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筑
家里做水果买卖,小时候帮忙扫地,爸爸在一旁总是会说:“轻一点,轻一点,你把灰尘扫得飞扬起来了,这叫别人怎么经过?”那个时候我不懂,只觉得我的力气就是这么大,到底该怎么轻一点呢?虽然漫天飞舞的灰尘,在阳光下撒落,充满美感,但是爸爸拿过我的扫把说:“还是我来扫吧。”轻轻地放下、轻轻地挥舞、轻轻地说……什么样的行为需要轻轻的?担心所承受之物被折断时,我们会轻轻的;担心说的话太重,使人受伤,我们会轻轻的;担心尘埃飞扬,爸爸会接过我的扫把告诉我:“多学着点!”在轻重拿捏之间,小孩儿的脾气,一点也不在乎碰撞。但是有些东西、有些人是容不得碰撞的,遇上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第一次来到植物人疗养病房,护理人员让我帮植物人的手脚擦乳液。他们跟我说:“轻点,植物人很容易骨折的。”“轻一点。”我在心里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轻一点。”爸爸,我知道拿捏力道了。
来到这里,我变得好轻好轻。
傍晚,我喂已可以自行吞咽的植物人吃饭。“快醒过来,好吗?”我在心底对着他们呼喊。你听得到我说的吗?虽然我的手脚这么的轻,但是多么希望你听得到我的一声呼唤。
听到社工人员对来探访的人说,他们希望植物人来到这边也是万缘皆放下。那么然后呢?我忽然想起灰尘在阳光下飞扬的情景:轻轻地飘送,然后找一个别人不会发现的地方落脚。他们回到最原始的状态、表情。与尘同在,他们在我心中飘扬,还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