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映像

李小三

毕业告别会那天来了很多人,大家像孩子一样吵吵嚷嚷,几个大胆的男生还带了啤酒。朴朴坐在角落,远远看着清禾。她想走过去,但是她和他之间隔了太多人,只能透过人群嬉闹的缝隙,看他一听一听喝啤酒,看他的脸一点一点被酒精染红。

忽然有人起哄,掌声和口哨声中,佳琦落落大方站在众人中间,优雅得像公主,她开口唱:“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也许明天不再相遇;放你的真情在我的衣襟,风雨吹不进我心的宁静......”

感伤的旋律,谁也不说话,有女生哭了。分别在即,从今以后各奔东西,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蓦地,清禾站起来。朴朴的心瞬间提得很高,又慢慢沉下去。她看着他醉醺醺地走到佳琦面前说:“我喜欢了你整整三年。”

朴朴记得高一住校,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遥遥相对。有时候,她可以看见清禾站在阳台上晾球鞋。他凝眼看女生楼,但注视的不是她。朴朴曾陪他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找一枚小小的卡通挂件,当她从草丛里拾起挂件的时候,清禾嘴角漾起的弧度仿佛映射出大海和蓝天。可是第二天,那枚挂件系在佳琦的书包上晃过朴朴的视线,一切平静得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清禾似醉非醉看着佳琦,佳琦有些手足无措。直到有一个男孩子过来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回座位。气氛变得暧昧,大家若无其事地掩盖刚才的尴尬,继续唱歌,聊天,喝啤酒和可乐。朴朴上去唱《同桌的你》,平平淡淡,毫无惊奇。周围很嘈杂,一曲终了,她回到座位,没有人鼓掌。自始至终,清禾亦不曾抬起头看她一眼。

高二调动座位,清禾和朴朴成了同桌。他生日那天她送了一条围巾,米黄色,像温暖的阳光。他把围巾戴在脖子上,笑得眼角弯弯:“下课我请你吃蛋糕。”放学,朴朴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手脚冻僵,然后看见清禾和佳琦并肩从校园里走过来。清禾看见她很诧异:“朴朴,你还没走啊。等人吗?”

告别会接近尾声,清禾最后一个上去唱歌,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末了,他说这支歌献给佳琦。有泪流下来,没有人看见朴朴的眼泪。

高三那年,因为怕被拒绝,朴朴选择在愚人节那天表白。她战战兢兢翻开清禾的笔记本,在扉页写“我可以喜欢你吗?”可是那本笔记被几个男生恶作剧地藏起来,最后连藏的人也没有找到它。

天色已晚,是说再见的时候。大家纷纷站起来,挥手,道别,散场,留一地狼藉。朴朴急急地跑想追上清禾,清禾转过身,并不是在等她。

她来不及开口,清禾已经向佳琦伸出手,说:“我送你回家吧。”佳琦不置可否。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行的背影被路灯的光晕拉得很长很长,朴朴忽然有一种冲动几乎脱口对清禾呼喊:“我喜欢了你三年。”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晚风格外冰凉,她垂下头,他甚至无暇听她说一句再见。

告别会的第二天,朴朴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看钟,下午一点。窗外阳光很好,天空纯净得像琥珀,地板被一片令人心安的暖色所覆盖。

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搅乱阳光中的尘埃。朴朴抓起电话,喂喂喂。

“……我喜欢你,整整三年了。”电话那端的声音仓皇说出一个男生的名字。

脸颊瞬间晕染一抹绯红。印象中那个不起眼的男生坐在教室角落,内向羞涩,偶尔和她说话总是脸红。

关于他,她仅仅知道这么多。

时间掺了尘埃,男孩还在静静叙说。握着听筒,她有片刻的失神。

青春的剧场里,一些人迟到了,一些人早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