不能有效地在李鸿举动手时捉住对方,那自己一家就彻底得罪了李鸿举,没有好果子吃是肯定的。能不能保住头上的这颗脑袋,还很难说。
入伍后,他和李鸿举一直情如兄弟,直到退伍时,李鸿举走上黑道,也曾力邀他郑克义加盟。郑克义拒绝了,可李鸿举把话说得透亮:“我们兄弟一场,我的事你一清二楚,我的脑袋就握在你的手里。只要我有一点闪失,别怪弟弟我先下手为强。”就是这样,李鸿举还是不信他,把郑克义的妻子弄去江都公司做财务,其实只是挂名,她等于是郑克义被李鸿举握在手里的人质。
郑克义思索再三,给黎俊发了一条手机短信,“五行水火和金土,方位西南方向无。若问此题有无解,梨花纷纷坠下天。请在一周后给我答复,餐费照旧免单。”
黎俊看到短信,心里一阵狂跳。郑克义终于有消息了,从字面上猜测,对方是在告诉自己,李鸿举一周后有行动,可是,前面的四句诗是什么意思呢?
黎俊先向领导做了汇报,然后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分析起来。第一句,五行只有四行,少了一个“木”字,也就是说,这次李鸿举的动作与“木”这个字有关,因为“木”被拿走了;第二句方向中,西南方向没有,那就是在东北方向。黎俊的心狂跳起来,他继续分析第三句和第四句,然而,尽管黎俊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他没有了办法,便把这首不伦不类的诗传给了局长,又把自己对前两句的分析说了。
局长也是非常兴奋,但是,没有确定具体的时间,也没有明确的赃物迹象。他不能急于做出决定,想到这里,局长又给黎俊指示:“继续分析后面两句。必要时我会让当地警方以拘留的名义抓捕郑克义,由你负责讯问。”
这样一来,就是将郑克义彻底暴露了。但黎俊不想这样做。在这一系列的交锋过程中,他已经深深地体会到郑克义的艰辛和不易,还有刘晨曾经告诉他一个情况,那就是郑克义的爱人还被当作人质,扣在李鸿举手中。必须妥善保护好郑克义,不能让这个反黑英雄轻易受到伤害。
黎俊眼睛死死地盯在手机屏幕上,最后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是铁证”
郑克义这样写,就是通风报信,他必须让黎俊看得懂。黎俊反过来从郑克义的角度一想,忽然明白了。
他立即分析出了这首打油诗的后两句,梨与李谐音,梨花是白色的,极有可能白灵雪也参与行动。时间就是一周内,那就必须要采取果断的行动了。黎俊立即拨通了局长的手机。
黎俊的分析,得到了上级的赞同。省厅之所以对江都公司不采取行动,也正是因为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如今,只要能抓到李鸿举的现行,他的那些劣迹自然也都昭然若揭了。
在省厅的快速行动下,一张天罗地网在东北边境张开了。东北边检站通过查验货单,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五天后,从俄罗斯那里,有一批木材进口,货主的名字就是李鸿举。
当一车车木材通关入境时,被警方扣留的人员中,为首的就是李鸿举和白灵雪。
边检人员迅速地对木材进行了检查,这些圆木,至少一车中有一两根是空的,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叠厚厚的卢布。面对这一切,李鸿举并没有低下头去,他直视着边检人员,故作惊讶地说道:“这,这怎么会?木头里怎么会有了钱呢?肯定是有人陷害我,肯定是俄罗斯那边出了问题,你们得调查清楚。”
但是,没有人理睬他的话。李鸿举和白灵雪,以及他们的一干手下,全部被押走了。三天后,李鸿举还是说着同样的话,他对自己走私洗黑钱的犯罪事实根本不承认,只是,他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之后,呆住了。
第一个人,就是他一直怀疑的黎俊,没想到这人真的是警察;紧跟在黎俊身后的,是他的昔日战友郑克义。郑克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走这条路,你不听。如今,你信了吧?你还是认罪伏法吧,这回,让我这个战友为你作证。”
〔责任编辑 方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