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凡 张晓华
机场遇窃 老蒋震怒
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三年。
清晨,壁垒森严的重庆机场,阴云笼罩,天光暗淡。这时影影绰绰的云层里,忽然传来阵阵轰鸣声,不一会,一架美制双引擎军用飞机,神秘地在空中低盘三旋后,便徐徐着陆。舱门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美国佬,在随从人员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傲慢地挺着高鼻子走出。此人是大名鼎鼎受美国五角大楼派遣来华参战的史迪尔将军。
在机场恭候多时的蒋介石精神一振,连忙迎上去。头鸟飞出,众鸟即出,高官要员紧紧相随,鞍前马后把史迪尔围得水泄不通,那些记者更是抄起长短家什拥挤着,抢新闻拍镜头,忙得不亦乐乎。就在这混乱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个记者模样的中年男子,双目如电,动作敏捷,趁闪光灯频频闪烁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史迪尔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一阵风似地溜进一部吉普车,悄然驶出机场侧门。史迪尔老奸巨猾,多年的政治生涯,磨炼出了比狗还敏感的嗅觉,一有风吹草动,他的神经系统就像一道隐形的雷达,马上就会将对方的信息电波反馈到自己的大脑。
“哎哟,我的……”突然史迪尔像丢了魂魄似的大叫。周围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枝竹叶,指着即将消失的吉普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叫:“追,快给我追,我的金表没了!”等到他的警卫反应过来时,那辆军用吉普早已没了踪影。
这时,整个机场炸开了锅。随从警卫见状,连推带扯地把史迪尔和蒋介石拥进了“雪佛莱”防弹专车,命令司机开足马力,风驰电掣般驶出机场。
车里蒋介石望着脸色铁青的史迪尔似笑非笑地道:“将军阁下,区区一只金表,何必介意,泱泱中华,黄金遍地,赔你一块金砖就是了。”
史迪尔抹去额头冷汗,连连摇头道:“No,No,委员长先生,您有所不知,此表非同小可,价值岂止一块金砖。”蒋介石一听哈哈大笑:“那就赔座金山吧。”史迪尔耸着双肩道:“金表关乎贵国存亡,里面藏着我国给阁下的秘函和消灭共党的作战方案,万一落到共军手中,那……”他双手一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坐椅上。
蒋介石朝思暮想盼的就是这东西,现在丢了,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此时他脑袋顿感嗡嗡作响,令军统局局长戴笠火速前来,共商破案一事。
戴笠赶到蒋介石官邸时已是凌晨三点,刚一进门就被蒋介石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然后把一枝竹叶往桌上一丢。
戴笠被训得面红耳赤,呆呆立在一边,他知道此时老头子火气正盛,只好装聋作哑,任他训骂。
随后,戴笠把重庆的各路特务精英,召集到军统局会议室。从作案情况分析,此贼并非蝼蚁之辈,青天白日能混入壁垒森严的机场,能在委座和洋人面前施展窃技,确实出手不凡,堪称神手。
谁知老天和戴笠开了个极不公平的玩笑,三天不知不觉过去了,派出去的各路人马,不但案情毫无进展,反而丢掉了两个特工。这时,戴笠方感到坐立不安,忧虑重重。说不定老蒋一时性起,脑袋还真是要搬家。女秘书见他脸色惨白,精神恍惚,才知是为金表一案。当下女秘书灵机一动,对戴笠笑道:“区区一小事,何足挂齿。”戴笠一瞪眼道:“女流之辈懂什么?”女秘书不紧不慢道:“你们男人看问题刚中藏柔,我们女人看问题则柔中藏刚;先钢后柔不可取,先柔后刚为上策;孙子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戴笠一怔:“此话怎讲?”女秘书一戳戴笠脑袋:“你呀,笨得像只熊。”接着她授计道,“杀鸡焉用牛刀,此事可令你的副官主办,若他破了此案,功劳自然少不了你,如他破不了,不正成了你的替罪羊吗?!这叫金蝉脱壳,又称猴子摘桃,咱们一箭双雕有何不可?”说罢扬声大笑。
戴笠一听茅塞顿开,霍地从楠木椅子上站起,连连称道:“妙!妙!想不到长头发短见识,也能办大事,居然能想出这锦囊妙计。”
戴笠立即叫来副官,副官一听,脸渐渐变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戴笠见状,知道问题严重,不由得忧虑重重,问道:“你怎么啦?”副官望着戴笠道:“局座,不瞒您说,这盗表之贼,您知道是谁吗?”戴笠摇摇头:“我要是知道,还请你来干什么?”副官把烟屁股往烟缸里一丢:“此人非等闲之辈,是贵州一带有名的神偷,人称快手一枝竹。他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专同党国作对。听说前些日子白崇禧得罪了他,险些被他砍了头。结果白崇禧悬赏大洋五百,捉拿此人,最后也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戴笠听副官这么一讲,心中顿冷,不由得呆若木鸡。副官见状忙安慰道:“局座,不必忧虑,自古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枝竹虽然神通广大,行踪诡秘,刁诈如狐,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料他也难逃出卑职手心。局座,只要我在,金表定会物归原主。”
“有你我就放心了。不过委座限期五天破案,不知你有何妙计?”
副官喷出淡淡烟雾道:“局座相信我,我愿肝脑涂地报答局座,只要我化装打入三流人中,定可摸个水落石出。重庆有一丐魁,曾与一枝竹有八拜之交,只要找到他,不愁查不出一枝竹的下落。”戴笠又兴奋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曙光。
从事情报工作的副官,曾一直活动在贵滇一带,不但对各帮派体系一清二楚,就连上到官员下到乞丐的来龙去脉,也摸得滚瓜烂熟,莫说是小偷,就是市长大人有几个小老婆,也都逃不过这位副官的一双眼睛。
残月爬上窗棂,夜风吹得院里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几只癞皮哈蟆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有一声没一声地作响。夜显得深而静,唯有戴公馆里仍然灯火辉煌。鸡叫过三遍,戴笠和他的副官终于定出一个“敲山震虎”的锦囊妙计。
戴笠这才长吁出一口气,送走了副官。
一求乞丐 敲山震虎
翌日,副官不顾疲劳,换上一身便装,带了两名贴身保镖,驱车来到城隍庙。
旧社会的城隍庙是一处十分热闹的娱乐场所。
副官把车停在离庙较远的路边,叫两个保镖在庙门口守候,自己独自向城隍庙走去。
他径直来到一座烟雾缭绕的庙前。此庙不大,红砖绿瓦,颇为壮观,门口两根大柱子上贴着一副用甲古文书写的对联。副官虽然出身书香门第,才高八斗,但望着对联仔细辨认,也只能认出其中四个字。他暗自一笑,摇摇头,推门进庙。
庙里烛光高照,青烟袅袅,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副官也不例外,花钱买了香烧了起来。
初春的阳光,明媚宜人,照在地上暖烘烘的,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地上晒太阳,捉虱子,熏天臭气直扑副官。副官忍着恶臭,朝一乞丐道:“小师父,请问尊师李飞龙在吗?”
那乞丐懒洋洋地道:“师父刚才出去了。”然后又埋下头专心捉虱子。
“小师父,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副官继续问道。那乞丐捉虱子兴致正浓,被副官一再打断,不由得愤然道:“不知道。”副官无法,只好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银元,塞在那乞丐手里:“小师父,请问他几时能回来?”
乞丐一见银元,登时两眼放亮,他把银元拿在手中猛力一吹,高兴地叫道:“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八天。”
副官大感失望,连忙喃喃自语道:“唉,来晚了一步。”
“哈哈哈。”那乞丐突然放声大笑道,“果然不出师父所料,你真的来了,哈哈哈……”
副官一听,心里好生惊疑,心想:这就奇怪了,莫非李飞龙未卜先知,知我今日会来,特意躲着我不成。他正要再问,那乞丐又道:“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就是戴笠的副官吧?”
副官嘘口冷气:“正是,你怎会知道的?”乞丐洋洋得意道:“当然知道,师父出门时,告诉我说,今天必定有一位獐头鼠目的人要来找他。”说罢,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起来,抖一抖衣服,一股腥臭味儿,直扑副官鼻孔。
副官不由打个寒颤,肚里的佳肴美味向喉咙涌来。他竭力忍住,欲要再问时,却被地上一群乞丐团团围住,有两个女乞丐居然翻起副官的口袋。
这城隍庙的乞丐向来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来庙里烧香拜佛问路叫人者,都得赏他们些问路钱,不然休想出得这庙。
副官深知他们的规矩,忙取出一沓零钱抛在地上。乞丐蜂拥而上,推推扯扯,你争我夺。正在这时,屋里走出一位少妇喝道:“不得无礼。”乞丐们立刻住了手脚,四散开去。
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妇三十上下,眼睛水灵透明,衣服虽然简朴,但全身放射出一种迷人的魅力,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惊心动魄。
副官暗想,鸡窝里也藏有凤凰,一个美貌绝色的女子,怎么会来到这鬼地方?!他百思不解。当他从乞丐嘴里得知,这女人就是李飞龙的妻子时,不由惊叹不已,想不到李飞龙这老乞丐居然艳福不浅,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就在副官胡思乱想之际,那少妇双手一伸,身子一侧道:“大人,请进屋坐。”
副官整整衣服,跟随少妇来到厅堂,这是一座前后二进的老式住房,中间一个硕大的天井,阳光从天井射进来,屋里明亮宽敞。
副官刚坐定,少妇便沏来茶。久经沙场的副官十分警惕,忙推开茶道:“嫂夫人,不必多礼,今天我特来拜会李飞龙仁兄,望他多多指点,他何时才能回来?”
少妇哈哈一笑,端起茶杯高举额顶道:“龙无云不飞。”这是一句黑话,意思是说无钱办不了大事。副官也是江湖之人,懂得这话的含义,便接口道:“量体裁衣服。”也就是说见了人才给钱。少妇又道:“井水深似海。”是说办事要很多钱。副官接口道:“麻绳千万丈。”意指老子有的是钱。少妇道:“一言为定。”副官道:“驷马难追。”副官轻舒一口气,摸出一支烟点了起来。忽然天井屋顶上飘下一个人来,副官定睛一看,来者正是李飞龙。
庙里较量 金钱收心
这乞魁李飞龙是重庆黑道一霸,一生无职无业,长期居住在城隍庙内,手下乞丐无数。他劫富济贫,从不把达官贵人放在眼里。
此时,副官双手一拱,迎上去正要开口,李飞龙却一个箭步上前,将副官一把抓住,脸呈怒色道:“你来此何事?有屁就放。”没等副官开口,四周乞丐“轰”地拥了上来,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副官出身富贵人家,戎马一生,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今日竟然受到这般侮辱,顿时感到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他弹弹衣冠正要发威,但一想到金表,不由得冷静下来。心想:“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何况今天来是有求于人。随即,他满脸笑意道:“仁兄,何必发怒,你还记得——”
李飞龙道:“记得什么?”
副官笑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有一次我还救过你呢。”副官提起旧情,想缓和目前僵局。
李飞龙眯起双目,像是回忆往事……
很早以前,李飞龙羽翼未满,流浪在城隍庙,靠玩魔术为生。有一日,李飞龙在城隍庙拉起了场子,开始玩起了魔术。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支香烟,猛地向空中一扬手,霎时香烟变成两支,再一扬又变成三支,直到五个手指夹满香烟,方才停下。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不停地往地上抛铜钱。
李飞龙一时高兴,又令人搬出一只空木箱,抱拳向观众道:“诸位兄弟姐妹,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谢各位捧场,在下感激不尽,今天我变个大魔术,让你们开开眼。”他敲打木箱道:“这戏法儿叫空箱变美女。”观众一片哗然,不信一只空箱能变出美女来。
李飞龙又抱拳大喊:“诸位,静一静,哪位男士愿意帮忙的话请蹲在这空箱里,只要我说句变,他就会变成一美女。”
观众惊奇得瞠目结舌,谁也不敢前去,生怕自己真的变成女的了。正在犯难之时,忽然跑进一青年,满头鲜血淋漓,向李飞龙哀求道:“师傅,行行好,救我一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副官,那时副官还是国民党警察局的一个小头目,他在追捕地痞时,反遭几个地痞追打,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
当时副官没有穿警衣,李飞龙误认为他是好人遭坏人追打,顿起同情之心,马上把他藏进空箱,然后关上盖,又用麻绳捆了个结实。这时一群人赶来了,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对李飞龙道:“你这混蛋,敢在老子的地盘窝藏坏人。”
李飞龙笑笑,道:“哪有坏人?我没有见到呀!”
“胡说,我亲眼看见他钻进了这木箱。”
李飞龙道:“先生,你莫非是看花了眼吧?”
“放屁,你再不打开,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你好看的。”说着大汉就要开打。
李飞龙道:“好,好,我打开给你看看。”说罢,李飞龙令手下人开箱。不料箱子一开后里面竟蹦出一位美女,那美女满脸笑容,连连挥手向观众致意,观众大笑不止。彪形大汉惊得呆若木鸡:分明亲眼看见副官躲在这木箱里,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女人呢?
这时,李飞龙托着一空瓷盘,上面盖着黑毛巾,走到大汉面前,一掀毛巾道:“请诸位尝尝这水果。”空盘里立刻变出黄澄澄的橘子来。四周掌声如雷,交口称奇,一时铜钱像雪片似的飞进场子里。
彪形大汉怒了,打翻橘子扬手一拳,打得李飞龙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副官被救后,立即逃到警察局,叫了几个弟兄赶到城隍庙,及时救出了李飞龙。
这时,李飞龙眨眨眼,叫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咱们算是扯平了,别再提此事了。”
副官道:“仁兄义胆侠骨,有口皆碑,小弟永生不忘。”
李飞龙挥挥手:“好了,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今日你身居要职,不去驰骋抗日疆场,却来这里是何道理?”李飞龙问道。
副官道:“仁兄,你有所不知,今日我遇到一件麻烦事,想请……”
“别说了。”李飞龙不屑地瞟他一眼,“是不是想知道那盗表之人藏在何处?”
副官连连点头:“仁兄洞察秋毫,佩服!佩服!”
“嘿嘿。”李飞龙发出一阵冷笑后,说:“凭着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要抓住盗表人难哪!”说罢双手一袖,朝内屋走去。
“站住!”副官跟上一步,“你为何屡次羞辱我?”他望着李飞龙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
“嘿嘿,今日念在你我昔日的交情上,若是换了别人,我恐怕连面也不见了。我抬举你,你还不知好歹。”李飞龙淡淡一笑,目含杀机地说。
“我李某四海为家,自由自在。今日你虽然高官厚禄,平日里却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次如果破不了金表案,你头颅不知能在脖子上存放几天呢!”李飞龙这一席话,说到副官心窝里去了,如果真的破不了此案,确实难以交差。副官听到这里,口气顿时软下来:“所以,愚弟特重金请仁兄下山相助。”
李飞龙一听重金二字,顿时眼放异光,他哈哈大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李飞龙的身价?”
副官见情况有了好转,忙凑上前道:“你要多少?”
李飞龙笑而不答,嘴里哼起江湖上流行的一首歌谣:“银子白,银子圆,有了银子办事圆。若要请我李飞龙,除非银子把坑填。”
副官道:“你出个数。”
李飞龙三个指头朝空中一扬:“三千大洋。”
为了金表,他只好忍痛割爱道:“好,三千就三千,明天我就派人给你送来,不过案期只限五天,否则这银元是不好拿的。”
李飞龙一拍胸膛:“好,痛快,我李飞龙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副官双手一拱:“好,一锤定音。”
副官回到家里已是傍晚了,火红的太阳已西沉下去。他又马不停蹄赶到戴笠公馆,向戴笠作了详细汇报。
二求丐主 飞刀惊心
李飞龙醒来时,已是骄阳当顶了。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却发现戴的副官早已在屋内候着了。
见他醒了,副官挥了挥手,只见两个粗大汉子抬着一只沉甸甸的大红箱子,走进来放在李飞龙床前。打开后,李飞龙一见全是银元,哈哈笑道:“大人,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了。”
副官淡淡一笑:“仁兄,不必客气,只要破了金表案,我定将再谢。”为了表示亲热他又拍拍李飞龙肩头道:“金表一事,就拜托老兄你了。”说完起身就走。
“慢。”李飞龙一把抓住副官道,“大人,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捉拿一枝竹,我不便出马,五年前我同一枝竹有八拜之交,曾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若我亲自上阵,岂不是背信弃义,让天下人笑骂我?!”
副官一听吃了一惊:“这该死的老滑头,莫非是拿了我的银元,就想反悔?”
“哈哈哈!”李飞龙似乎看透了副官的心事:“大人,你不必担忧,我李飞龙有多大的量,就敢喝多大的酒,俗话说‘舌头捅的娄子,用手填不平。我拿你钱财,定会帮你消灾。”
副官把怒气强压下来,心想且看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飞龙接着道:“大人,我授你一计,包你三天之内,一枝竹会自投罗网。”这时他把嘴贴在副官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阵子,副官听罢,满心欢喜,头点得像鸡吃米似的。
副官出得庙来,细细一想,确是一条妙计。
按照李飞龙的计谋,副官召集了规模较大的记者招待会,面对二百余名中外记者和社会名流,他陈述道:“盗金表的毛贼,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无名鼠辈,我们保证不出三天,定叫一枝竹这小小毛贼自动归案。”
开完记者招待会,已经很晚了。副官匆匆赶到军统局,同戴笠一起调兵遣将,筛选出数十名精壮特警,埋伏在军统局周围,并交代他们,只要一枝竹一出现,务必生擒活捉,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格杀勿论。
众特警不敢怠慢,埋伏在阴暗角落严防死守,等着奇迹出现。
然而,鸡叫三遍,时过凌晨,外面毫无动静。除了几声犬叫,什么也未出现。
戴笠有点沉不住气了,问副官道:“你怎知道一枝竹今晚会来这里?”
“李飞龙说那一枝竹,生性胆大鲁莽,吃软不吃硬,是个有勇无谋的硬汉子。我在记者招待会上大骂了他一通,准会气得他七窍生烟,浑身冒火,定会跳出来进行报复。”
戴笠低头一想,道:“这也有点道理。”然而又不放心地问,“如果他今天不来呢?”“这……这个我还真未想到。”戴笠道:“你这人呀,剿共时倒挺聪明机智,可在这些问题上,脑子就少了根弦儿。”
副官道:“再等会儿,万一不来,明天我去找那老家伙算账。”突然桌上电话响了,副官急忙扑上去抓起话筒,不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转身对戴笠道:“局座,大功告成,一枝竹被拿住了。”
戴笠喜形于色,把烟屁股一丢,道:“好,想不到那李飞龙还真有两下子,料事如神,要是能为党国效力多好。”他脸上露出惋惜之情。
且说就在鸡叫三遍之时,守在军统局的特警视野里,猛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们立即扑上去。那黑影也真经不起打,三下五除二,就被这些训练有素的特警拿获了。
很快,来人被押到戴笠面前。戴笠和副官从未见过一枝竹,拿起模拟画像一对照,顿时气得肝火上蹿,只见押来的人身高不足五尺,奇丑无比,且说话颠三倒四,竟然是个精神病人。
此刻时近五更,戴笠只好作罢,回屋休息。
副官回到公寓,正要解衣睡觉,突然门吱呀一声慢慢开了。副官认为是夜风吹开的,毫不介意将门随手关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一把匕首,从他面前掠过,紧紧钉在了房门上。副官双脚一软,险些儿瘫倒在地上。他眼睁睁地望着一条黑影“呼”地蹿上房顶,轻盈如飞地在夜空中消失了。
几个保镖闻声赶到,扶起副官,拔出门上匕首,取下纸条交给了他。
纸条上写着:
副官先生:
今日我本想取你狗头,但不妨让它
暂寄放在你的脖子上,等过了三天,我
再来提取,决不食言,特告。
一枝竹 ×月×日
副官看罢,气得七窍冒烟,一股怒火直蹿心田,他把纸条撕得粉碎抛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大骂:“不法刁民,不捉住一枝竹,我誓不为人……”
他把这股怒火首先烧到李飞龙身上。
三求丐主 再掷巨金
李飞龙坐在庙里,运筹帷幄。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不由连声叫好。
副官下令手下人马,对李飞龙严加看管,不得擅自离开城隍庙半步,并派人送话过去说:“按约到期破不了金表案,就将你的老巢一锅端了。”
李飞龙却全不在乎,整天花天酒地,好像金表一案,同他无一点瓜葛。
李飞龙的举动,却把副官搞得忐忑不安,不知他耍的什么鬼花招儿。
转眼到了第三天中午时分,副官接到报告,说李飞龙仍然和前几日一样,无忧无虑,吃喝玩乐,有时还闹个通宵。他眉头一皱,吩咐随从备车,准备去城隍庙一趟,看李飞龙演的什么戏。
这时,戴笠赶了过来,焦急地询问案情进展情况。
副官双眉拧成一字形,结结巴巴开口道:“局座,我马上去城隍庙,万一不成先把他千刀万剐,再另作对策。”
“呸——杀只毛毛鸟有个屁用,委座和史迪尔正为这事恼火呢,若再破不了此案,你我便成刀下之鬼了。”戴笠说完急得在房里来回走动。
这时两个派出去监视李飞龙的探子,匆匆回来禀报:“报告局座,李飞龙行动反常。”
副官急问道:“怎么异常?”
“刚才我们发现,李飞龙穿上长袍马褂,有潜逃先兆。”
副官心头一震:“好呀,这老东西,终于耐不住了,想溜,哼!没那么容易。”忙转身朝戴笠道,“局座,请你稍等,我去趟城隍庙。”他大手一挥,一群全副武装的打手紧紧相随,杀气腾腾地来到城隍庙。
副官刚一进门,李飞龙就欣喜地迎上来拱手道:“大人,你来得正好,我等急了,准备上你那去一趟。”
副官没好气地道:“有何大事,还得你亲自出马?”
李飞龙道:“现在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了。”
副官道:“什么东风西风?说明白点。”
李飞龙哈哈一笑:“明日凌晨三点,金表和一枝竹同时归案。”
副官一听,心中怒火顿时消去一大半,不冷不热道:“此话当真?”
李飞龙脸一沉:“大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前两次你错失良机,非我之错也,险些误了我的大事。现在我已精心设计关门打狗之计,如大人不信,那就另请高明吧。”他手一抬转身朝庙里走去。
副官求表心切,见李飞龙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马上转怒为喜,拉住李飞龙道:“仁兄,什么东风西风,你只管说,只要金表到手,我什么事都依你,天塌下来我来撑。”
李飞龙道:“大人,言重了。”停了停,他双眉一扬道,“只是弟兄们手头紧,请大人……”说到这里,他笑嘻嘻地将手指一搓,“再弄点……”
“这个老东西真是贪得无厌。”副官嘴里没说,心中却暗暗咒骂,没法子,只好压住火气问:“多少?”
“不多,不多,再来三千大洋。”
“仁兄真是狮子胃口啊。”副官抽口冷气说。
李飞龙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嫌多吗?那就分道扬镳吧!说实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大洋,我可是猛虎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鳞,撕下脸皮擒亲人。”
“好,仁兄既然这样说了,够朋友。”副官摆手对随从道,“给我取三千大洋来。”
“是。”随从应声而去。
待随从取来三千大洋交给李飞龙后,李飞龙毫不客气地吩咐左右收下,又附在副官耳边耳语一番。
副官是个精明之人,上次险误大事,差点丢了脑袋,今日怎会轻信他。此时副官认为李飞龙是在使金蝉脱壳之计,决定先把他押起来再讲。于是副官脸一沉,拔出勃朗宁手枪:“来人……”几个保镖将乌黑的枪口,从不同的角度对准了李飞龙。
李飞龙坦然一笑:“大人,要拿我做人质?”李飞龙一抖长袍道,“你看,我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瞧!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命令。”说罢,他转身朝众乞丐道,“徒儿们,好生看守家屋,待我回来重赏你们。”他神态自若地一挥手,“大人,请吧。”
副官被他这异常镇静的举动弄得发愣,为了确保安全,只好将计就计地说:“好!那就委屈你了。”
李飞龙被带到军统局,关押在一间密室里,副官令人严加把守,每日三餐酒肉相待。
当夜,副官又同戴笠商议李飞龙的“闭门打狗”之计,经过俩人仔细推敲,都认为这是条切实可行之计。
于是他们开始分头安排。
巧施良策 神偷出山
这天清晨,天空晴朗,凉风微吹。一些军界要员和大小报记者,纷纷涌到戴公馆门前,把镜头、麦克风统统对准门里,只等戴出来。等到日升中天,还没见个人影,苦等了许久的记者开始骚动起来。
这时,几个保镖出来了,其中一位是戴的贴身随从,他当众宣布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戴患了急病,昨夜住进太和医院,病房是104号。当记者问及金表一案时,那随从抱拳作揖称道,“无可奉告。”
霎时各界流言四起。
精明的记者火速赶到太和医院104号病房,非要看个虚实。
一时间有关戴笠抱病不起的消息不胫而走。
且说那盗窃金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快手“一枝竹”。此人姓陈名达勇,是著名小刀会头目陈炯亮之孙,年方四十有二,生得虎背熊腰,方脸剑眉。一枝竹少年时跟随父亲学得一身炉火纯青的武艺,又兼得轻功要旨,行踪飘浮不定,劫富济贫,经常出没在川陕贵一带,人称“神偷一枝竹”。凡是他作案后,都要留下一枝竹叶,以示自己光明磊落。日子一久便名震四海。
十岁那年,他父亲陈启明因反对军阀,被北洋军杀害。临终前一枝竹去探监,他父亲流着泪水一再叮嘱他,叫他诚诚恳恳为人。接着他紧紧搂住一枝竹,抚摸着他的头内疚道:“孩子,父亲对不起你,没有让你好好念书,看来这辈子你与官场无缘,只有流浪街头,闯荡江湖,可决不能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年幼的一枝竹点点头,圆圆的小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从此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开始浪荡大街小巷,专劫达官贵人,同官府作对。
一日,一枝竹在闹市行窃,被警察当场逮住,打得鼻青脸肿,血流如注,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被路过的一位黑道大师救起,收留在门下为徒,专门培养他行窃。
一枝竹入道后,苦练本领。有一次,他一日竟偷了二十四个包,包内净是老爷小姐的贵重物品。行窃大师一看摇头道:“这些功夫都是浮光掠影之技,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
一枝竹不服气地撅起小嘴,大师瞧见,把他带到滚烫的油锅前,望着炸得翻腾的油条道:“你伸手把它捞上来。”一枝竹卷起袖子,二指一伸,一个“蜻蜓点水”就飞速将油条捞了上来,得意地交给大师。大师不屑一顾,将一枚铜钱丢入油锅里道:“再把它捞起来。”一枝竹一望,只见铜钱沉入锅底难寻踪迹,那锅里的油被烈火煮得正沸,莫说是用手就是用铁钳也难夹上来。
大师二话没说,二指快如闪电,眨眼之间,那铜钱就被捞上来放在桌上,那油渍迎着阳光熠熠闪光。
一枝竹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在师傅的教导下,他苦练成“海底捞针”的绝技,成了重庆有名的快手神偷,把官府闹得翻天覆地,鸡犬不宁。警察局的头头恼怒了,决定开展一次捉扒行动,以振重庆治安之威。
这时,一枝竹已经羽翼丰满,手下收留了很多徒弟,听说警察局要开展捉扒行动,不由捂嘴一笑道:“好呀,我也搞个反捉行动,咱们较量较量吧!”经过周密考虑,他决定联络全国扒手,进行反捉行动。
众多高手汇聚重庆,那捉扒行动自然可想而知,最后警察局一清点“战果”,结果只抓了几个小毛贼,而损失枪支弹药、贵重物资却不计其数,警察局无奈,只好草草收场。
时光似箭,一晃好多年了,一枝竹仍然领着徒弟四处犯案。就在史迪尔金表被盗之前,一枝竹正在闲逛,看见机场小车如梭,一打听才知是美国特工史迪尔来华帮助国民党屠杀爱国同胞,不由怒火中烧,他伪装成中央社记者,混入机场,使出看家本领,盗走史迪尔金表。他本想溜出重庆,在启程之时,意外获知蒋介石下令戴笠几天之内破案。一枝竹是个犟脾气,便在家驻足不出,让他牛皮不攻自破。
三天前,戴的副官在记者会上口出狂言,大胆辱骂他,气得一枝竹当夜就潜入副官卧室,用飞刀给他一个警告,然后躲到一个川贵交界的山区,隔岸观火去了。
这日,一枝竹闲得没事,正站在岩石上举目眺望远峰的旭日美景时,突然想起今天正是戴笠破案的最后一天,不由来到山下一家酒铺里。
突然他从同桌人的闲谈中得知了一则消息:戴笠病了,住在太和医院104号病房。一枝竹先是一怔,后转念一想,我陈某做事光明正大,闯江湖半辈子,谁不称我是条硬汉。今晚何不进城,教训他一顿出出气,要那班狐群狗党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主意打定,举杯畅饮,付了酒钱后,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赶赴重庆。日落黄昏,到了重庆南大门,找个僻静处,匆匆换上夜行衣,背插一把寒气迫人的鬼头刀,施出夜行之术,飞速前进。将近子夜,到了太和医院,他不顾旅途劳累,跃上一棵大树,一个“手搭凉棚”向太和医院瞧去,心里盘算今晚将如何动手……
生死搏斗 盗魁落网
一枝竹一个“倒挂金钩”双脚挂在树枝上,透过树叶向病房值班室望去,只见值班室内灯光昏幽幽的,值班女护士正坐在桌边打瞌睡。
一枝竹心头大喜,心想:真乃天助我也。他轻轻从树上跳下来,蹑手蹑脚,一步步摸到104号病房,时见门半掩半开,一枝竹贴着身子走了进去,病房不大,灯光灰蒙,窗棂紧闭,透过青纱依稀可辨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正在床上躺着,墙上的衣钩上挂着一件笔挺的军装和一个手枪盒。
一枝竹断定此人定是戴笠,并正在沉睡之中。他拔出鬼头钢刀,大步流星蹿到床前,掀开被子正举手抬刀时,手中钢刀却凝固了,原来被窝里躺着的不是戴笠,而是一个用棉衣做好的假人。
一枝竹如梦初醒,方知中计。他快速摘下墙上手枪,紧握在手,转身就走。
此时,埋伏在黑暗处的特工们一齐围上来,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特工冲上来大声喝道:“一枝竹,我们恭候多时了。”
一枝竹抬手举枪,瞄准那人脑袋扣动了扳机,只听“咔嚓”一声,枪中无弹——子弹早被卸掉了。戴鸭舌帽者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上——”一枝竹急忙将手中枪猛甩出去,走在前面的特工脑袋开了花,倒在了地上。后面持枪的特工正欲开枪,戴鸭舌帽的忙用手一挡,叫道:“别开枪,捉活的。”一枝竹把鬼头刀抡得呼呼作响,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特工们无法近他身。这时,一枝竹猛然使个“鱼跃龙门”,飞跃起来,只听“砰”的一声,把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打了个稀巴烂,房里顿时漆黑一团,一枝竹乘机杀开一条血路夺门而逃。刚到大院又被一伙特工挡住;他们前堵后截,把一枝竹困在人群之中。
不知斗了多久,东方渐渐露出曙光,朦朦胧胧的大院渐渐明亮起来。
一枝竹终于寡不敌众,渐渐只有招架之力了。最后一个趔趄,被特工们打翻在地生擒活捉。这时戴笠大摇大摆出现了,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一枝竹,你也有今天,快把金表交出来,免你一死。”
一枝竹头一昂:“什么金表银表,我从来没见过。”
“呸,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今天若不把史迪尔的金表交出来,就扒你皮抽你筋。”
一枝竹鄙夷地一笑:“不就是那只破表吗,老子卖了。”
戴笠一听卖了,吓得全身哆嗦。他喝令特工,将一枝竹押往军统局,听候发落。
戴笠知道一枝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于是笑眯眯地朝一枝竹道:“大侠,受惊了。”说毕令左右为他取下手铐,让座、倒茶后他又说道,“只要大侠说出金表下落,我包你平安无事。”
一枝竹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戴笠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侠,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一枝竹又道:“好,那你告诉我,这陷阱是谁出的主意。”
戴笠道:“只要交出金表,我马上告诉你。”一枝竹倒也爽直,便把典当金表一事说得明明白白,当下戴笠立即派人从那典当铺赎回了金表。当一枝竹正要问起那设陷阱之人时,戴笠脸一沉喝道:“你这贼骨头,谁不知道我戴笠足智多谋,区区雕虫小技,就让你们贼丐自相残杀,这叫以毒攻毒。”他手一挥,“好吧,让你死个明白。”
一枝竹正欲要骂,却见拜把兄弟李飞龙走了出来,方知是他出卖了朋友,气得钢牙直磨,“啐”地一声向李飞龙吐去一口痰。
李飞龙却含笑走上来:“贤弟,我也是混口饭吃,才不得不……”
一枝竹圆眼怒睁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算我认错人了,今日我生不能吃你肉,死也要追你魂。”
李飞龙面不改色道:“贤弟,你在临死前受我三拜,到了阎王殿莫说我是忘恩负义之贼哦。”一枝竹气得无话可说,只好闭上眼睛,往事就像电影镜头,一幕幕在脑海中呈现……
原来李飞龙为人一贯奸诈,想捞得戴笠一笔大洋,可又不知当时一枝竹藏在何处,于是他针对一枝竹的豪爽性格将计就计,设下此圈套。
特工拿来手铐脚镣,正要将一枝竹的手脚铐上时,那李飞龙忙向戴笠道:“大人,此人是铐不住的,我同他相交多年,深知他有一套绝技脱锁法。莫说这些铁铐铜锁,就是钢铐铁枷,只要他略施小技,全会自己脱落。”
戴笠大惊:“依你之见呢?”
“小的有一计,包他插翅难飞。”
“讲吧。”
“可用粗大麻绳把他捆在柱子上,他纵有飞天之术也无用了。”
戴笠也曾见过不少江湖之人,确实有不少人善使脱锁法,觉得此话有理,遂吩咐随从取来麻绳,交给李飞龙。
李飞龙毫不客气地把一枝竹扎扎实实捆在了一根柱子上,痛得一枝竹大骂不止。
戴笠中计 丐盗重逢
第二天蒋介石听说金表案如期破获,十分高兴。史迪尔上校摸着金表,先是一阵兴奋,待他撬开表盖时,顿时傻了眼,藏在表内的绝密情报已不见了。史迪尔大惊失色,感到头晕目眩,颓然瘫在椅子上,金表也随之滚落在地上。
蒋介石一见此景,气得嘴唇发抖,吼叫着:“娘希匹,全是饭桶,全是饭桶。”他连连吆喝,“还不给我叫戴笠。”
戴笠接到命令不敢怠慢,火速赶到蒋介石官邸,挨了一顿不明不白的臭骂。当即他指令副官要把一枝竹带来。
谁知保镖慌忙跑来报告:“一枝竹早已逃之夭夭了。”
“什么,逃了?”戴笠气得狠狠打了保镖两个大耳光。他细细推敲昨夜之事,不觉连连跺脚捶胸,追悔莫及道:“中计——中计了!”他急忙派人到城隍庙去抓丐魁李飞龙。不多时来人报告:“那李飞龙也不知去向!”
这是什么原因呢?还是要归结到李飞龙头上。那李飞龙先前曾在魔术班学得一套脱绳法。平时我们在舞台上看到,魔术师用一根粗大麻绳将人绑在台上,只要他轻轻一抖,便会自行脱落。
那天李飞龙见戴笠要铐一枝竹,不觉心生一计,假说一枝竹有脱铐法,必须用麻绳捆住才能确保安全。戴笠哪知这里的奥妙,自然中了李飞龙的计。那天一枝竹被捆在柱子上,他是江湖中人,又知李飞龙擅长打绳系活结,当然知道李飞龙心意,便故意喊痛叫骂。当夜,因两名看守特务盯得太严,无法脱身,直到天快亮了,看守特务熬夜疲倦睡了,一枝竹趁此机会,用双肩轻轻一抖,那粗大麻绳全部自行脱落了。
一枝竹逃出监禁室,一口气跑到城隍庙,要找李飞龙问问这场把戏的前因后果。一枝竹刚踏进庙内,李飞龙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贤弟受苦了!请恕我冲撞了,出于无奈才设下此计,拿些狗官的大洋,养活这些徒儿们。”
“仁兄,你我多年未见面,你怎知我会去太和医院?”一枝竹好奇地问,“既然为了赏钱设计擒我,又为何放我?”
“贤弟,我虽然是丐魁,平日也图钱财,但图的是那些绅士强人的不义之财。为戏弄那些狗特务,为你我出口怨气,我才佯作出卖朋友,设下圈套引他们去钻,至于我知你会去太和医院一事,你我深交多年,知道贤弟刚强、好胜、嫉恶如仇的个性不会改变。只是让贤弟受惊了,愚兄实在不好意思!”
“只要惩治了那伙狗特务,吃苦受累我也心甘情愿。何况我也辱骂了仁兄,小弟也有过错啊!”一枝竹感叹地说。
“愚兄这里备好一份赔礼,以补惊吓之亏损。”李飞龙说罢朝乞丐们道,“徒儿们,把大洋抬出来!”不一会儿两个乞丐把大洋抬到一枝竹面前。
“贤弟,这是你的一份,望收下。”李飞龙真心实意地说。
“不不!我陈某一贯视金钱如粪土,你还是自己留下用吧!”
“不,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欺压百姓,搜刮民财,花天酒地,为非作歹。我们今日要了他们钱财,是给他们一顿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些穷要饭的小毛贼也不是好惹的。”
“好吧,你把我的一份,分给你的弟兄们。现在时候不早,我要走了。”说罢一枝竹转身欲走,李飞龙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这儿也不是我久留之地,你看——”李飞龙指着桌子上一个包袱道,“咱们一块走吧!”
一枝竹大喜,连忙紧紧抱住他:“好!我们一块去闯江湖,一块去惩恶扬善!”
城郊,东方一轮太阳冉冉升起,山城雾幕渐渐消散。这一贼一丐两位兄弟向远处走去,身影落入霞光和薄雾之中……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章回小说》总第2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