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喆怡
小时候,随妈妈住在外婆家。在这个平凡的小村落中,我拥有一个恬静而又甜蜜的童年。
清晨,妈妈踩着门前的田埂,在露珠的陪伴下,早早上班,惊醒了路边的青草,一粒粒露珠落下来,藏进泥土,仿佛在向妈妈告别。
美梦初醒,迎接我的是外婆慈祥的笑容和温柔的怀抱。待我吃了早饭,她便牵着我的手,带我到田埂上。
外公早已在地里劳作了。若是在夏天,他宽厚的脊背已经湿透。我叫一声外公,他便应着转过身来,走到田埂边,变戏法似的掏出几颗糖来。我剥开一颗,满足地含着,外公看着,笑意盈盈。
外婆让我坐在板凳上,递给我本小人儿书,也随即下地干活。
我却很贪玩,一会儿便把书丢在一旁,俯身玩弄着边沿上的青草。有时看到些小虫,我也不怕,只是用一小段枯木不住地干扰它们的行动,吃吃地笑着。一次,玩得入神,竟摔进了田里。幸而土地很软和,我毫发无损,只掉了几滴眼泪。外公外婆却被吓得不轻,一个慌张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一个用粗糙的大手不停地为我擦眼泪。他们满头大汗的样子反而把我逗乐了。
天空被夕阳染红的时候,外婆便回家做饭。我说是留在外公身边,其实早就跑到了田埂的尽头,踮着脚朝大路张望。外公也不阻拦我,独自种地,偶尔抬头看看,眼里满是笑意。
家家户户的房顶飘起了炊烟,如温柔的手臂,招唤着下地的亲人。这时,妈妈也出现在大路上,我飞跑过去,抢过她手中的提袋,拉着她回家。走上田埂的时候,外公刚好收拾完农具。于是,在一条细长的田埂上,三个身影相携着,消失在夕阳下……
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的工作也调动了,我们便搬回了自己家,心中却十分不舍那一方土地。那细长的田埂、歪斜的老屋和日渐佝偻的亲人,似乎已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哭闹过,但换来的只是每周末去一次的承诺。
于是,周末便成了我最开心的时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拐出家门,绕过镇子,骑上大路,道路两旁的景物后退着,我期待着。
那条田埂一出现在眼际,我就抓紧了妈妈的衣襟,催促着她。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下车,在田埂上飞跑着,呼喊着外公外婆,如一只入林的归鸟。他们长长地应着,然后笑着停下手里的活,一同回家。
夕阳终究要下沉,无论我怎样不舍,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
只是在两处间穿梭,觉得距离越来越远了。
而今又有两个月没看过二老了。站在田埂的尽头,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却变得陌生了。想像以前那样奔跑起来,但迈开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地停住了。
童年已过,现在我只是这里的客人。
我并非归来,而是个过客,在田埂上播种我的微笑……
责任编辑贾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