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早期欧亚大陆的丝绸贸易

2009-10-12 00:00
历史教学·高校版 2009年8期
关键词:欧亚大陆游牧国家

张 爽

[摘要]匈奴帝国对汉帝国的军事压力,游牧经济与农耕经济的互补和排斥是欧亚大陆丝绸贸易形成的主要原因。西域诸国单一的经济结构,使西域国家和商人充当了陆路丝绸贸易中介和转运的角色。同时由于印度社会对丝绸的需要和其地理位置,使印度成为欧亚大陆丝绸贸易的海上中转站。丝绸贸易的中介国家可以凭借地利和地域优势,靠丝绸贸易敛财,使丝绸贸易呈现出不平等贸易的特征。由于贸易路线上的大国的政治军事势力不断变化,从而使中介国家和地区深受影响,成为威胁欧亚大陆丝绸贸易正常维系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欧亚大陆,早期丝绸贸易,游牧,国家

[中图分类号]K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57—6241(2009)16—0037—06

在以农业为经济基础,以畜力为交通工具的古代世界,从事和维系跨越洲际数千公里长距离的贸易活动是相当困难的。而贯通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的长期存在,则是由于沿线的主要国家和游牧民族之间形成了能够将彼此经济和文化相联系的丝绸贸易。在欧亚大陆丝绸贸易中,中国是丝绸贸易的起点,罗马是贸易的终端,在罗马和中国之间的众多国家和民族则处于中介和转运地位。本文主要以丝路沿线的主要国家为中心,对跨越欧亚大陆丝绸贸易形成的原因,丝绸贸易的方式、贸易环节中的中介国家和民族所起的作用加以分析。

一、匈奴、汉帝国的战争与陆路丝绸贸易的形成

公元前9至8世纪,游牧经济兴起之后,游牧部落内部的军事贵族开始崛起,随之而来的就是财富分配的不均。新兴的贵族开始利用中国的丝绸、铜镜、漆器或波斯、黑海沿岸希腊城市生产的金、银器皿和饰物等奢侈品,作为地位的象征。他们透过战争、掠夺、征贡、礼物交换、婚姻、部族间交易等方式,取得这些奢侈品。由于欧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迁徙区域广泛、次数频繁,因此,丝绸有着在游牧部落之间的流转中传递到罗马的可能性。而这种较为原始的部落间的流转方式,决定了流入罗马社会的丝绸数量极少。游牧民族对于“丝绸之路”的影响并不在于少量的丝绸转运,而是在于骤然而兴的游牧帝国有着向丝绸原产国中国侵掠进攻乃至控制丝路的能力。在公元前3世纪末汉帝国建立之时,分布在中国长城以北的游牧民族匈奴人也随之兴起,由于游牧经济自身单一生产结构的局限,匈奴人无法获得日常生活所需的粮食、铁乃至衣物,为此匈奴经常南下到汉帝国抢掠。当时汉帝国的军事实力无法与匈奴铁骑抗衡,为了防止匈奴南下,一方面汉帝国在长城各要塞关口长期派军队驻扎,严格控制汉人出塞经商,另一方面为了减少匈奴入塞抢掠,汉帝国也不得不向匈奴输送包括丝绸织品在内的大量财物。据《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载:“汉与匈奴邻国之敌,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蘖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汉帝国在相关年份给匈奴的丝绸实际数字,在《汉书》卷九四《匈奴传》中有所记载,甘露三年(前51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朝贡,汉宣帝赐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毅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黄龙元年(前49年)呼韩邪单于又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成帝河平四年(前25年)复株累若辊单于入朝,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汉哀帝元寿二年(前1年)乌珠留单于来朝,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东汉建武二十六年(49年)光武帝规定每年赐南匈奴单于缯彩一万匹。从上述记载可知,汉帝国在匈奴单于朝贡时,所赐各种丝绸织品通常标准是在万匹、万斤之上。那么,匈奴自身开出的“价码”是多少呢?据《汉书》卷九四《匈奴传》载:“其明年(前95年),单于遣使遗汉书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今欲与汉闽大关,取汉女为妻,岁给遗我蘖酒万石,稷米五千斛,杂缯万匹,它如故约,则边不相盗矣。”可知,匈奴提出的要求是“杂缯万匹”,可见汉帝国有的年份给予匈奴的丝绸远远超过了匈奴的需求。在匈奴社会中丝绸主要是用来满足匈奴酋豪炫耀自身地位的欲望,而匈奴帝国的人口总数长期维持在30万上下,大小酋豪的数目则更少,即使万匹、万斤的丝织品也远远超出了匈奴的消耗能力,因此,匈奴帝国势必会剩下大量的丝绸。在汉帝国赠送的大量农耕物品面前,匈奴统治者出于保护国家根基的考虑,并没有一味地倚重和消耗汉物,相反却在不断地加强其游牧经济。据《汉书》卷九四《匈奴传》载:“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郡,然所以强之者,以衣食异,无印于汉。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絮缯,以驰草棘中,衣裤皆裂弊,以视不如旃裘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视不如重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识其人众畜牧。”可见,匈奴要想在人口极为缺少的情况下,维持对汉帝国的军事优势,就只能强化其游牧经济。而丝绸几乎对游牧经济没有益处,那么,多余的丝绸对于匈奴而言就等于毫无价值的“废品”。因而,匈奴单于一再要求汉帝国提供如此多的丝绸必然还有其他目的。在公元前3至2世纪匈奴还控制着一些连接西亚的西域诸国,据《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载:“西域诸国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与匈奴、乌孙异俗,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匈奴对西域大国乌孙、大月氏,乃至安息(波斯)有着较强的影响力,“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近匈奴。匈奴尝困月氏,故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在这种有利的形势下,匈奴帝国遂将大量丝绸作为与西域国家的贸易品来获利。大量的丝绸又通过善于经商的西域商人辗转到西亚,波斯商人至少在公元前150年就通过贸易将中国丝绸转卖到希腊。因此,公元前3至2世纪欧亚大陆丝绸贸易的形成,应是军事实力强大的匈奴帝国对汉帝国的军事压力,对西域中亚诸国的控制和影响,及欧亚草原游牧经济与农耕经济的互补和排斥关系所致。

公元前2世纪后期,汉帝国国力逐渐强盛,汉武帝出于“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的政治目的,于公元前138年派张骞出使西域。随后汉武帝出兵三次大败匈奴,彻底打通了西域与中国的交通,不自觉地进入了匈奴人建立好的欧亚大陆丝绸贸易系统,从而掀起了大批汉人远赴西域经商的“热潮”。一家一户的小农家庭是汉帝国赋税征收的最基本单位。汉代赋税大多是折合成钱征收,小农仅靠耕田无法应付繁重的苛捐杂税,很多小农家庭的妇女都得进行纺织,特别是织造高质地的绫、锦等丝织品拿到市场上出售,换取钱财交纳赋税。丝绸自身有着不易腐烂变质、携带轻便,适于长途贩运的优点,加之汉帝国出于尊卑等级和节省劳动力的考虑,禁止普通百姓穿着高档的丝织品。因而,在汉帝国内部存在和流动着大量的丝绸。在汉帝国击败匈奴后,不再赠予匈奴大量丝

绸,使靠转卖丝绸获利的西域诸国一时失去了货源。此时汉帝国在国家政策层面上,基本没有向外输出丝绸的意识,但大批汉商却填补了匈奴人留下的“真空”。如东汉章帝时西域都护班超在讨伐焉耆时,除动员龟兹等西域八国兵7万人外,还有来自汉朝的“吏士、贾客千四百人”。由班超将在西域经商的汉朝商人作为征兵的对象可知,在西域的汉朝商人一定为数不少。在没有国际货币贸易结算机制的古代世界,跨越洲际的丝绸贸易主要是实物交易。在携带着丝绸的众多中国商人来到大夏,使用汉朝的五铢铜钱与大夏人交易时,就出现了“而外国益厌汉币,不贵其物”的情况。为此,汉朝商人不得不在用丝绸与西域商人交易同时,还必须使用“黄白金”这一古代通行的“硬通货”。然而在汉朝商人远赴西域经商的背后,汉帝国对从事西域丝绸贸易的汉朝商人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如汉商赴西域经商至少在形式上需要汉帝国的批准。汉帝国可通过“辄覆案致重罪,以激怒令赎”的途径,使商人的经商所得轻易变为国家财产。这反而使商人为了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千方百计地压低丝绸等商品的国内市场收购价,“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从而损害了靠此交纳赋税的小农的利益。而汉帝国这种不计成本的贸易方式,主要是基于政治上的考虑。汉武帝将通使西域看作广布国威的政治手段,“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且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

无论是匈奴的丝绸贸易,还是汉朝由政府主导的丝绸贸易,都得经过西域诸国的中介转运而得以维系。西域诸国大体属于半农半牧的绿洲城市国家,人口在数千至数十万不等,所产物品的种类也不多。因而,西域诸国的国内市场狭小,能够迅速积聚财富的途径很少,这使得其社会上层对于贵金属有着强烈的渴求,“得汉黄白金,辄以为器,不用为币”。因此,对于能够使其国特产得以流通,获得实际经济利益的丝绸贸易十分热衷,并想尽一切办法在与汉朝商人的丝绸贸易中获得最大的利益。鸟孙至安息之间的西域诸国往往利用汉帝国军事力量无法保护汉朝商人的劣势,采取较为强制的贸易手段获利,“及至汉使,非出币物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用,所以然者,以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而这种建立在军事实力上不正常的贸易体制,加之西域商人“善贾市,争分铢”的贸易方式,使得丝绸贸易纠纷不断。如在今新疆尼雅出土,时间为3世纪中后期的怯卢文书就记载了西域鄯善国王如何应付中国商人追讨丝债的情况,“应当阻止苏祗多调查,目前因为没有从中国来的商人,所以现在不必调查所欠丝债。关于骆驼塔姆契纳之事可以考虑。当商贾由中国到来时,再行调查丝债。如果争执,将由朕等在王廷进行裁决”。可知,靠丝绸贸易维系的西域国家在本国商人与中国商人的贸易纠纷中,经常是站在保护本国商人利益的立场上。而西域胡商在中国河西走廊进行贸易时,同样也受到中国商人不平等贸易的“报答”。据《三国志》卷一六《魏书·仓慈传》载:“又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献,而诸豪族多逆断绝;既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胡常怨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河西的地方官员对于远道而来胡商的利益大多给予保护。曹魏时敦煌太守仓慈对胡商,“皆劳之。欲诣洛者,为封过所,欲从郡还者,官为平取,辄以府见物与共交市,使吏民护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称其德惠”。而来到中国河西进行贸易的西域胡商主要是来自康居的粟特商人。究其原因,很可能与康居是到达陆路丝路东西段的枢纽巴克特里亚(位于今阿富汗北部与塔吉克斯坦的交界地区)的必经之地有关。

二、汉帝国与印度的丝绸贸易和海上丝路的形成

在西域陆路丝绸贸易形成之前,中国与印度的丝绸贸易就已存在。据《史记》卷一一六《西南夷列传》载:“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使大夏来,言居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使问所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汉帝国和印度丝绸贸易的形成,主要是在于印度社会中存在对丝绸的需求,在公元前6世纪,印度教大神就喜欢穿中国蜀地的丝绸。随着佛教在印度的传播,丝绸常成为佛教典礼上一种经常使用的精美神圣的物品。出于宗教的需要,丝绸作为一种重要的商品从中国的西南运到印度。元封二年(前119年)汉武帝出兵灭滇,汉帝国对抗命不从的西南酋豪加以严厉镇压。据《汉书》卷九五《西南夷传》载:“(汉朝军队)行诛隔滇道者且兰斩首数万,遂平南夷为群柯郡……使王然于以粤破及诛南夷兵威风谕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东北劳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听。劳、莫数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深、靡莫……(元封三年)大破益州,斩首捕虏五万余级,获畜产十余万。”因此,在汉武帝将云南纳入到汉帝国郡县管辖的同时,也使沿线从事丝绸贸易贩运的部落酋豪损失巨大,从而使蜀地商人失去了通过西南夷各部落将丝绸由陆路运到印度的条件,云南可能因此不再成为丝绸陆路流出的主要通道之一。这也说明建立在部落基础上的丝绸贸易很脆弱,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由于汉帝国将国力和主要兵力放置在长城和西北地区,加之汉代江南经济严重落后于北方,汉帝国对于东南沿海地区的控制十分松散,蜀地的丝绸遂被中国的丝绸商通过“祥何道”(从四川经贵州到今广州)运到东南沿海装船,运至今东南亚印尼苏门答腊岛、缅甸南部、马来半岛、印度东南部等地进行交易。《汉书》卷二八下《地理志下》载:“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人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可知,汉朝商人输出的商品以黄金和丝绸为主,所得到的主要是珍珠和奇石异物,交易的地点是在“海中”,在贸易过程中往往伴随着抢掠和劫杀。与陆路丝绸运输相比,在指南针没有用于航海之前,海上的丝路所要遇到的困难也不少,除了需要冒着触礁的风险靠海岸线航行外,还会经常遭到风暴等恶劣气候的袭击。而中国发达的造船技术,成为克服上述困难的重要因素,如在东南亚沿海出土的2-3世纪比较大的中国贸易船,普遍使用悬置的方向舵,长至少在50米,高出水面4-5米,能搭载60-70人,排水量达到600吨。由东南亚海路运出来的中国丝绸,经过印度大陆东南的斯里兰卡岛,进入印度大陆沿海港口。当时印度的造船技术相对较为简单,船体大体是用轴木、椰子木制成,船板彼此之间用从椰子树中提取的糖纤维相黏合,这种船只非常不牢固,所以经常发生船只沉没的事故。是否有印度商人从海路到达中国还是—一个疑问,而印度商人和罗马商人彼此却是十分熟悉。从公元前4至3世纪希腊人和罗马人就开始探索去印度的路线,至公元前2世纪后半期罗马控制埃及后,罗马商人开始通

过在红海和亚丁湾的港口前往印度。公元前1世纪,从埃及出发的希腊水手学会了怎样利用季风在阿拉伯海上航行后,一个商人从罗马旅行到印度,包括陆上穿越埃及的时间,只需16个星期。罗马商人与印度商人之间的贸易活动开始频繁起来。由于亚历山大港控制着阿拉伯和印度洋的海运交通,遂成为印度的贸易船航行的目的地。满载着丝绸等东方奢侈品的贸易船在红海西岸卸货后,由商队运至亚历山大,再从亚历山大运往罗马各地。由于印度对于罗马商品的需求较少,位于丝绸贸易终端的罗马人很难用实物加以交换,就只好用其金币支付了。罗马商人带着大量的奥瑞(Aureus)和笛纳(Denarius)去印度的商业中心,购买丝绸及其他奢侈品,印度遂成为一个能够向罗马输出丝绸的中转站。

三、波斯和帕尔米拉在早期欧亚大陆丝绸贸易中的中介作用

公元162--165年,罗马帝国打败波斯,占领塞硫西亚和波斯首都泰西丰,随后罗马一度控制了波斯湾和阿拉伯海,从而使得罗马从事东方贸易的商人能够更为方便地在印度洋航行。在此背景下,166年罗马人自海路抵达中国,但这在罗马和波斯的战争史仅是昙花一现。在大多数的时间里,罗马商人虽然可以远赴印度,或者到中亚去与当地的中间商进行丝绸贸易,但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都要经过国力强大的波斯领土。波斯几乎一直控制着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所有的港口,波斯商人仗着在波斯湾和印度洋上的海上优势,直接到南印度进行贸易,并在印度建立了自己的商业殖民据点。由于海路的运输量有限,大量的丝绸主要是通过从中国到波斯的陆路转运。因而,罗马商人一般是通过波斯的中介商人,购买丝绸等东方的奢侈商品。像丝绸贸易这样跨洲的贸易,需要不断地在途中进行补给和易货贸易,其所经地区必须是自然环境、经济条件较好的城镇和地区,因而对往来的商旅征税,成为丝路所经国家一项稳定的收入。波斯为了吸引丝绸贸易的商旅穿过波斯境内,建立了许多商站,为商旅提供更多的饮水之处,使波斯增强了控制丝绸贸易的能力。波斯人主要以汉朝的“缯缥”与罗马商人进行贸易,而“缯缲”在汉帝国也属于国家控制生产的高档丝织品。而高档丝绸的传人,也自然带动了波斯丝绸业的兴旺,波斯一跃成为上等丝织品的生产者。对于波斯而言,丝绸贸易获利多多,没有阻止丝绸等东方奢侈品贸易的必要。然而,波斯与罗马进行丝绸贸易的两河流域和小亚细亚,恰恰是在双方争夺激烈的地区,如美索不达米亚的卡尔莱(Carrhae)和奈斯比斯(Nisibis),既是在“丝绸之路”西段发挥重要作用的关键性城市,又是幼发拉底河的主要城堡;又如亚美尼亚既是连接黑海和里海草原丝路的枢纽,又是波斯进攻罗马小亚细亚的门户。在公元3世纪波斯军队抢掠了罗马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小亚细亚东部的城市,在253年和260年两次占领洗劫了罗马的东部大城安条克,因而双方在上述地区经常爆发的争夺战是丝绸贸易正常进行的主要威胁。

无论是由陆路还是海路运来的丝绸,最终都要汇集到罗马地中海的推罗、西顿、贝鲁特、安条克等港口城市,然后运到意大利乃至西欧。由于罗马和波斯经常爆发战争,离推罗、安条克等地中海港口较近,在叙利亚沙漠内部的绿洲城市帕尔米拉,就利用罗马和波斯两国缓冲区的优势,在公元1世纪迅速崛起,成为丝绸之路西段贸易的又一个枢纽。从中国来的丝绸、中亚来的玉石,从印度来的象牙、香料、珍珠项链、宝石和贵金属,都通过帕尔米拉向西运到西亚的推罗、西顿、贝鲁特和安条克和意大利本土。帕尔米拉也对所有经过帕尔米拉境内的商人征税,作为城市的主要收入。征收货物的种类几乎是当时丝绸贸易的全部,除了丝绸外,还包括奴隶、娼妓、干货、香水、橄榄油、盐、甚至是水都要征税。由于帕尔米拉属于因丝绸等东方贸易而兴的城市,举国上下都几乎从事贸易。帕尔米拉的商人组成商队横穿沙漠前往巴比伦,甚至到达波斯湾港口,直接从事包括丝绸在内的奢侈品贸易。许多帕尔米拉人担任商队队长,随商队而行,为商队提供保护、装备、组织队伍并担任向导,由此而得到报酬。帕尔米拉还建立了自己的军队来维持叙利亚沙漠的治安。帕尔米拉也在罗马帝国的帮助下,攻打其他近邻,控制了与波斯贸易的陆路丝路。公元3世纪罗马帝国逐渐衰弱,波斯封锁了波斯湾的人海口,这对依靠从波斯湾进行转口贸易的帕尔米拉构成了严重威胁。为了寻找出路,帕尔米拉王后季诺碧雅企图控制阿拉伯半岛和印度洋贸易,罗马帝国最大的海港亚历山大港就成为远征的对象。而这绝不会被罗马帝国所容忍,273年罗马军队最终灭亡了帕尔米拉,在洗劫了帕尔米拉的财富之后,帕尔米拉作为丝绸贸易转运枢纽的地位也随之一去不返。而帕尔米拉的兴衰,说明夹在罗马和波斯两大帝国之间,依靠丝绸等东方奢侈品贸易获利的城市国家基础是十分脆弱的,地区政治局势的变化足以对其存在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综上所述,匈奴帝国对汉帝国的军事压力,及其对西域诸国的控制和影响,游牧经济与农耕经济的互补和排斥关系是早期欧亚大陆丝绸贸易形成的主要原因。由于西域诸国单一的经济结构,使西域国家和商人为了获得经济利益,十分热衷于担当丝绸贸易中介和转运的角色。在陆路丝绸贸易形成之前,由于印度社会中宗教活动的需要,丝绸被从中国运到印度。由于印度大陆的地理位置和罗马与印度的贸易联系,使印度成为丝绸贸易的海上中转站。丝绸贸易属于跨洲的长距离贸易,在古代没有一个大国和民族能够控制丝绸贸易的全部环节,因而,它又是建立在军事政治实力之上的“脆弱”、“不平等”贸易,中介国家和所经地区可以凭借其地利和地域优势,靠丝绸贸易敛财,而丝绸贸易环节上的大国如罗马、波斯、中国的政治军事势力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势必会影响中介环节上的国家和地区,改变其力量对比,从而使欧亚大陆丝绸贸易深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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