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烦恼

中投王

2009年夏天,全世界篮球迷的注意力都被一个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小伙子所吸引。他的名字叫做里基·卢比奥(Ricky Rubio)。由他主演的肥皂剧“卢比奥选秀奇遇记”一经上映,便成为了这个篮球淡季里球迷们的最大谈资。卢比奥彻底成为了众矢之的,“自视过高”、“自我炒作”等成为了人们对卢比奥的普遍定义。其实,在这场闹剧中,卢比奥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因为在他身上牵扯了太多的关系与利益。本文将通过回顾卢比奥的篮球生涯和选秀前后的各种事件,剖析卢比奥和他的转会闹剧,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里基·卢比奥。

51分24个篮板12次助攻7次抢断,没错,这的确是地球人拿到的数据。

尤文图特队(DKV Juventut)是西班牙篮坛的一支“特殊”的劲旅。不同于西班牙联赛另外四强,尤文图特很少在转会市场上一掷千金。他们的法宝是完善的青训体系。层出不穷的新星让尤文图特获得了“篮坛阿森纳”的美誉。这一切在2005年10月16日达到了顶峰:还没有度过自己15周岁生日的里基·卢比奥第一次在职业赛场上亮相。当然,那时候没人会想到他将成为日后西班牙最受瞩目的球星。人们只是觉得他是尤文图特球星生产线上的新一代产品,仅此而已。

2006年的欧洲16岁以下青年男篮锦标赛,对卢比奥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决赛场上,面对实力强劲的俄罗斯队,卢比奥带领西班牙队与对手苦战两个加时击败对手。想知道卢比奥该场比赛的数据么?51分24个篮板12次助攻7次抢断!尽管只是青年比赛,但是这种外星人级别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惊呼。从此,卢比奥正式踏上职业生涯的快车道。

从2006-07赛季开始,卢比奥成为尤文图特队的主要轮换球员。无论是数据统计还是场上表现,卢比奥的进步速度比他的奔跑速度还要快。2006-07赛季获得ACB(西班牙篮球联赛)抢断王兼最佳新人,还第一次参加了欧洲联赛(Euroleague)。2007-08赛季,卢比奥逐渐占据了尤文图特的主力位置,并随队一起拿下欧洲联盟杯(ULEB Cup)的冠军。被评为该赛季西甲联赛最佳后卫的同时,还连续第二年获得了欧洲最佳年轻球员奖项。2008年夏天,卢比奥成功挤掉开拓者后卫罗德里格斯,代表西班牙队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对卢比奥来说,这既是一种肯定和奖励,同时也意味着挑战。卢比奥显然没有让球迷们失望,在整个赛事期间保持了稳定的高水平的发挥。当然,没有失望的不仅仅是球迷,还有NBA各队的球探们。至此,卢比奥进军NBA进入了倒计时。

奥运会的历练让卢比奥更加成熟。尽管整个赛季都处在离队的流言当中,但是卢比奥还是在尤文图特队继续自己华丽的演出。再度拿下联赛抢断王,并荣膺联赛最佳防守球员——这也是迄今为止卢比奥最为看重的荣誉。对于卢比奥来说,此时是该让自己的职业生涯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了。

技术与心理

“天才”是卢比奥得到最多的称谓。他真正的绰号是“莫扎特”。

关于卢比奥的技术特点已经有无数的“专家”说过太多次了,真的已经无聊到超神的境界了。他的优点:身体方面,身高不吃亏(1.95米),速度快,脚步灵活;技术方面,控球技术已经是世界级水准,突破能力很强,视野开阔,热衷于传球并且深得要领。组织进攻的能力很强,颇有大将风范。缺点:还是略显单薄,尽管在不断变得强壮。有些时候对节奏的把握还不够好,外围投篮还有待进一步加强。

连笔者自己都觉得,这样介绍卢比奥的技术特点实在是无趣。所以我们换一种方式,看看佩佩·桑切斯(Pepe Sanchez)是如何评价卢比奥的。等等,桑切斯何许人也?此君乃阿根廷队多年的主力控球后卫(2004年奥运会作为队长带队勇夺冠军),长期与绰号“欧洲王”的贾斯科维休斯并称欧洲最佳控卫。

“我认为卢比奥将是未来的一大巨星,他是如此年轻,有出色的技术,并且任何时候都很冷静。你能看到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并不是仅仅依靠天赋打球,他阅读比赛的能力很强,而且还会不断进步。当然,能不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球员还要取决于他自己,但是从我的角度看,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成为一名伟大的球员。”

能得到自己老前辈兼竞争对手如此褒奖的确十分难得。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卢比奥尽管具备相当强劲的攻击力,但是他也绝对是一名出色的团队球员。“篮球不是1对1斗牛,而是包含了替补们团队对抗的比赛。”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与此同时,卢比奥还有一颗好胜的心,拒绝失败向往胜利也是促使卢比奥不断进步的源动力。

卢比奥的偶像是“手枪”马拉维奇。他自己也承认会经常模仿马拉维奇打球的方式。我们也可以看出,卢比奥很多动作确实都有马拉维奇的影子:十分协调的背后运球,节奏感极强的突破,还有出神入化般的“No-Look-Pass”,无不镌刻着马拉维奇的印记。美国人也将“比索”的绰号送给了卢比奥(比索是西班牙的老货币,其英文拼写与“手枪”相同)。当然,卢比奥流传最广的绰号还是“莫扎特”,一位来自奥地利的天才作曲家。或许是人们觉得卢比奥俊朗的外表与飘逸的球风带有丝丝让人流连的音乐艺术气息吧。

选秀肥皂剧

很多人认为卢比奥的选秀是场闹剧。其实,说是“悲剧”倒是更贴切些。

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清楚,大西洋对岸的NBA才是卢比奥最终的目标。自从卢比奥成名以来,关于他参加NBA选秀的事情就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卢比奥会以现实中这种荒诞的方式“开始”自己的NBA生涯。

2009年4月20日,卢比奥正式宣布参加2009年NBA选秀大会。卢比奥和尤文图特于2005年签订的合同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按照那份合同,卢比奥的年薪只有8万欧元,买断费却高达550万欧元。如此高昂的买断费,NBA球队根本承受不起。到了6月10日,卢比奥决定起诉尤文图特,双方彻底撕破脸皮。

6月17日,卢比奥正式踏上美国的土地,来到最希望得到他的萨克拉门托。由于突然生病,他没有进行试训。但很显然,卢比奥心仪的地方就是萨克拉门托。刚刚病愈的卢比奥马不停蹄重返国王队试训,可是这显然是个欠考虑的决定。因为各种琐事和伤病,卢比奥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进行正规训练,状态可想而知。此时去自己心仪的目标球队试训,堪称卢比奥最大的败笔。不出所料,卢比奥在训练中表现平平,随即传出国王队更有意于埃文斯(Evans)和福林(Flynn)的消息。

“With the fifth pick in the 2009 NBA draft,the Minnisota Timberwolves select Ricky Rubio from Spain,and Juventut Badalona.”

NBA总裁斯特恩宣布卢比奥被森林狼队用5号签选中。而前面的灰熊,雷霆和国王都为了规避风险而放弃了卢比奥。不管怎样,人们大多认为卢比奥选秀的悬疑片终于结束了。殊不知,闹剧才刚刚步入高潮。面对NBA选秀的现场采访,卢比奥侃侃而谈自己如何做好了加入NBA的准备,明尼苏达的气候不是问题等等。没想到,两分钟之后,森林狼用6号签选择了另一名组织后卫福林,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此后两个月,关于他的去向,各大媒体不断有流言放出,各位“专家”也不吝口沫地作出各种预测。说实话,要理清这段纷乱的过程也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选秀第二天,卢比奥的父亲率先跳出来“表态”,说卢比奥下赛季将留在欧洲。随即,两支欧洲豪门,西班牙皇家马德里队和土耳其埃菲斯队向卢比奥提供合同。尼克斯也公开宣布有意交易卢比奥。7月3日,尤文图特宣布卢比奥将继续履行完俱乐部的合同。而此时卢比奥正在和森林狼队谈判,但没有达成一致。7月13日,两支西甲豪门巴塞罗那队和马拉加队同时向卢比奥提出合同,据称“非常诱人”。但很显然,卢比奥的目标还是NBA,7月16日,他和森林狼队终于达成一致,唯一没解决的问题还是买断费。

被买断费惹恼了的卢比奥在7月22日公开表示,无论自己下赛季是否加盟NBA,他都不会留在尤文图特队。此言一出,众多欧洲豪门蜂拥而至.希腊豪门奥林匹亚科斯,意甲劲旅罗马队等都被曝出与卢比奥联系密切。此后几天,卢比奥拒绝了包括皇马、奥林匹亚科斯在内的众多报价,“首选森林狼,退一步去巴塞罗那”成为卢比奥的策略。整个八月份,卢比奥都在等待森林狼和尤文图特谈判的结果。8月22日,急需资金的尤文图特队宣布将降低卢比奥的买断费,正随国家队集训备战欧锦赛的卢比奥也表示很高兴有机会进入NBA。就在明尼苏达人翘首期待卢比奥到来的时候,事情又有了180度的转弯。8月31日,卢比奥正式宣布和巴塞罗那队签下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其中包括2011年夏天可以自由加盟NBA的条款。至此,喧闹了整个夏天的“卢比奥选秀奇遇记”终于落下帷幕。

风波的余声

这场风波,本质是各方利益的博弈。看上去主角卢比奥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对于留在欧洲加盟巴萨,卢比奥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促使我留在欧洲的最主要原因是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进入NBA的准备,留在欧洲锻炼两年会对我更有帮助。森林狼队依旧是我加盟NBA的第一选择,我也非常期待能够和球队并肩作战。”

我们无法证实哪些话是卢比奥的真实想法,哪些话是外交辞令。我们只知道他真的很向往NBA,很想在NBA的舞台上证明自己。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他说了算的。在“卢比奥加盟NBA”这个问题上,有太多的利益方需要为自己的利益博弈。而卢比奥只是个“看上去”的主角。5年合约加盟巴萨,保留2011年跳出合同加盟NBA的权利。这份合同几乎保障了所有利益方的最低底线,包括卢比奥在内。

森林狼队用一个首轮第五号签位选择了一个至少两年以后才会来打球的人。五号签是什么概念,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可能会选到韦德,卡特,雷·阿伦,皮蓬,巴克利……但是森林狼起码保住了自己的底线——卢比奥的签约权。无论未来卢比奥什么时候加盟NBA,森林狼是他唯一能去的球队。2011年,森林狼可以不用掏买断费就得到一个功力大幅增进的卢比奥。到那时,杰弗森正值巅峰,凯文·勒夫羽翼丰满,卢比奥的加盟将让明尼苏达人“如狼添翼”。

尤文图特失去了卢比奥,但并不能算是多大的损失。对他们来讲,只是习惯性地失去了又一个青训产品罢了。何况这个球员还给他们带来了足够多的转会费。近两年尤文图特深陷财务危机,这笔钱正好可以帮助球队度过难关。再说,说不定哪天,李比奥或者王比奥又会在尤文图特队冉冉升起。

很多人觉得卢比奥应该感谢巴塞罗那队。诚然,巴塞罗那队的及时出现并不断提高转会报价,的确让卢比奥在进退维谷之际获得了两年缓冲的机会。不过,此时巴萨出手买下卢比奥,也有几分“趁火打劫”的意味。三百多万欧元买一个可能只会在球队待两年的球员确实有些昂贵,但是既然巴萨自己愿意,我们又何必品头论足呢。何况,巴萨对于本就出生于巴塞罗那地区的卢比奥来说,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归宿。

其实对于卢比奥来说,留在欧洲两年也未尝不可。18岁的他在技术方面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提高。而且,两年以后,尽管不再是现在的“天才少年”,但是他身上可炒作的卖点丝毫不会比现在少。只要他在巴萨打出不错的表现,就会给自己增加一层神秘感。到时候,人们不但不会忘记他,反而会对他在NBA的表现愈加期待。

真主角与错根源

人们都将矛头指向卢比奥的经纪人,但实际上错误的根源并不是他

我们刚刚介绍了卢比奥这场闹剧中的四方博弈。实际上,准确地说,无论是卢比奥,森林狼,尤文图特还是巴塞罗那,都不是这幕大戏的主角。真正的主角,一直隐藏在卢比奥的身后翻云覆雨。他有一个被中国球迷丑化了无数遍的名字——丹·费根(Dan Fagen)。

费根同志的业务水平还是很高的,而且行事方式不同常人。他手下没有一名超级球星,而他在为老兵找养老合同以及引领外籍球员加入NBA两方面造诣颇深,让他在经纪人领域享有盛誉。看看卢比奥今年这场闹剧,你是否觉得似曾相识?没错,2007年费根就玩过两次:当事人分别是瓦莱乔和易建联。费根当时拒绝了骑士队给瓦莱乔提供的一年合同,而且态度一直强硬。直到2007-08赛季开赛一个月,在山猫为瓦莱乔报价的情况下,骑士队不得不选择跟进,一份两年1100万美元的合同才将瓦莱乔请出了巴西老家。今年夏天,费根稍稍动一下手腕,4250万美元的合同立刻送到瓦莱乔手上。至于易建联当年那一幕,在中国球迷中可谓妇孺皆知,在此不再赘述。只是目前费根在易建联身上的运作还难言成功。一切要到易建联新秀合同结束之后我们才会见分晓。

其实把卢比奥事件的责任归咎在费根的身上是片面的。追求利益最大化本来就是经纪人的职责所在。同时,责备几支球队或者卢比奥更没有道理。既然如此,造成卢比奥今夏窘境的根源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就是欧洲与NBA的制度无法接轨所致。欧洲篮球和足球的体制类似,非自由球员在各支球队间的转会行为需要支付转会费。这个规则对即将加盟NBA的球员来说同样适用。而NBA的球员交易是只能通过交换来实现,球队只需支付少量现金。为了适应越来越多的欧洲球员,NBA已经修改了规则,即允许NBA球队向欧洲球员的母队支付买断费,但是最高限额为50万美元。超出部分则要由球员自己支付。例如,如果按照300万美元的买断费,森林狼只能支付50万,剩下的250万就要靠卢比奥自己来支付。美国的球员在进入职业队之前是在大学效力,NBA球队只是选来就用;而欧洲的球员都来自各俱乐部青年队,球员的母队为了培养他们的确花费了时间,金钱和精力。所以要求“转会费”也是理所应当。至于NBA的“50万美元封顶制度”,则是考虑到NBA各球队财力相差较大,而作为商业联盟的NBA要考虑到各队实力的均衡,所以必须限制现金交易。因此,两种制度本身都没有错,都是符合各自“国情”的。问题只是出在两种制度无法很好的对接。这需要双方不断地磨合,不断地改进以保证包括球员在内的共同利益。

卢比奥的身后

在ACB奠定自己欧洲第一联赛的同时,大量西班牙球星也涌入NBA。

现在西班牙人是NBA中的当红一派。其实,美国人骨子里是看不起欧洲篮球的。所以,当加索尔于2001年登陆NBA的时候,人们普遍质疑这个嘴上没毛的奶油小生配不配得上探花的高顺位。卡尔德隆?太慢!纳瓦罗?太矮!小加索尔?太年轻!加巴约萨?太老!每个西班牙人刚刚进入NBA的时候都免不了遭到非议,卢比奥也一样。可是现在:加索尔是湖人不可或缺的核心球员,卡尔德隆是NBA一流控卫,小加索尔是最具潜质的内线球员,加巴约萨和纳瓦罗也在短暂的NBA生涯中取得不俗的成就。还有费尔南德斯,这个小伙子现在在波特兰人见人爱。

提到费尔南德斯,突然想到了第一个进入NBA的西班牙人—费尔南多·马丁。马丁曾经在1986-87赛季短暂效力于波特兰开拓者队。记得费尔南德斯参加扣篮大赛时曾经换上一件开拓者队的10号球衣么?那正是当年马丁身披的号码。

为何西班牙篮球会在21世纪初迎来盛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拥有健全的联赛制度和科学的输送体系。西班牙联赛(ACB)早已成为欧洲第一联赛,五大豪门均是能在欧洲联赛中争金夺银的角色:皇家马德里,巴塞罗那,塔乌(TAU),马拉加和尤文图特。即使是二流球队,也都是云集各国球星的难缠角色,具备挑战五大豪门的能力。在ACB之下,西班牙篮球还有LEB联赛。而LEB按级别高低又分为金,银,铜三组。西班牙广大年轻球员都在LEB中的球队里接受实战的锻炼。所以,尽管ACB中外援横行,但是西班牙国内球员和他们对抗起来丝毫不怵。深厚的青训基础+青年球员充分的锻炼机会+高质量的ACB联赛,造就了西班牙“精英篮球”模式的巨大成功。能够在顶级联赛ACB中获得稳定出场机会的本土球员并不多,但他们个个都是精英。想想由这些球员组成的西班牙队征战国际大赛,战绩怎么可能不辉煌?

后记:拖泥带水的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对于卢比奥来说,没去成NBA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加盟巴萨,卢比奥选择了前进。面对未来,卢比奥还要更加坚定。2011年夏天又将是一道坎,卢比奥能否走进NBA,他的职业生涯能达到怎样的高度,2009-11这两年将产生决定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