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大王”的商海沉浮

晖　子

“谁用谁知道”，凭借著名笑星赵本山一句神秘兮兮的广告语，

“蚁力神”火遍大江南北，并经常出现在男人间的玩笑中。然而，成也蚂蚁，败也蚂蚁的辽宁省蚁力神天玺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王奉友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不知道”，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将是什么?

5月25日上午，辽宁省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始公开审理“蚁力神”案件。包括辽宁省蚁力神天玺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王奉友在内的55名涉案人员出现在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大法庭的被告席上，检察机关指控王奉友等被告人涉嫌合同诈骗等多项罪名。

以被告人身份站在法庭上的王奉友，丧失了一切光环，这距离王奉友开始打造其“蚂蚁王国”不过10左右的时间。

与众多草根企业家一样，王奉友也有着对财富的强烈渴望。“世界上到处都有金矿，到处都有商机，关键看你怎样去发现、去开采、去动脑子提升。用心去做，垃圾也能变黄金；不用心，真金也能让你当废铜卖掉。”他曾对媒体表示。

据说，王奉友平日不惜代价，结交各界社会名流、编织各种社会关系。可以想象，这不但令蚁力神的产品销量不断增加，也能为他脚踩“政策红线”，使用“超常规”方式扩张企业，提供有效的庇护。

一位数次接触过王奉友的人士对记者感叹：对于王奉友、所有蚁力神的员工和“养蚁户”，甚至包括当地有关政府部门来说，蚁力神都是一个庞大的局，它不是一场简单的“骗局”，而更像是一场迫不得已进行下去的“赌局”。

屡败屡战

1962年，王奉友出生在辽宁省抚顺市青原满族自治县的一个叫卜家屯的小山村。由于家境贫寒，小学、初中时代的王奉友就时常从事打柴、磨豆腐之类的活计，帮助维持家里的生计。初中毕业后，他开了一间豆腐坊，靠卖豆腐为生。

卖豆腐无法满足王奉友的野心，很快他就开始寻觅新的机会。

据说，王奉友曾对木材生意颇感兴趣。当时，有“煤都”之称的抚顺，大大小小的煤矿遍布山间。这些矿井需要大量的“撑木”，以防止井下塌陷。留意到这一市场的王奉友，组织人工造林，希望从中小赚一笔。然而，东北天气寒冷，树木生长得非常缓慢。王奉友的第一次创业尝试，无功收场。

1987年，小山村已无法再留住王奉友的心，他决定到外边的世界去闯一闯。

走出大山后的王奉友仍然很久未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他曾经在辽宁的盖县种过山楂树，在营口鲅鱼圈开过雪糕厂，几次创业几乎都是惨淡收场。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已经30岁的他，还只是大连一个农贸市场上卖猪肉的小商贩。

但是，折腾了这么多年的王奉友，想闯出一番事业的野心却始终未变。1993年，这个庄稼汉子怀揣着全部积蓄，离开生长之地东北，南下广州。

在当地转悠了一段时日，王奉友在广州成立了一家出租车公司，开始了其事业最初的资本积累。据说，当时公司一共管理运营15台车，而作为总经理的王奉友自己还亲自开了一辆。

外地人在广州打拼的艰苦可想而知。后来，王奉友曾与人谈到做事业不容易的话题时，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激动地说：“现在我有什么可怕的啊?在广州开出租车时，经常自己一个人开到后半夜!”

不久，王奉友意识到，他的出租车公司很难再继续做大了。与此同时，在广州多年的闯荡，让他对广东这块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之地的先进性有着更深的体会，尤其是各类信息的丰富，恰恰是落后的东北最欠缺和需要的。

王奉友再次嗅到了商机——把广东先进的致富经验、致富信息引回东北。这些信息在广州可能很不起眼，但在当时的东北却有很大的市场，最主要的是，它基本不需要什么成本。

1998年，王奉友卖掉出租车公司，回到故乡再次创业。

“蚁力神”诞生

回到东北的王奉友，选中了沈阳市长白乡作为他的大本营，同年注册成立鼎鑫科技有限公司(下称鼎鑫科技)，以提供技术项目服务为主。

据知情人士介绍，鼎鑫科技其实并没有什么实业，而所谓的技术项目服务，就是将南方一些较为先进的致富信息传给当地的农民，进而收取相关的费用。

王奉友回忆那段经历时说，由于东北人的思想观念比较保守，而且学习相关技术需要投入成本，所以，鼎鑫科技的业务发展一直十分缓慢。此时，他逐渐意识到企业只做服务没有实业，不是长久之计。

在为企业寻找实业基础的过程中，沈阳日益红火的保健品市场引起了王奉友的注意。当时有一家黝向力比较大的企业，产品是以雄蚕蛾为原料。王奉友想：“蚕蛾是不能再做了，那咱们就做蚂蚁吧。”

随后，王奉友与此前在广州结识的一位香港商人合资成立“长港蚁宝酒业有限公司”，生产蚂蚁酒。

在鼎鑫科技逐渐发展和长港蚁宝初建的日子里，王奉友的社交圈越来越大，或许是前十几年的打拼经验，尤其是在广州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使王奉友认识到人脉广的好处。

有一种传言说，为蚁力神带来转机的正是王奉友结识了一位老中医，利用老中医家中祖传下来的强身保健秘方。王奉友带领着他的团队，利用这些秘方研制出了现在的“蚁力神胶囊”等一系列产品。因此，业内有传言，现在的“蚁力神”产品与“长港”蚂蚁酒本质上已完全不同，甚至有人说，蚁力神的产品与蚂蚁已经没有关系。

但是，王奉友否定了这种传言，并表示产品完全是由公司科研队伍研发而成。

在蚁力神创立之初，无论资金、人手方面都比较紧缺，为此王奉友采取了“租养”、“代养”和自己养殖三种养殖方式。其中，“租养”即是当前所说的“委托养殖”。它是将蚂蚁包给当地的居民养殖，到期回收。而养殖户只需支付一定的本金，就可以在一个合同周期内，分批收回本金，还能得到比银行利息丰厚得多的“劳务费”。而“代养”则是由养殖户出钱，蚂蚁仍由公司喂养，到期分给养殖户部分费用。

高收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养殖户投入资金，而或许就在这个过程中，王奉友也发现了“委托养殖”的妙处——快速集资。

王奉友何时将“委托养殖”从单纯的产业支撑，转变为融资手段，至今还无法证实。但是蚁力神的资金问题的确由此解决了大半，王奉友也开始了其产业版图的迅速扩张。目前，蚁力神集团下设7个子公司，其中辽宁奉林速生林有限公司、辽宁瀚文广告有限公司、辽宁帝豪蚁力神销售有限公司和辽宁铸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都是在2003年一年内建立。据“蚁力神”介绍，该公司的系列产品在国内30个省市有销售分公司，并出口到日、韩和东南亚。

“泡泡”破灭

王奉友非常善于借助名人效应。早年他曾与马俊仁合作，后来他与赵本山结为莫逆，得其鼎力相助，老赵一句“谁用谁知道”，将蚁力神产品推上了顶峰。但是，树大招风。

“委托养殖”曾令蚁力神滚雪球般地迅速膨胀，可后来这条捷径却逐渐陷蚁力神于尴尬境地。

2004年11月30日，中国银监会等多家部门成立调查小组，赴沈阳调查非法集资事件。当时“万里大造林”等项目被调查小组认定为非法集资项目，但是，关于沈阳市政府提出的“蚁力神问题”，调查小组给出的意见是“仍按照2001年调查结果意见处理”。

据了解，2001年，就曾有调查小组对蚁力神进行调查。王奉友也承认，当时公司所采用的三种养殖方式中，“代养”方式因为养殖户只出资而不付出实际劳动，而被认定为违规。他说，公司随即对签订“代养”合同的30户进行了整改。对于大多养殖户选用的“租养”方式，调查小组认为“租养的方式不宜定性为非法集资，其合法性由当地工商部门认定。”而辽宁省工商局核定的经营范围里也确有“委托养殖”这一项。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蚁力神”也继续合法经营下去。

其实在沈阳当地，“蚁力神”以及其“委托养殖”的风险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已不再是“骗局”，而是一场“赌局”。养殖户赌的是14个多月之内，“蚁力神”不会出问题，拿到30％的收益及本金高高兴兴回家。王奉友赌的是政府不会动“蚁力神”，这样他就有更充足时间把企业做得更大。

但随着“蚁力神”越做越大，集资款项越来越多，市政府不能不开始担心了。

据知情人透露，后来，沈阳市媒体曾经组织了两周时间进行打击非法集资活动的宣传报道，并列出了一些案例，可是没有提及蚁力神集团。另外，辽宁省有关部门还印制了275万册宣传册，告诉老百姓要谨慎投资。这一切已经在暗示“蚁力神”要小心为妙。

“这其实就是市政府为解决‘蚁力神问题做的铺垫。听说市委、市政府开过很多次会研究‘蚁力神的事，不过涉及人数太多了，款项也太大，动了‘蚁力神，后果无法想象，最后决定对此事‘冷处理，逐渐削低回报率。”当地媒体一位消息人士向记者透露。

而对于“蚁力神”到底集了多少款，大概除了王奉友没有人知道。沈阳市曾查处一起“养灵芝”事件，该案无论在集资时间上，还是养殖规模上都远不如“蚁力神”，即使这样还筹了9个亿之多，不难想象“蚁力神”一例，牵连将有多大?

“蚁力神”的销售以及利润能否支撑如此高额回报一直就饱受怀疑，目前外界对“蚁力神”准确的相关数据也不得而知。其在直销行业内也一直充满神奇色彩，其获得直销牌照，但并没有在直销方面投入大精力。2006年甚至因此被直销行业杂志排在十大神秘公司之首。

关键是，蚂蚁养殖的最后一环：蚁力神产品本身也已受到质疑。

2004年11月2日，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就向消费者建议：“不要服用中国辽宁省蚁力神天玺集团有限公司生产的蚁力神产品。”据透露，FDA在蚁力神中检测出含有处方药浓度的“昔多芬”(治疗勃起机能障碍的处方药“伟哥”的活性成分)。而昔多芬和某些处方药(比如硝酸甘油)或违禁物质(比如硝酸戊酯)若相互作用，可能导致血压显著降低至一个不安全水平，对心脏有影响。

此时的蚁力神受到不小冲击，却并没有立即倒下。业内分析，这可能与王奉友庞大的人脉有直接关系。有公开资料称，他平日不惜代价，结交各界社会名流、编织各种社会关系。在其人脉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著名笑星赵本山，王奉友还曾出现在赵本山主演的电视剧《马大帅》中。

但最终，一个非健康资金循环的“泡泡”还是破裂了。2007年10月11日，本是“蚁力神”给饲养者的返款日，可这一还款日却不断被推迟：10月29日、30日、31日，“蚂蚁神话”渐渐崩塌。

根据新华社资料，其实从2007年8月份起，“蚁力神”收入和支出就出现逆差，资金链也开始断裂，无法履行公司与养殖户签订的合同。2007年11月30日，辽宁省蚁力神天玺集团有限公司进入破产程序。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指定辽宁省有关部门组成企业破产清算组，依法履行破产企业管理人职责，负责企业清算工作。

2007年12月，王奉友被刑事拘留。此后的一年多中，这一案件音讯皆无。如今，王奉友等55人以合同诈骗案等多项罪名被起诉，并进行庭审。在不久前，以养蚂蚁致富为诱饵，营口东华经贸(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汪振东非法集资诈骗人民币29.9亿多元，5月26日在辽宁省营口市被执行死刑。

“如果王奉友罪名只是合同诈骗罪，最高可处以无期徒刑，但不会有死刑。”北京市高博隆华律师事务所律师黎雄兵对记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