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大洋湾

施建石

大洋湾虽离黄海只百十里,但其实不算“大”更谈不上“洋”,不掀滔滔巨浪,并无显赫声名,既没有南泥湾的神圣,也不如杭州湾那么风光。可她现在于我,却比渤海湾亲,比北部湾近。即使远离后,对她仍时常魂牵梦绕。在我眼中,大洋湾是苏北大平原上一块得天独厚的和谐福地。

“一团荡漾水晶盘,四畔青天作护栏。着我扁舟了无碍,分明便着浑沦看。”看这里的土地是幽静湿润的,嗅这里的空气是清新沁人的。这难得的不喧嚣的城市外滩,这物华天宝的世外桃源,水系外环内绕,脉脉相通,内河多成“井”字或三角形。鱼米乡间稀疏散落着数户农家,翁媪促膝而坐,头顶煦暖阳光;农人田间劳作,堤埂傍花随柳;最喜嬉闹的孩童,鸟儿般笑声,如云中坠落的音符。这里的人们和庄稼树木河流和睦互惠谐于一体,鹤雁交错展翅,鸡犬之声相闻,即使与人比足擦肩,仍悠然自得毫无惧意,更有袅袅炊烟伴荡边雾霭抒写农家欢乐。这里的水面平滑如孩童嫩柔的肌肤,带着初醒的恬适的浅浅笑靥,一湾又一湾碧水清澈透亮,荷花莲蓬间乃红鲤青鱼的乐园,港汊苇荡里鲫鳝蟹虾穿梭自如。“阡陌黄花争吐艳,金黄稻穗飘芳香。”好一脉避离污染仍葆清纯的天然灵水,好一派万物灵动野趣天成的自然风光!“大泽茫茫不通陆,小港湾湾有桨声。”村里放鸬鹚的渔民与集训的皮划艇健将偶尔河道上相逢,彼此粲然一笑……或许,这样的画面正是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所热爱的“景色”,是他向往的“诗意地栖居”?

这好所在是大自然赐予我们并保留纯真至今的风水宝地。

大洋湾要开发利用了,参与大洋湾规划设计竞标的,有好几个规划设计部门和高等院校,最终中标的是南京大学。组织召开大洋湾初步规划论证会时,一再强调在详规确定前不动一土一木、一砖一瓦。我们没把握、没能耐、没实力时,不为未来的开发建设设置障碍,这本身就是成绩和贡献——资源紧缺的后面就会出现生态危机。我们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功在当今、惠及后人的事,不要急功近利奢望毕其功于一役。红尘滚滚,“快餐”风行,可人心不能太浮躁。谁都不可能做尽所有事。我们的能力所不及或不能尽的时候,应该懂得“为官不妨甘为人梯”,尽我们所能为后任、为后人作最扎实的可持续发展的铺垫。倘若仅想念天功为己有,势必遗害无穷。历史和现实都有许多这方面活生生的经验教训。

其实,那些江南古镇如周庄、同里、南浔等,之所以风情淳朴依旧,一定程度上正因其交通闭塞推迟了现代文明的侵袭而反得其益。我们的前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自然的历史的遗存,我们可不能人为地对应留待未来、让后人享用的财富,横加破坏甚至致其灰飞烟灭——即使是所谓的“善意”与“保护”!历史不可复制,资源难以再生。有时,藏在深闺人一时不识并非坏事。一旦识,就要真识、识真、识透、识长远!

生在深闺中的大洋湾本是一块待雕琢的璞玉,可一旦到楼盘高耸、游人蜂拥时,她还能保持真正的原生态、最本真的天然丽质吗?姑娘大了终要嫁为人妻,但要嫁总得嫁个靠得住的称心伴侣如意郎君,不能随便为嫁而嫁甚至茫然将就被人糟蹋!

如今我在省城虽不知就里不明真相,虽可不想渤海湾、北部湾,但仍常常自作多情地默念牵挂着原先那清纯、盈翠、淳朴、祥和、安静的大洋湾……

朋友,你本不知道大洋湾不要紧——我有时甚至后悔当初不该对大洋湾过早宣传。宝地如佳人,有时有深闺养着藏着一时不被人识,未必不是好事吧?地不老天不荒,宁静才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