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物五咂

2009-09-24 03:43王彦耘
草原 2009年8期
关键词:布票粮票老高

王彦耘

萨拉齐镇有好多“名人”。

为什么把“名人”二字用引号引起来呢?因为我觉得这些人还够不上是有名有望的人,只是觉得他们在这个镇子上比别的人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名气。说穿了,是一些社会底层人物。用过去的话说,属三教九流类,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生存状态及处理问题的方式很特别。

瞎锅扣

瞎锅扣是萨拉齐街面上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物。

他常在街上这么吆喝:

“粮票、布票,你有我要,我有你要——”

锅扣没爹没妈,眼瞎,镇上又没个亲戚,靠倒卖些粮票、布票生活。

在那吃饭要粮票,扯布要布票年代,锅扣还真起作用。有些乡下人来到镇子上,想下个饭馆儿,想给老婆或者是儿女们扯上一些布,没粮票,或没有布票,就到街面上找瞎锅扣。锅扣常在戏园巷口和四和园烧麦馆门口转悠。想找他,到这地界准能找到他。

“锅扣,给弄上二斤粮票。”

“锅扣,给弄上五尺布票。”

“好,马上来!”

锅扣立马摸索着把粮票,或者是布票递过去,然后再摸索着把钱接过来。一块钱的票票,一毛、二毛钱的票票他都能摸得清,摸得准。

“数数,看差不差?”锅扣把零钱递过去,翻着白眼球,望着对方。

“不差,不差。一分钱也不差!”对方怀着一种敬佩的心情回答他。他们都觉得锅扣何以能把钱和粮票、布票摸得那么清,那么准。

其实,每斤粮票,每尺布票,锅扣只赚个二分三分钱,多一分他也不要。有一次,我买了他五斤粮票,在给他钱的时候,有意多给了他五分钱。他数完钱后,竟然把那多出来的五分钱递到我的手里。

“小伙子,你多给了我五分钱。”

我说:“锅扣,你就拿着吧,你挺不容易的。”后来,说下个甚,他也没要我这五分钱。

锅扣就是这样一个人。锅扣还爱唱,爱唱两句山曲儿:“山丹丹开花六瓣瓣红,妹妹你长得好袭人,哥哥我想你好凄惨呀,咳,噔得儿噔……”

再往下唱就没了,反过来折过去,就这两句。

锅扣有个相好的,叫三寡妇。小时候他跟三寡妇一块儿耍过。后来三寡妇长大了,她妈把她嫁给了一个窑黑子。后来窑黑子死在了煤窑里,三寡妇没办法又回到这镇上,锅扣就跟她好上了。

锅扣不抽烟,不喝洒,一挣下几个票票就上三寡妇的家。每回去他都不空手去,不是给三寡妇提二斤点心,就是给三寡妇买一件花褂褂,要不就是给三寡妇捎带上几片索密痛、安乃近。

每次三寡妇说他:

“你穷球的,买这些东西干甚?”

锅扣甚也不说,只是“嘿嘿嘿……”地笑。

锅扣一笑,三寡妇就不再说别的了,上炕把铺盖铺好,她觉得说别的都没用。

“歇一歇吧?”

“咋?”

“你有病。”

“不咋。”

“你身子不好。”

“不咋。”

锅扣知道三寡妇有病,怕闹的时间长了三寡妇戗不住。

事儿一完,三寡妇就下地给锅扣做好吃的。锅扣爱吃荞面拿糕,三寡妇就给锅扣打荞面拿糕。吃荞面拿糕得有好佐料:腌酸菜汤汤,油炸葱花、香菜,辣椒面儿。这些,三寡妇都有。

荞面拿糕打好了,佐料调好了,三寡妇满满登登给锅扣舀上一海碗。

“你吃。”

“你也吃。”

“我不饿。”

“少吃点?”

“我不想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锅扣生气地把碗推一边。

没办法,三寡妇只好舀上一碗假装吃。

“文化大革命”,三寡妇可叫斗了个灰,剃阴阳头,脖子上挂砖头,挂破鞋,游街,跪玻璃渣……作贱得不像个人。

罪名是:搞“破鞋”。

三寡妇受不了这罪,就在自家院子里跳井自杀了。

没过多久,镇上传出一条叫人吃惊的消息:瞎锅扣在三寡妇自杀的井旁的一堵墙上撞死了。临死前留下一句话:“把我埋进三寡妇的坟里。”

老马和他的板凳狗

小镇上的人们都叫他老马,叫马甚?人们都不知道。他没儿、没女、没老婆。不过,他有一条相依为命的板凳狗。他是哪一年到这镇上的,人们也不知道。人们说,反正刘玉柱的鼓匠房一开张就见他了。他平日就在刘玉柱的鼓匠房里的一间小屋子里住。他不会吹笙,不会吹喇叭,就会敲鼓。他走到哪儿,板凳狗就跟他到哪儿。

他跟板凳狗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一九六三年秋天的一个早晨,突然来了三个四川人找他,跟他商量要买他的板凳狗,他很明白,他们是想吃他的狗肉。他顶了。第二天又来了,说是再给他加二十块钱,一共是八十块。他没卖。第三天,那三个四川人直接找到刘玉柱,让刘玉柱说合说合,刘玉柱找到他说:“卖球了哇,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有球吃的喂它。”

老马很为难,这些年,鼓匠房的生意不大好,娶媳妇的不兴坐轿了,打发死人的,花得起钱,请不起客……东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管咋说,每天吃睡在东家,东家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思谋了思谋说:“卖就卖吧。不过,好赖不要叫他们在这儿往死打,叫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那一天,老马一天没吃饭。

赶入冬的时候,老马突然病下了。人们不明白老马好好的咋就病了。

东家让媳妇白天过去伺候,黑夜让儿子跟他一块儿睡。可是,病总不见好。中药、西药都吃过,也不顶事。

那年,大年没过上,他就死了。

东家去整理他的衣物时,发现那八十块卖狗的钱,整整齐齐地还在枕头底下压着。

四和尚

四和尚也是萨拉齐镇上的“名人”。据镇子上的老人讲,他过去在五台山当过和尚,为风流韵事犯了庙规……这种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因为年代久远,已无法考证。

不过,四和尚长得漂亮这一点是确实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唇有棱有角。最让人羡慕的是,他那结实的身躯像一座铁塔,蕴含着一种男性的阳刚之美。他称自己是这镇上的美男子。

可惜,后来他的鼻子长疮红肿。有人说:那是“梅毒”的毒气所致(一种性病)。

四和尚爱踢蹬两下子。尤其是爱在大庭广众面前舞胳膊抡腿的。其实,他对武术不甚精通。不过,他确实能把脚举过头顶,能掌劈青砖。知道他脾性的人,想解个心宽,逗个哈哈,只要对他说一句:“四和尚,听说这些日子你的武功长进不小,让我们开开眼界咋样?”

他立刻摆开架势,给你踢蹬两下。碰到兴头上来,还会给你来个“黑虎掏心”、“凤凰双展翅”什么的。要是有知趣的,当他的面,喝几声彩,他肯定会再来个“脑门击砖”。他一般是不肯露这一手的,只有在围观的人很多、喝彩声不断的场合下才拿出来。这时候,他就双拳一抱,高举过顶,像打场卖艺的一样,转一圈儿,对大伙说一声:“老少爷们,那就献丑了!”

然后,他就站在场中央,敞开衣襟,紧一下腰带,跺一下脚,把气运到脑袋上,两手紧抓住砖的两个边角,一猫腰,一跺脚,一声“呔!”照着脑门打去,青砖立刻“喀嚓”一声,两半儿啦。喝彩声立刻满天价响,他环顾四周,那得意劲就难以言表了。

四和尚还有个特点,遇到不平事,爱主持个公道。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一天,从市里来了三个小伙子,在瓜摊上挑西瓜。左一个右一个,一口气打开十几颗瓜,非要要一个黑籽黄瓤瓜。卖瓜的老汉哭丧着脸哀求他们:别打了,别打了。可他们就是不听,继续拿老汉开心。围观的群众谁也不敢出面阻拦。当这三个小伙子玩儿够了,拿起一个瓜转身要走的时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四和尚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把打开的瓜钱给老汉留下!”

“你是哪个庙的和尚,敢管爷们的闲事情?”一个膀大腰粗的愣小伙子怒视着四和尚说。

其中一个小伙子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愣小伙子眼睛一瞪:“哼,老子今天倒要领教、领教!”

四和尚只两个回合,就把三个小伙子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直告饶。最后,这三个小伙子不但付了老汉的瓜钱,还给老汉赔了礼道了歉。

四和尚在镇上的威望很高。

后来,镇面上突然不见四和尚了。起初人们还不以为然,当他病了。可是,过一段时间,仍然不见他的踪影,人们这才互相打听起他的消息来。

“唉,四和尚死了。”

“没死,四和尚还活着。”

“死了。四和尚染上‘梅毒,跟上‘梅毒死了……”

“唉,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染上了‘梅毒。”

“没死,四和尚没死。四和尚又上五台山去了,找他的相好去了。”

四和尚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还是去了五台山,人们也一直没闹明白。

时间久了,人们还真想他。

锡鑞匠老高

锡鑞匠老高,是这镇上刘玉柱鼓匠房里的一个伙计。他会吹笙,笙吹得如泣如诉。腮帮子一鼓一吸的,很是用劲儿。几个手指头一张一合地在那几个音孔上,弹跳着,诉说着人间的悲喜苦辣,人生的曲折轮回……

后来,鼓匠房的生意萧条,老高便在鼓匠房的巷口上摆了个锡鑞摊子,给人们焊个脸盆儿啦、氽壶等家用小物件。他没儿没女没老婆,靠这小营生养活他没问题。他是刘玉柱鼓匠班子中活得最滋润的一个。有纸烟抽,时不时还能喝上二两烧酒。比吹唢呐的李三、敲鼓的老马、拍镲的王板头好多了。李三、老马、王板头穷球得连纸烟都抽不起,更别说是喝烧酒了。要想抽烟喝烧酒,只能等鼓匠房有了生意,他们四个人搭班子,等给雇主办完事,宵夜的时候才能放开地抽、放开地喝。没生意的时候,想抽一口,就蹭到老高的锡鑞摊前,跟老高攀谈上几句,老高就从身上掏出那种简陋的“大跃进”牌纸烟,递过去,让他们解馋。

有一年,王玉柱鼓匠房院里的一个叫祁二柱的,突然患脑溢血死在耕地的田里,撇下两个秃头小子走了,留下祁嫂一个女人家生活得很■惶。刘玉柱跟老高说:“要不,你跟祁嫂过上哇,祁嫂一个女人家带两个娃多不容易。”老高听了东家刘玉柱的话,当即就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我穷球得连自己都养活不过来,哪还敢摊那杏骨骨,刘玉柱一看老高的态度,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个月,大概是祁嫂知道了这件事,就有意无意地让老高给她焊了几次氽壶。老高没收她的钱。后来,祁嫂就时不时打发她的二小子给老高送过几次饭。这让老高很受感动。因为老高的摊子一摆出来,中午一般是不回家吃饭的,常常是带俩窝窝头,或是前一天的剩饭,就一点咸菜,将就着吃一顿。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的老高,如今受到一个女人的关心,心里感到暖暖的。

心里感到暖暖的老高,于是就跟刘玉柱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他说:“祁嫂是个好女人,要不我们就在一块儿过吧?”刘玉柱说:“还犹豫甚了,搬到一搭搭过吧。那女人我知道,很善,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好多认识老高的人,私下里议论:“寻灰呀,寻灰呀,老高真是寻灰呀,一个人不好好过,真是寻灰呀……”

祁二柱本家的一些亲戚知道了祁嫂要改嫁,要找锡鑞匠老高,都出来反对,也说祁嫂寻灰呀,寻下这么个穷球的连锅也揭不开的讨吃货,为个甚?

祁嫂不这样想。她思谋来思谋去,老高这人是个善人,穷是穷一点,可他心眼儿好,又善思谋。比如,这鼓匠生意不好,他就想出摆锡鑞摊,给人们焊家什挣钱养活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就这么着,祁嫂和老高力排众议,也没举行什么仪式,去民政部门领了一张结婚证,老高就把铺盖卷儿搬到了祁嫂家里,跟祁嫂过起了日子。

老高还跟往常一样,鼓匠房没有生意的时候,每天早早就把锡鑞摊子摆出来了。人们还发现,老高的气色好多了,爱干净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不抽烟不喝酒了,整天乐呵呵的,只知道干活。有时,人们跟他开个玩笑,问他:“老高,你一黑夜跟祁嫂闹几回?给我们讲讲,让我们也过过瘾。”这时,老高就掩饰不住地窘起来,很正人君子的模样,说了一句让对方难以接受的文词儿:“去,去!真是俗不可耐,俗不可耐!”然后就没词儿了。

平平静静地过了好多年,人们看到老高身体逐渐消瘦,但还是很乐观。有一年,他的二叔突然给他发来一封电报,电报上只有四个字“二叔病危”。他接住电报,本来是不想回去的。因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二叔硬是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远离河北沧州去内蒙古谋生。几十年前,他曾托人给他二叔写过几封信,二叔一封信也没给他回过……如今,二叔要死了,才想起了他这个侄子,能不让他伤心吗?他把这事跟祁嫂说了,祁嫂劝他:“还是回去一趟吧,咋说,也是你的叔。你爹妈死得早,好赖也抚养过你。”于是老高就听上祁嫂的话,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的本族已死的死了、嫁的嫁了,几乎没人了。二叔也是近八十高龄的人了,病入膏肓,见侄子回来很是高兴。他指着偌大一处院子和几间大正房对他说:“侄儿,二叔对不住你呀,那年俺不该听你二婶的话,让你去内蒙古,这处院子和几间房你就留着用吧。”原来,二叔与二婶早已离婚。二叔有个娃,根本不是他的种,是二婶偷着与本村的一个叫李四十三的野合时怀上的。当时二叔不知道,知道了,那娃已经长大了……

没几天,二叔就死了。老高含着泪跟同村和二叔处得不错的村人埋葬了二叔,然后把那处院子和那几间房子以极低的价格盘给了村里一个姓高的远房亲戚,就回来了。

老高带着钱回到萨拉齐镇,一个不少地交给了祁嫂。还真别说,这钱真的还派上了用场,祁嫂的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以及后来大儿子上师范学院的费用,都是从这笔款项中支出的。

后来,祁嫂的两个儿子都大了,都有了工作,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在老高去世的那一年,祁嫂让两个儿子披麻戴孝,并为老高在镇子上风风光光地办了一次丧事,为老高体面地送了终。

老迂腐和他的杂碎汤

据小镇上的老人讲,老迂腐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在乡下教过几年书,因为老伴儿死得早,给他留下三个秃头小子,没办法他就辞掉了当教师的好差事,在镇子里挑担卖起了杂碎汤。

他的杂碎做得很地道。镇子里谁家杀了猪、宰了羊,他就把那些头蹄下水之类的东西廉价收购过来,清洗干净,做成杂碎,挑担上街卖。那时候,猪、羊下水还是很稀罕的东西,不多。有时,还得跑到乡下去收购。所以,他就在杂碎里掺些土豆、豆腐。镇子里的人们很喜欢吃老迂腐做的杂碎汤。因为那上边漂浮着一层让人垂涎欲滴的油花花(辣椒油)。特别是在冬天,喝上一大碗或是两大碗,又香又辣汗涔涔的,那是最惬意不过的了。

老迂腐一天卖两担杂碎。一担五六十碗,二担就是一百多碗。一碗三毛钱,一天下来能卖三十多块钱,除去成本,净赚十多块钱。在那时候,那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所以,镇子上的一些人就有些眼红,编排出一些顺口溜来挖苦他:“老迂腐,老迂腐,根底豆腐,脑头肉,三毛一碗死猪肉。”

其实,老迂腐是从来不收购死了的猪和死了的羊的头蹄下水的。

当然,这些话是从孩子们的嘴里唱出来的。他的杂碎担一出现在镇面上,总有那么一些淘气的孩子尾随在他的屁股后面这么喊叫。老迂腐听了不气,也不恼。到了街心,他把担子往地下一撂,立刻就有不少吃客围拢过来。老迂腐,给我来一碗。

有些吃客汗涔涔地吃完后,数数兜里的钱还够,笑眯眯地把碗递过去:“真香,老迂腐,再给我来一碗。”

有的吃得高兴了,还跟老迂腐打诨:“老迂腐,慢下勺头子,给我捞些稠的。”老迂腐就很老实地把勺子慢慢地伸进桶里,稠稠地给对方捞上一碗,临了还撇些浮油放碗里。如果碰到老吃客,看到对方碗里吃得差不多了,趁你不注意,给你还添进去半勺子,让你吃饱吃好。

老迂腐的杂碎,一般是早晨一担,临近中午了再卖一担。他的杂碎担一般是:一头是猪杂碎,一头是羊杂碎。想吃猪杂碎的要猪杂碎;想吃羊杂碎的要羊杂碎。猪杂碎里,有猪头肉、猪耳朵、猪大肠、猪小肠、心、肝、肺;羊杂碎里,有羊头肉、羊肠、羊肚、羊蹄肉、羊心、羊肝、羊肺。无论是猪的还是羊的,都掺进了土豆、豆腐。最具诱惑力的是杂碎上面漂浮着的那一层辣椒油。辣椒是本地产的晒干的红辣椒,加工成碎面儿,用香喷喷的胡油一炸,那香味儿立刻就出来了。再在那杂碎汤里撒些葱、姜丝儿、香菜,味道就更香了。香喷喷的,满街四溢。吃客们围一圈儿,有站着吃的,有蹲着吃的,个个是满头大汗。

那时候,老迂腐的杂碎担是萨拉齐镇街心上的一大风景啊。

老迂腐就是靠这杂碎汤,供着三个秃头小子上的小学、中学,还给他们成了家。据说,他的那个大儿子还念了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找了工作,定了居。

〔责任编辑 阿 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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