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种叫做谭盾的水

青　分

在“水摇滚”的演奏录像中，摄像机透过盛水的容器，记录下谭盾用手掌拍击水面，攥紧拳头左右勾拳，用尽浑身解数的样子，并不时用水管子弄出“啵”的清脆冒泡声。这段视频在于丹看来，“是一个胎儿在羊水中向这个世界传递的心跳”。

学术超女于丹称谭盾像个水妖，他没有一份音乐是脱水的，懂了水，就懂了谭盾。谭盾，以水为主题的作品，在于丹看来好似呼唤和聚敛了许许多多种水的形骸、水的灵魂、水的呼吸、水的温度，用高低跌宕，镨落起伏，做成了一种叫做音乐的东西。

谭盾这种特别的音乐元素来源，可以从幼年的生活找到一些渊源。出生于湖南的谭盾，深受楚文化影响浸润，他回忆起自己赤着脚在湖南乡下做野孩子的童年，听着浏阳河畔的堂客们洗衣、洗菜、洗澡、泼水的声音。外婆是个菜农，小谭盾也常帮她浇水、种菜，儿时“有机”的生活环境为他埋下了如今创作“有机音乐”的种子。

1978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师从赵行道、黎音海获硕士学位。1986年获哥伦比亚奖学金留美，曾获第44届格莱美奖，其作品《卧虎藏龙》曾获奥斯卡最佳原创奖。

谭盾重要作品《水》，曾经由纽约爱乐乐团首演并大获成功。这部作品的演出十分特别，台上全是水，水即独奏乐器。谭盾为此专门作了50多种有关水的装置，它们可以让水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音乐会之前，他先逐个向观众演示了其新鲜的乐器，水——自然的水声，用手划过水面、掬起一捧又从指缝滴落；而借助杯子、锣、木碗，水更是能发出你意想不到的声音……当谭盾在水中敲响一面铜锣产生一种带有奇异回响的乐音时，观众都忍不住对他聪明的创意发出赞许的笑声。谭盾说：“我们天天的生活都与水有关，可是你听到水的声音没有?”

他为此讲了一个故事：在纽约一个岛上，一位犹太老人天天坐在海边看水，谭盾问他：“你每天都在看什么?”他答：“水有意思，在陆地上可以划分美国、加拿大，但水是划不开的，昨天有可能从我的家乡来，明天又可能流到别处去，你看到每天水是一样的，但我看水天天是不一样的。”

谭盾还介绍，在他与NHK合作的一个名为“音乐教室”的节目中，他让一些10多岁的孩子去听水的声音，孩子们说，他们听见了眼泪，他们听见了血……以为天天都听到的普通声音，专心听来，却是这样富于感情。于是谭盾想让更多的人听见水。

谭盾表示：“从‘高山打击乐、‘流水琴弦到‘风声女高音，我一直的努力就是将高科技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在一起，与其追赶西方音乐的潮流，不如自己发明潮流。”

面对这样的“水乐”，观众无疑被吸引了，可谭盾提醒大家，创作“水乐”的本意并非制造稀奇古怪的声音，人最初听到的就是水的声音，那是我们还在母体的体验。这一灵感体验来自于当时谭盾的妻子怀孕去医院做超声波检查。当他看见那美丽的身体和听见心跳。突然，听见母体内美丽的水的声音。谭盾意识到：这是所有的人首先听到的声音。他说：“我要从水开始”——它是开始，开始也是结束，结束也是开始。那意味着轮回。轮回不仅仅是新生，还有新的思想。所以水是人类最身处其中又浑然不觉的事物。做‘水乐的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学会感受生活的点点滴滴，通过自由自在的水，让人们获得内心的自由……”

谭盾说，水在很多很多的情况下，都是原本的象征。在湖南少数民族的文化里面，在云南少数民族的文化里面，在很多很多的宗教里面，水都跟人类的精神、人类的起源有关系。用水演奏作品，除了是对自我的一种表达，也是在做文化方面的一种探索。他想通过一个特别特别熟，又天天生活在其中的这么一种媒介和声音来寻求非常原本的一种状态。

谭盾说，自己关于水的作品一是强调人们生活于其中从未听到的声音，听众一定会有不同的感受；二也算是环保。湖南的大作家沈从文先生写湘西的水，非常美，非常质朴，也非常宁静。还有湖南的妇女，在河边洗菜、洗衣服，这是非常原本的一种东西。谭盾认为这就是音乐，是天籁之声。通过水声，我们可以听到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可以听到跟泪、风暴、爱情、月光和摇篮曲，可以听到古老的声音、人们灵魂深处的声音，还有梦在水里漂来漂去。谭盾觉得听水就像古人听松一样，这里面有很深的哲理。他说，沈从文有几句话，大意是，水除了流过山流过河，是否流过你的头脑、你的身体。能不能听到清澈、宁静，也是物质环境对人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