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大街的枪声

东方明

刺客现身

公安部政治保卫局侦查处处长李国祥和四位队长正在分析案情时,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忽然送来了一条刚刚来自台湾的绝密情报:毛人凤派往北平执行行刺使命的刺客名叫崔铎。

侦查一队队长曹纯之马上想起他手头收集的那些北平江湖社会人物的资料中有这个名字,便说:“这人我知道,是一个平津地面有名的轻功高手。他的师父叫段云鹏,段云鹏的师父就是北方著名的江湖大盗‘燕子李三。”

侦查员于是连夜遍访北平武术界人士,一说崔铎,几乎人人尽知,都说此人功夫了得。有知情者进一步提供线索:崔铎大约在1947年秋经其师父段云鹏介绍,参加了保密局特务组织,曾跟着段云鹏执行过破坏中共地下党秘密电台、暗杀进步人士等行动。后来就调到保密局本部行动处,对那里的行动特工进行日常格斗训练和考核,所以,一些小特务都称其为“教官”。北平解放前夕,此人忽然不知去向。

次日上午,平时跟北平武术界有交往的几名侦查员拜访了各个武术门派的掌门人,他们都表示愿意协助政府排查崔铎的线索。6月29日中午,一位老人来到了侦查一队在前门楼上的指挥所。真正有价值的线索,终于闪现在侦查员面前了!

老人叫蓝沙麟,68岁,天津人。蓝沙麟出生于武术世家,40岁那年来到北平开设武馆,广收门徒,成为北平武林中的头面人物之一。

蓝沙麟有个徒弟名叫汪久龄,29岁,在电灯厂(旧时对电力公司的俗称)做技工,还没结婚。他在旧社会沾染了一个恶习,喜欢逛窑子。其时北平刚解放不久,人民政府对嫖娼、吸毒等丑恶行为虽然反对,但还来不及腾出力量予以取缔,妓院便以半公开的形式继续存在着。汪久龄昨晚去西城一家妓院会相好,在那里住了一宿。今天早上,他因为惦记着要去厂里接班,便早早离开。出得门来,看见晨曦中有个人的背影很像他以往经常一起喝酒所以混得很熟的崔铎,便叫了一声。那人一回头,果真是崔铎。汪久龄心里窃喜,却不敢露出半点,热情地邀请崔铎去馆子吃早点,崔铎客气地拒绝了。两人就站在妓院门外说了几句话后分手各奔东西。汪久龄担心上班迟到,所以还是先到电灯厂去上班,直到一点钟才瞅了个空溜出来向师父报告了。

送走蓝沙麟后,曹纯之跟成润之一商量,决定今晚去那家妓院门前设伏,来一个守株待兔。

智擒崔铎

当天晚上,侦查一队出动了12名身强力壮、擅长格斗的侦查员,一律化装成平民百姓,由副队长成润之带领悄然进入西城那家妓院对面的一民居设伏。但是,他们一直守候到6月30日清晨5点,崔铎也没有出现。

同样一夜未眠的曹纯之派人给成润之送信,让侦查员撤回去休息。回到指挥所后,两人反复商量,最后决定请汪久龄帮忙,前往妓院了解崔铎的下落。两人当即给李国祥处长打电话,说了这个主意,李国祥考虑后说,除了这一招,还应当采取两步:一是立刻通过电话局控制那家妓院的电话,看是否有对汪久龄的打听感到怀疑而向崔铎通风报信的,如果有,立马追查那个电话号码,顺藤摸瓜找到崔铎的落脚点;二是悄悄派些便衣化装守候在那家妓院附近,凡是发现该妓院有人外出的,不管是男是女,朝东朝西,统统跟踪。

两小时后,汪久龄从外面给指挥所打来电话,说已经从妓院那里打听到崔铎的下落,据说目前落脚于前门外大街69号乙院内。

曹纯之大为惊奇:“哦!如此说来,这小子就躲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来到指挥所窗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下面的大街,尽管不知道69号具体是哪一座院子,但可以肯定就在目力所及之处。

侦查员当即前往前门派出所,发现派出所的临时户口登记本上有如下记载:前门外大街户主胥基鑫于6月17日来报,其妹夫许厚福系保定市人力车修理社技工,36岁,前来北平考察市场并采购零件,要求借宿于该户主处获准。申报人许厚福由户主胥基鑫陪同,持保定市公安局西大街派出所证明前来申报,准予。预计在北平逗留时间大约15天。(事后查明,6月17日崔铎还未抵达北平,是真正的户主、潜伏特务许厚福按照保密局的密令携一不知情的朋友冒充崔铎前往申报临时户口的,以混淆我侦查视线。)

调查随即转向居委会,侦查员获知69号乙院的户主一家并不在此居住,那个小院平时是空着的,大约四天前才住进了一个身高一米六七左右的壮实男子,30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两道有点往下耷拉的浓眉,下巴颏左侧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疤痕,一双眼睛看上去显得很有精神。他白天基本上不出门,傍晚才出来,也不知他去哪里。

侦查员大喜:这副模样,正是崔铎!

随后,曹纯之化装成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亲自前往现场观察地形。曹纯之担心抓捕时发生枪战误伤了平民,于是决定把行动时间定在晚6点,那时天将黑未黑,街上行人大大减少,便于堵住两头实施暂时封锁,以确保行动顺利实施。

5点30分,执行逮捕行动的20名侦查员离开了指挥所。走到外面,曹纯之让一名侦查员带上两块石头,并向他耳语了几句。

69号乙院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两扇斑驳陆离的朱漆大门紧闭着。侦查员没有敲门,而是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墙头,朝里面一望,此时暮色初上,东、西两房窗户里一片黑暗,北房的窗户里露着灯光,这说明崔铎住在北房。

曹纯之发出暗号,侦查员便上了北房、西房,迅速找好了各自位置的火力控制点。曹纯之则和侦查员小金攀上了门楼。

北房里,崔铎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外面隐隐似有声响,一跃而起,侧耳谛听,却又没声音了。正犹疑间,门口传来“哗啦啦”一阵声响。这是门楼上的曹纯之故意往下扔了一张瓦片。曹纯之想把崔铎引到院子里,好出其不意将其控制住。但崔铎却没有上当,他并未出门,而是用一根竹竿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从预先设置好角度的一面镜子里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曹纯之暗忖这家伙狡猾,于是,他干脆就走第二步了,抄起铁皮喇叭筒大声喊道:“崔铎,你听着:我是北平市公安局二处侦查队队长,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抓你的。我知道你的枪法很准,百发百中,但我告诉你,我也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希望你丢掉任何幻想,因为你不但面对着我这样一个神枪手,而且还被几十名精干侦查员包围了。崔铎啊,你走不了啦!如果你敢开枪,我们会把你当场击毙!”

崔铎缩在屋里,一声也不吭。

曹纯之又喊道:“崔铎,你要是主动投降,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你要投降,就把枪给我扔出来!”

窗帘一动,两支崭新的手枪扔了出来。曹纯之正要命令崔铎高举双手走出屋子时,侦查员王义庆已经霍地跳到院里,但他双脚刚落地,崔铎已经从屋里往外打了两枪,幸亏曹纯之一声“小心”提醒了小伙子,王义庆在枪响的同时已经扑倒在地,未被击中。原来,崔铎身上竟然带着三支手枪。

曹纯之顿时大怒:“好啊!崔铎,真有你的。我看你狠到几时?”说着,便重重地拍了两下手掌。

曹纯之先前跟侦查员约好了暗号,后者早就守定了北房顶上的烟囱位置,听见曹纯之发出暗号便把带来的那两块体积不算小的石头从烟囱里扔了进去。崔铎在屋里冷不防听见“咚、咚”两声,一个激灵。高手对抗,间不容发,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几个身手利索的侦查员已经破门而入,死死地将他扑住,下了手枪,扣上了手铐。

消息逐级上报,迅速传进了中南海,正在用晚餐的周恩来大笑着让人拿酒来:“干一杯吧,今天晚上,我们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次日,1949年7月1日,中共中央在北平市先农坛隆重举行了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的大型集会。毛泽东主席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为后人留下了一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文献《论人民民主专政》。(连载完)

(摘自《啄木鸟》2009年第2期 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