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十五年的中美大使级会谈

2009-09-15 09:08
百年潮 2009年9期
关键词:大使

张 兵

1954年4月26日在日内瓦召开了一次重要的国际会议,中国和美国都派了代表团参加。但是,由于当时中美关系十分紧张,双方在会议期间几乎没有来往。然而美国一直有一件事要同中国交涉,即在朝鲜战场上被俘的一批美国军人和在中国犯罪的平民尚被关押在中国。美国公众舆论对此反映强烈,美国政府受到很大压力。而中国也有一批留学生和科学家被扣留在美国。但当时美国不愿直接与新中国接触,以避免给人造成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印象。于是委托当时已与中国有代办级外交关系的英国来办理此事。但中国政府表示,现在中美双方都有代表团在日内瓦开会,有关中美双方的问题应由两国代表团直接接触,不需要通过第三方。为争取主动,中国代表团发言人于5月27日向新闻界发布关于美国政府无理扣押中国侨民和留学生的谈话,表示中国政府愿意就被押人员问题同美国举行直接谈判。美国政府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很快同意和中国直接会谈。此后,中美双方多次进行会谈,但都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1955年7月13日,在英国、印度斡旋下,美国建议美中双方互派大使级代表在日内瓦举行会谈,中方接受了这个建议。在此背景下开始了长达15年的中美大使级会谈。

王炳南与中美会谈

第一次会谈是在1955年8月1日举行的,地点是日内瓦国联大厦一个小会议厅。中方首席代表是中国驻波兰大使王炳南,参加会谈的还有李汇川、林平等;美方首席代表是美国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约翰逊。第一次会谈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双方达成了议程的协议:一是遣返双方侨民问题;二是双方有争执的其他实际问题。

8月2日上午继续会谈,双方提出了遣侨名单。中方提出的名单中有钱学森。王炳南就钱学森的回国问题向约翰逊提出交涉。因为6月间,钱学森在一封家书中夹带了给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叔通的信,要求政府帮助他早日回国。

约翰逊狡辩说,没有证据表明旅居在美国的中国人想回去。王炳南大使立即举出钱学森的例子批驳他。

在8月4日举行的第三次会谈中,约翰逊要求中方立即无条件让所有在中国的美国人离境,以便为进入第二项议程的讨论扫清道路。

王炳南反驳说,如何处理美国在华被押人员问题是会谈的内容,而不是会谈的条件。美国必须立即释放被无辜监禁的所有中国人,使他们有机会返回祖国。

中美大使级会谈就遣返侨民问题反反复复进行了多次。美方代表固执坚守对华政策的一条根本原则,即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主权国家,因此凡是涉及有关中国主权的问题,约翰逊就和中方代表兜圈子。

经过11次会谈,到8月底,中美大使级会谈从每周3次减少到每周1次,记者们的热情也冷却下来。会谈进入程式化,双方代表轮流照本宣科,有时也出现你来我往的答辩。约翰逊是一位老练的职业外交家,在辩论中从不失礼,不使用尖刻的语言。最难受最尴尬时也就是红一红脸,多抽几支烟。王炳南也始终彬彬有礼,保持着文明讲理的外交风格。当会谈僵持不下时,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双方有时就互相邀请吃饭。正式场合不便说的话,私下可以磋商,还可能有点儿突破。有一次,中国的一个京剧团到日内瓦演出,王炳南邀请约翰逊和他的助手来看戏。他们高兴地接受了邀请,但又叮嘱说,要保密,千万不能让记者知道。看完戏,约翰逊称赞道:“这是中国古代文明的艺术表现,美国是没有的。”

为了加快会谈的进程,中国方面对在押的美国人进行了更深入的核实和处理。9月10日,王炳南向约翰逊宣布,中国有关方面对在华的12名美国人的复查业已结束,他们获准可以出境。在其他一些具体问题上,中方也作了适当的让步,从而使踏步不前的会谈取得了一点儿进展。

在9月10日的会谈中,中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协议:

中华人民共和国(美利坚合众国)承认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美国人愿意返回美利坚合众国者(在美利坚合众国的中国人愿意返回中华人民共和国者),享有返回的权利,并宣布已经采取、且将继续采取适当措施,使他们能够尽速行使其返回的权利。

这是在互不承认的情况下,煞费苦心搞出来的一份联合公报,既要体现互不承认,又要体现双方的某种共同意见,还要体现双方的联系,就搞了这么一个协议声明。

中美大使在第二阶段的会谈中,直接涉及到台湾问题。因此,第二个议题比第一个议题要复杂得多,不易调和,也易动感情。为促进会谈取得进展,1956年8月,中国政府单方面宣布取消不让美国记者进入中国的禁令,并且向美国15个重要新闻机构发出邀请,请他们派记者来华作为期一个月的访问。这一宣布给美国政府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美国政府绝不愿意轻易废除美国国务院关于不让美国人,不论是平民还是记者,到中国旅行的禁令。但是新闻界特别是那些接到邀请的媒体非常兴奋,纷纷向美国国务院提出访华申请。美国当局自然不会批准他们的申请,但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在随后的谈判中,中方又提出对禁运的协议草案、对文化交流和人民往来的协议草案、司法协议草案等,均被美方无理拒绝。

到1957年12月12日,中美大使级会谈已进行了73次。约翰逊在这次会谈中宣布,他将撤出会谈,调任美国驻泰国大使,指定他的副手埃德·马丁参赞接替他的工作。

王炳南大使当即表示,这种变化是中方不能同意的。他说,中美进行的是大使级会谈,而马丁先生只是一名参赞,不能代表大使。就这样,第七十三次会谈举行后,中美大使级会谈中断了。

1958年夏,台湾海峡风云骤变,美国调遣大批军舰、飞机,加强在台湾地区活动的第七舰队,公然进行战争挑衅,加剧了台湾海峡地区的紧张局势。蒋介石集团也乘机兴风作浪,派飞机向云、贵、川等省散发传单,空投特务,轰炸福建,骚扰江浙,叫嚣“反攻大陆”。为了严惩蒋介石集团的猖狂活动,打击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嚣张气焰,中国政府宣布从1958年 8月23日开始,中国人民解放军对金门、马祖等岛屿进行惩罚性的炮击。美方一时摸不清中国的底牌,赶紧调兵遣将到台湾海峡集结。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十分严峻。

党中央密切注视局势的发展,并急调王炳南大使回国,向中央政治局汇报前一阶段中美大使级会谈的情况。之后,根据中央的指示,草拟重新开始中美会谈的方案。协助周总理处理中美会谈工作的陈毅指示王炳南,前一阶段单独提出的种种问题难以分别解决,今后要确定“一揽子”解决问题的原则,即台湾问题不解决,其他问题免谈。这一指示清楚地表明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坚定立场。

9月6日,周总理发表了《关于台湾海峡地区局势的声明》,重申中国人民解放台湾的决心,倡议中美两国政府坐下来谈判,恢复被美国单方面中断的大使级会谈。美国政府对此表示欢迎。

9月15日,在台湾海峡局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中美大使级会谈又开始了。美国政府指派美驻波兰大使雅各布·比姆作为重开谈判的代表;中方代表仍为王炳南大使,助手为黄华和赖亚力,有时姚广也参加,翻译是邱应觉和过家鼎。由于王炳南与比姆同驻华沙,会谈地点也从日内瓦移到华沙。但具体地点又费了一些周折,中方曾建议采取对等原则,即轮流在中美两国驻波兰的大使馆会谈,美方不同意,只好请波兰外交部提供会谈场所。

波兰外交部表示乐于帮助,并选定华沙市内的梅希里维茨基宫供会谈用。会场中间,四张大桌子排成一个长方形,中美代表分两边相对而坐,代表团团长坐在中间,两旁分别是顾问、翻译。

华沙会谈进行一段时期,美国对台湾问题的态度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会谈因而又陷入程式化,每次会谈几乎千篇一律,你谈你的,我谈我的,毫无进展。

1959年底,杜勒斯离任,新任国务卿赫脱也没有给华沙会谈带来什么起色。

1960年9月6日,举行了第 一〇〇次会谈。王炳南大使为了让世人了解会谈停滞不前的真相,对5年来整整100次会谈作了总结性发言,表明中国政府对会谈是积极的,有诚意的,但单凭中国一方的努力是不行的,美方也要有诚意,会谈才能取得进展。

肯尼迪1961年入主白宫3个月后,中美大使级会谈又在华沙开始。中方希望肯尼迪能与他的前任有所不同,在中美关系的进展方面有所建树。但经过几轮会谈,美方依旧坚持原来立场,僵局未能打开,会谈还是原地踏步。

1961年9月,比姆奉调回国。1962年3月,王炳南同卡伯特大使继续会谈。经过十几轮会谈,在实质性问题上,谈判仍无进展。

这一时期,台湾蒋介石集团趁大陆经济困难之机,又开始掀起一股反攻大陆的恶浪,福建前线局势非常紧张。据当时得到的情报,蒋介石正在大量购买新式武器,改装飞机,从日本购进大量血浆。还宣布延长服兵役的时间,士兵一律不准离开营房,随时待命。中共中央认真研究了局势,认为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决心很大,但他还存在一些困难,关键是美国的态度。所以,摸清美国的态度对中共中央作出决策十分重要。周总理立即让正在国内休假的王炳南返回华沙,找美国大使卡伯特会谈,摸清美国的态度,争取让美国出来制止蒋介石的冒险行动。

王炳南回到华沙后,很快安排了与卡伯特的会谈。王炳南向卡伯特谈到了蒋介石准备窜犯大陆的情况,并反复指出美国政府在背后所起的作用。他最后以警告的口吻说,蒋介石窜犯大陆之日,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台湾之时。卡伯特听完后表示,在目前情况下,美国决不会让蒋介石反攻大陆。卡伯特向王炳南保证:我们决不要一场世界大战。如果蒋介石要行动,我们两家联合起来制止他。王炳南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国内,中央领导对此十分满意。

1964年,王炳南奉调回国,中美大使级会谈由中国新任驻波兰大使王国权同美国大使在华沙继续进行。

王国权与中美会谈

王国权接手后的第一次中美会谈,已经是第一二一次了。那天是1964年7月29日。会谈的主要议题是印度支那局势。当时的形势是,美国在老挝大力扶持右派势力控制了老挝,在越南也大肆扩大侵略战争。对于美国的侵略行径,中国政府明确表示,对美国在印支地区造成的严重局势绝不能坐视不顾。王国权大使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他第一次中美大使级会谈的。

当王国权走进梅希里维茨基宫大厅时,美方代表柯·约翰大使主动过来与他握手,双方在波兰外交部礼宾司司长的引导下,各自在竖有本国国旗的谈判桌一侧坐下。中美双方参加会谈的各有4人,除首席谈判代表外,还有助手、翻译、记录等人。王国权的助手先后为林平和李连璧,翻译和记录有邱应觉、钱永年、叶维贤等人。

按照事先议定的程序,柯·约翰首先发言。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其主要内容是为美国的对外政策辩护,说美国东南亚政策的首要目标和愿望是探讨该地区实现和平的可能性,美国在印支打仗只是防御性的,并强调美中双方保持接触的重要性。但对中方在前一次会谈中提出的关于缓和中美关系,促进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协议声明草案只字未提。美方以印支问题为中心的发言,一方面表示要避免因误解而引发危险;另一方面又强调,美国不会因害怕扩大战争而放弃在东南亚的“义务”。对柯·约翰的发言,王国权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首先重申了中国政府关于要求美国政府从台湾和台湾海峡撤军,以及中国关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一贯立场;继而谴责了美国发动侵略印支的战争违反了日内瓦协议;并就美国军用飞机、军舰侵犯我领空、领海提出了第三〇〇次严重警告。

双方在第一轮发言后,开始了辩论。在激烈的辩论中,王国权大使斥问道:“大使先生,你说美国在东南亚的行为是为了尽某种义务。请问那是什么义务?又是谁赋予美国政府这种义务?”柯·约翰回答说:“我们的声明和照会所考虑的首要因素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安全和利益。对世界事务,我们美国人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王国权大使立刻反驳道:“大使先生,难道美国把军舰和飞机派到我国台湾省和台湾海峡也是基于这种考虑?众所周知,美国距离中华人民共和国万里之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怎么影响了美国的安全呢?恐怕台湾海峡的巨浪也拍不到美国的西海岸吧。倒是你们的飞机大炮开到了我国国境线和海岸线。感到不安全的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不是美国;受到威胁和利益损害的是中国而非美国!大使先生不觉得美国的手伸得过长,竟然伸过了半个地球。如果美国用另一只手臂再伸过大西洋,美国就要把地球抱到自己怀里了!美国把地球上的世界各国当成自己的私产和玩物,却妄称自己的所谓安全受到威胁,请问这是不是有点滑稽可笑?!” 柯·约翰无奈,只好讪讪地说:“我们美国不会因为北京政权的存在而放弃保卫东南亚各国的利益。”王国权大使立即严正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得到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承认的主权国家,对美方无视中国的尊严,无视世界人民的意愿,使用“北京政权”一词提出抗议。经过这一据理力争,后来的几轮谈判,美方的态度有所收敛,不再使用这个词了。

这次会谈,双方都各自阐述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僵持不下,相约下次再谈,第一二一次中美大使级会谈宣告结束。

1964年8月初,美国制造了“北部湾”事件,美国以其驱逐舰在北部湾受到北越鱼雷艇袭击为借口,于8月5日派遣大批飞机对越南北方东海岸义安、清化、鸿基等港口进行狂轰滥炸,把战火烧到了越南北方。8月10日,美国国会通过《北部湾决议案》,授权约翰逊总统“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以击退对美国部队的任何武装袭击”,从而亮出了美国公开进攻越南的“宣言书”,开始了对北越的侵略战争。

第一二二次会谈实际上是第一二一次会谈的继续,只是美国对印支的侵略又前进了一步,其面目暴露得也更充分了。此次会谈集中辩论“北部湾”事件。王国权大使根据中国政府的指示,揭露了美国肆意扩大侵越战争,醉翁之意不在酒,战火已烧到了中越边境,对此,中国政府绝不能坐视不管。美国代表反复辩解,但讲话的口气已不那么硬,也不再用威胁性的语言,只表示对情况不太了解,并两次表示,美国无意扩大事态。

此次会谈后,10月,发生了两件震惊世界的大事: 一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二是赫鲁晓夫宣布下台。这两件事在世界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美国就很不高兴,苏联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中国有了核武器,就打破了美苏两国的核垄断。有些东南亚国家也有点儿担心,怕中国变成军事大国。但大多数第三世界国家都很高兴,因为中国有了原子弹,给他们撑了腰,壮了胆。对此,中国政府于10月16日适时地发表声明,建议召开世界各国首脑会议,讨论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问题。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消除某些国家的疑虑,另一方面也是将美苏两个核大国一军。

10月19日,王国权奉命将中国政府的声明和10月17日周恩来总理致约翰逊总统的有关电报交给美方代表。

1964年11月25日,中美举行第一二三次会谈。为配合中国政府10月16日声明,王国权大使代表中国政府向美方提出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协议的声明草案。美方对此毫无思想准备。柯·约翰在会谈中根本不敢表态,低着头,盯着中方文件,一遍又一遍地细细翻看,不时向身边的助手和翻译询问。最后,他被动地说了一句:“我将向我的政府转达王大使的文件,慎重地考虑贵方的建议。”可以看出,美方代表对中方的称呼,刻意使用“王大使文件”和“贵方”等字眼,而执意不用“贵国政府的文件”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议”这种正常称谓,但是中国代表团在第一二三次会谈中打了一场主动仗是有目共睹的。难怪助手们开玩笑说:“王大使吉人自有天助。”这“天”就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直到1965年2月第一二四次会谈时,美方才做出反应,以核武器不能没有监督为理由,反对中国的提案。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中国的外交斗争成功地配合了中央的决策。

在第一二八次中美大使级会谈时,柯·约翰大使已经离任,接替他的是美国驻波兰大使格罗诺斯基。在会谈中,格罗诺斯基说:“约翰逊总统对贵方建议很感兴趣,请贵方考验我国政府的和平诚意。我方希望建立美中双方更广泛的联系。例如,美国政府欢迎贵国官方通讯社记者到美国采访,沟通美中之间的联系和友谊。”他还建议促使美中两国的医生、科学家互访,交换植物和园艺标本等。很明显,美国开始向中国发动和平攻势。根据国内的指示精神,王国权大使表示,台湾问题未解决,其他问题免谈,这就回绝了格罗诺斯基的建议。但美方并未死心,仍多方位主动与中方接触。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等上层人士,都主张同中国进行更大规模的接触和更广泛的往来,甚至提出两国政府的外长也可以面对面地会谈。

1966年3月,中美双方举行了第一二九次会谈。根据美方前几次会谈的表现,王大使预感到会谈可能会出现某种进展。果然不出所料,会谈一开始,格罗诺斯基抢先发言,说:“我荣幸地通知大使先生,我国驻肯尼亚大使阿德伍先生在内罗毕会见了贵国驻肯尼亚大使王雨田先生,美国政府愿意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进一步发展两国关系……” 格罗诺斯基发言中第一次使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字样,这是此前128次谈判中从未出现过的用语,也是中美谈判以来,美方第一次使用这一特定词语。会谈结束后,美方翻译还特意对中方翻译钱永年说:“王大使阁下可曾注意到,今天我们大使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一词?”钱永年礼貌地回答:“谢谢翻译先生,我已准确无误地向王大使转达了贵方的友好表示。”这是美方对中国政治态度上的一个重要转变,是中国政府与美长期斗争的结果。王国权大使迅速将这一新进展报告了中国政府。

1966年,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开始,中美会谈也开始受到影响,并逐渐降温,美方的态度也随之后退。尽管周总理一再指示,中美会谈不能停,但造反派就是不听招呼,硬是于1967年3月王国权刚刚同美方进行了第一三三次会谈后,便把他揪回国内参加“文化大革命”,中美大使级会谈不得不中止。

世界外交史上最长的谈判

第一三四次会谈原定于1967年11月8日举行。会谈前,泰勒两次来电话询问能否如期举行。由于王国权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一时不能返任,中国决定推迟到1968年1月8日。经联系,美方同意了中方建议。但到了会期临近时,王国权仍不能返任。周总理考虑,不宜再推迟,大使回不去,可由临时代办、参赞陈东谈。美方表示同意。于是,第一三四次会谈按期举行,会址仍在波兰政府提供的梅希里维茨宫。这次会谈与以前多年的会谈一样,没有任何进展。双方商定第一三五次会谈于1968年5月29日举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由于这期间越南同美国开始在巴黎进行会谈和美国大选等原因,使这个会期一变再变,一直到1970年1月20日,中美第一三五次大使级会谈才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举行。

这次会谈,中方代表是临时代办雷阳,美方代表为斯托塞尔。斯托塞尔首先发言,他照本宣科,读了很长时间。他说,美国政府希望今天将标志两国关系新的开始。他阐述了新政府的对华政策,表示准备同中方讨论任何旨在改善两国关系及缓和紧张局势的建议。他还阐述了美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基本立场。美方发言中最具新意和对后来形势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是下面一段表述:随着会谈的进展,如果看来是有益的话,而且你方愿意的话,我国政府准备考虑派一名代表前往北京,同你方官员进行讨论,或在华盛顿接待你方政府的一名代表,就我今天的发言中提到的任何题目或我们可能同意的其他问题,进行更为彻底的探索。斯托塞尔这段话是试探性的,措词严谨,传达了美方为改善两国关系提出的新设想。

在这次会谈中,中美双方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举行更高级会谈的问题。

这次会谈三周后,即1970年2月10日,雷阳与斯托塞尔在美国大使馆举行了第一三六次大使级会谈。周总理认为这次会谈是一个重要的时机和步骤,曾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研究对策和中方发言稿。美方将这次会谈安排在保密室进行。中方代表在发言中,首先对美大使在上次会谈中正式声明美国政府希望改善中美关系等讲话表示欢迎,重申中国一贯主张通过谈判解决中美之间的争端。继而表示,注意到美大使在上次会谈的发言中没有回避台湾问题,同时指出美方在关键的台湾问题上立场没有多大变化,态度、做法自相矛盾,没有放弃制造“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立场,强调这是全中国人民绝对不能接受的,表示同意美大使所说“进行更为彻底的探索”。

中方针对美方在上次会谈中提出派代表到北京或在华盛顿与中方代表进行直接讨论的建议,在发言中进一步作了重要表态:如果美国政府愿意派部长级的代表或美国总统特使到北京进一步探索中美关系中的根本原则问题,中国政府愿意接待。

在中美两国最高层领导人的指挥部署下,第一三五、一三六次会谈为后来基辛格访华奠定了基础。这样,冰冻三尺的中美敌对状态,历经艰辛的长期的谈判过程,开始解冻,中美关系的重大转折拉开了序幕。

由于形势变化,此后华沙渠道不再使用,第一三六次会谈成为中美建交前大使级会谈的最后一次。虽然中美大使级会谈随着中美建交而成为过去,但它的确是中美关系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中美关系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与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历史作用是分不开的。在两国没有外交关系、互不了解的情况下,中美大使级会谈是相互直接接触、相互了解和表明各自的立场观点的唯一渠道,这在国际关系史上是一个创举。中美大使级会谈进行了15年,总共谈了136次,谈判时间之长、次数之多、交锋之激烈,在现代国际关系史上是罕见的。

(责任编辑李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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