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军
这是个很神的女人。神有很多种:神秘、神奇、神气、神经、神道。以上所有的特质,在这个女人身上都具备了。
这几年来,大家开始关注到我们的节目,开始关注到这个在台上神气活现的女子。但初相识时,她并不是这样的。
1999年,我的事业进入低谷。过气、官司加上整个人也开始发胖,天天在家待着,成了一个标准的下岗演员。
有一天,有个电视栏目给我打电话:喂,戴军吗?我们是《小鸡捉老鹰》剧组的,是个访谈节目,想请你来上一下。
我反应很迟钝地说:啊,是吗?我天天在家待着,没有什么可谈的。
对方是个小女生,估计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反应,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噢,我们再联系吧。
隔了一天,另一个很好听的女声给我打来电话:戴军你好,我是李静啊,你记得吗?你上过我的节目啊。
七聊八聊的。我定下了在某一天去上她的节目,因为我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就安排了我和何静合做一期节目。
录像那天,我到录影棚的时候,前一场还没录完。透过导播室的大玻璃,看到李静和嘉宾胡兵在里面侃侃而谈。
胡兵那天的造型极不正常,头发像刚下了摩托车一样的四散奔走,穿了件毛衣还连了副大手套。
再看李静我差点笑倒:她额头上一条黑色头带拖出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但仔细一看,那辫子太假了,实在可笑得厉害。我很惊异胡兵看她带这么个假发,竟然能不笑场而且还能把话说得那么溜。
我和何静那场在友好亲切的气氛中录完。因为我和何静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不知不觉中,我充当了半个主持人。
李静当时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声音好听,思维敏捷,长得也端庄迷人。
但我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个节目的制片人。几天以后,她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她说: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你很适合做主持人,你有兴趣和我一起搭档主持这个节目吗?
我说:有!有!有!
那段日子,可能是李静最消沉的时候。为了这个节目,她把她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做了这么个公司,节目在全国反响都不错的时候,她因为没有经验被广告公司给骗了。
所以,节目一期期地往下录,因为没有任何资金注入,她的负债也在一点点地加剧。
我是在后来才知道:李静身边所有有点钱的朋友她都去借过了,甚至她的房子也押了出去。
就在这么窘迫的时候,我们开始策划《超级访问》。
那段日子,我看她喝醉过几次,哭过几次,和她妹妹大吵过几次,心绞痛发作过几次。但每次过后,她还是该干吗就干吗,这是她过人的地方。
那段日子,我们经常在办公室吃住在一起,她头发不梳、妆不化、衣衫不整。1999年底,当大家都在讨论世纪末的一系列无聊话题时,李静疲软地缩在沙发里,苍白着一张脸,大睁着一对闪亮的眼睛。那时候的她,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慵懒的美。
有时候,为了和广告客户吃饭,她也会穿上很昂贵的范思哲晚装,化了浓妆去应酬。苍白的脸上,少许的胭脂就会让她容光焕发不少。出门前,她会倚在门框上,回头很娇媚地说:兄弟们,等我的好消息啊。
那时候的她美艳不可方物。但那瘦弱的背影却让我觉得很辛酸。
然后,吃完饭,带着酒气回到公司,她脸上的妆也晕了开来,被打回原形的她显得很无助。
然后大家继续讨论节目,而广告的事却一点音讯也无。
那段日子,李静开着她的破拉达早出晚归,车上的音响大声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当时的她,就像行走在悬崖的边上,往前是深渊,往后也没有退路了。她就手扶方向盘,大声地唱着,泪水在脸上肆意地乱爬。
经过大量的前期准备,我们终于进棚了。预想了许多种的可能,但最后的结果更加可怕。第一集《超级访问》的嘉宾又是何静。仗着和她熟,我们就设计了很多的套路。有我们三个的模仿表演,有三人小品,有何静唱歌我和李静伴舞,有访谈,还有做游戏,最后还搞了一个玻璃缸放了螃蟹,请何静来给观众摸奖。当玻璃缸拿上来时,我俩真的是崩溃了。原来的设计是满满一缸的螃蟹,底下有一个小盒子,要何静冒着危险伸手进去拿将出来。
我和李静尽力渲染一通以后,回头一看,一个大玻璃缸里只有可怜的几只半死的螃蟹。观众大失所望,在我们的暗示下,何静配合着大呼小叫着伸出莲花指轻巧地把盒子取了出来。
做完这一集,我和李静连死的心都有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节目要胎死腹中了。
召开紧急会议,一起找原因,竟然发现每个部门都有问题。
李静说:为什么只有那么几只螃蟹?制片部门说:没钱了,螃蟹很贵的。
晚上,大家打起精神,收拾心情再做第二期。
这次我们学乖了,不唱歌不做游戏,就是纯粹的聊天,那就是大家后来看到的尹相杰的那期节目。
录完节目,尹相杰兴奋地不肯走,他一个劲地说:你们这个节目要火了,绝对要火了。
这是第一个对我们讲这样的话的人,无疑是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因为没有劳务费,我们就把那堆螃蟹送给他了。
然后,为了卖片,我们参加了当年的电视节。一个摊位几万元,一张进场的门票两千元,我们怎么拿得出这么多的钱啊!
展会第一天,我和李静站在门口,看着别人进进出出,心急如焚。这时,我看到一个熟面孔出现了,我一步窜了过去,和那人热烈地拥抱在了一起,然后互拍着肩膀走进展厅。李静看我进去就有点急了。她迅速掏出手机,开始演戏,她站在门口,面对着保安,大声吼道:不行!不行!没什么好商量的,我告诉你!事情就这么办了,好了,我到了,不说了!
她一边吼着一边往里走,保安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不敢伸手拦她。
可进来了只是第一步,我们是来卖节目的,我们不能像站在街边发传单的小贩一样,把节目宣传册发给来来往往的各地电视台客户。这时候,李静的一个朋友伸了援手。他是一个电视剧的制片人,他借了一张椅子两张板凳给我们,然后,我们就在他展台旁边的过道上,摆起了小摊。我俩的样子虽然不像街边发传单的,可至少也像是一对在菜市场卖葱姜大蒜的夫妻。
我俩笑嘻嘻地坐在过道的尽头的两张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堆册子和录像带。在这个布置得富丽堂皇的会场上,我们两个另类,开始了《超级访问》之旅。
节目后来受欢迎的程度大家都看到了,我不用再复述。我们还是整天混在一起,看一堆又一堆的带子,开一宿又一宿的会,然后,疲倦了,满城跑,寻找越来越辣的火锅来刺激自己。
李静红了,成名了,上街别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依然故我地不修边幅,不化妆,大大咧咧地出门,晕晕乎乎地做人。
在这里给大家讲几件事。
一、因为工作繁忙,公司的编导们经常熬几个通宵才能合一下眼。有时候,忘带隐形眼镜盒的,就会找个纸杯,放上水,又怕打扫卫生的阿姨给丢了,就找个角落藏好。一般这种眼镜幸存的可能性很小,李大小姐口渴时她不会去倒水喝,看到哪里有纸杯里面有水都会饮用。所以,按我的初步计算,她肚子里至少有八副以上隐形眼镜(真是心知肚明啊)。
二、出差外地,回京后发现一天手机都不响,很纳闷,打开包找原因,发现手机落在了千里外的酒店里,包里装的是酒店的电视遥控器。
三、又出差外地,发现有卖喷肥皂泡的塑料手枪,心想:可以在出场或歌手唱歌时在镜头前喷(念头匪夷所思),遂买回来一大包(此物北京也有,大可不必长途跋涉)。这包武器上飞机时很费了一番周折。
上机就睡,下了飞机从行李提取处抓了一个包就出来了。接机的朋友说:这是谁的包?李大小姐才知道拿错了行李。返回去,看到蒋大为老师正面对一堆枪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多观众都害怕我们有一天会分开,给我们来信经常提到的是:你们两个那么合适,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的回答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她的回答是:我不会把要求降到那么低的。
所以,我们就一直这么欣赏地看着对方,站在各自的地方,做一辈子的好搭档。
挺好的。
编辑/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