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斌
翻开牛敏的诗集《风过野山坡》,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我仿佛嗅到荞麦花淡淡的清香,听到播播鸟婉转的鸣唱,看到草原洁净的白云以及腾格里壮烈凄美的落日。
牛敏是近年来在诗坛表现较为活跃的实力派诗人。我们在《诗刊》、《草原》、《绿风》等报刊杂志上经常能看到他的作品。牛敏的诗集充满浓郁的感情色彩,意境悠远空灵,诗味淡雅清爽,语言精妙睿智。
牛敏生长于辽阔的乌兰察布草原,虽然他离开故乡多年,但那长满青草的野山坡永远是他的精神家园,挥之不去的恋乡情结在他的诗中多有表现。“鸟鸣深邃/鸟鸣蔚蓝/鸟鸣是野山坡的花香和温暖/阳光清新/白云缠绵/即使落满了雪/风很冷/却洁净而甘甜∥独回孤枕的梦边/童年总在耳畔鸣啭”(《风过野山坡》)。诗人用一连串意象来创建诗的意境,空灵而富有张力。在对故乡的怀念中展示童年的梦幻。诗的韵律感和节奏感非常强烈,反复吟唱的鸟鸣,加强了跃动的旋律,使感情得到进一步深化。
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诗人常常感到寂寞甚至孤独。然而深藏在童年记忆中的故乡,会给他带来一缕温馨和蕴藉。从牛敏的诗中我们能嗅到故乡泥土的味道,能听到老风箱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能看到北方牧村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故乡是诗人灵魂皈依的地方。“我总想提到远方,述说天涯海角/海洋阻隔的大陆,太阳晒荒的小岛/总以为远方,在大河尽头/高原之上,孤独而苍茫……当我走了很远的路程,走过秋分/鬓角落满如霜的白发,却发现/你凝视我时,两枚海水浸湿的海岛/才是真正的天涯∥昼夜的尽头/潮起潮落/我爱慕,我向往,难以到达”(《天涯》)。诗中充满奇异的想象,灵动的神韵,深刻的思考,是生命与心灵的碰撞,现实与理想的交融。从而使我们感受到,故乡是天涯游子接通地气的地方。“无论漂泊到哪里/我都走不出你的怀里”,诗中似真似幻,若实若虚的感觉给读者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
品读牛敏的诗,我们会发现诗人很讲究语言的技巧,在遣词造句方面很下工夫。他的诗语言凝炼,表述简洁,往往寥寥数笔便勾画出一个生动感人的场景。如《蓝梅》:“小小的花/蓝如晨梦∥好似绿叶收藏着/粲笑的天空∥与你相遇的人/必定被春光绊倒∥对视时/将我看得很深/让我听到大地苍茫而至的黎明”,诗中的“收藏”、“绊倒”、“听到”三个词汇运用的十分巧妙。充满动感的词汇,加强了诗的表现力;机智的思考,凝炼惟美的语言,赋予诗歌以鲜活、浪漫的审美情趣。读这些诗句,很容易使人联想起“杏花枝头春意闹”“纤云弄巧”“山抹微云”这些古典名句。可见牛敏善于从传统诗词中汲取营养以丰富新诗的创作。这种吸取加强了新诗的表现力,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
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对自然生态的崇拜以及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忧虑在牛敏的诗集中时有反映。《天边的额济纳》是一首追念自然生态的变迁,反思人类的生产活动从而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力作。这首诗大气磅礴,充满历史的凝重感,读来令人荡气回肠。“脆弱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尽头/漫游者的绝望坐满大地深处/雨因为离开得太久遗忘了故乡/沙漠一旦想起了水就变得疯狂”诗人笔下的这片土地,就是当年王维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而今这里却是:“芳草路断,生命纷纷退却/驼影翘首千年/希望之鸟出逃已远”。丝绸之路上的辉煌历史,居延海的粼粼碧波,大夏王朝的青砖碧瓦早已被掩埋在浩瀚的大漠之下。天边的额济纳除了遥远,剩下的只有隐忍的胡杨林。“一个残局遗弃在风中”,碧水连天的居延海成为“历史册页上”涌动的潮水。诗人以富有穿透力的语言引领人们穿越历史走进现实,警示人们只有善待大自然,才能善待人类自身。诗中表现了对高原大漠、森林湖泊,小草飞鸟以及自然生态的崇拜和敬畏。揭示了一个深刻的社会主题。
如果说《天边的额济纳》表现的是作者对大自然的关注和忧虑,那么另一首力作《乞丐》则表现的是作者对生命的关注和对灵魂的救赎。在这首诗中诗人讲述了一个凄楚哀婉的故事。一个“笑眯眯的佝偻着身材”的老乞丐每天站在街边行乞,由于多次的施舍,作者成了乞丐的朋友,每次见到这个老乞丐,作者都会给他一点施舍。时间长了乞丐再不好意思向他要钱了,“见面时不再伸出手来”,有一天,作者发现街边的乞丐不见了,他在失去了施舍对象的同时,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乞丐。“多次的施予,他成为/我的朋友/见面时不再伸出手来/我多想继续一点施舍/憨憨的问候,却从/笑眯眯的表情中投来”,“好久没见笑眯眯的老乞丐/也许我的施主永远离开/孤零零,我变成/无人施舍的乞丐”。读这首诗,我感受到心灵的震撼,诗人对社会的底层人物充满同情和关怀。他没有描写乞丐的卑微下贱,或者蓬头垢面的丑陋,表现的是底层人物的坚韧和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乐观。诗中两个人物身份的换位,实则是精神的换位,是平等人格的换位,是尊严的换位,是对命运的反思和呐喊。那么作者祈求的是什么呢?是灵魂的宁静,这种深刻的悲悯情怀,令人刻骨铭心。在这里诗人揭示了人性的缺陷,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读后使人警醒并深思。
〔责任编辑 刘广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