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鲁　赤

我家对门住着一对老人,相处近三年了,逢年过节可还不曾见到过这对老夫妻的儿女们登门探望。

我只知道老伯性格有点儿古怪、孤僻,很少主动和人搭话。老伯今年六十九了。就在昨夜,老奶奶送给我女儿一块大蛋糕,说是老伯六十九的生日,蛋糕是她儿子送的,孩子吃了能长命百岁。老奶奶很和善,见了我女儿总能笑出一朵花似的,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美丽的模样,只是她的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

去年过小年儿那天,我的女儿感冒到社区卫生室打点滴,也曾遇见过老奶奶,她是老年哮喘。闲谈中得知,老奶奶年轻时曾是外省某剧团的演员,认识老伯是由于老伯当年的部队就驻扎在剧团附近。那年月,物资十分匮乏,老奶奶为了全家人能饱肚子,少一人的开销才嫁到安徽农村。一个柔弱的城里姑娘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与强悍的农村妇女们一样“战天斗地”,吃的苦头是可想而知的。

老奶奶说,她的儿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份很好很好的工作。她儿子家里还有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孙女。老奶奶掐指算了算,说应该和我女儿一般大,也上初中了。

今年春节,我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城里享受着天伦。

大年三十儿晚上,我听见对门的老夫妻俩在打电话,或许是在接电话。我只断断续续地听见老伯说:“你们放心……我……身体很好……只是你妈的身子骨太弱了……祝你们工作顺利!”

鞭炮声声,礼花在喜庆的天空中炸响,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花。

正月初一,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夜没睡,我终于招架不住,倒在了床上,想趁鞭炮的间隙小睡一会儿。忽然,我隐隐约约又听到对门的老奶奶说话,声音很高:“明儿,你这一年还好吗?你放心,我和你爸身体都还硬朗,老年人都有点儿慢性病,还不碍事儿,还能相互照顾着,只是担心……唉——又唠叨了,好,好,不说了……你们那边还好吧?爸妈很想你们,还有我的孙女,想得心痛啊……天气预报说你们那里很冷了,要多加点儿衣服,不要再风风火火的了……对媳妇要好好的,她呀,自从进了咱家的门还没到家过个年呢……告诉她,她买的新衣裳很合身儿……乖孙女学习还好吗?就说爷爷奶奶祝她学习进步!……不说了,不说了……好,好……你爸爸还有话要说……”接着,我就听见平时不爱说话的老伯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不要回家看我!家里你老娘和我都硬朗得很!”

我暗自发笑,这老两口儿,真是的。

黄昏时分,我听到对门有响动,正想出门向老人家道个万福,没想到遇见了社区卫生室的周医生,原来,老奶奶病了。

我诧异,问:“上午还听到她和儿子通电话呢,听话音,精神很好呀?”周医生皱了皱眉,问:“什么?他们的独生子一家三口不是早在大前年回家过春节时的车祸中……”

我惊呆了,继而泪如雨下。

创作心语每逢春节,无论你身处何地,都想赶回家团圆。在这万家团聚的日子里,有多少老人在守望,守望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守望在人流滚滚的站台上,守望在一线千里的电话机旁,几多期盼,几多欣喜,几多祝福,让漂泊的游子终生难忘!牵挂是幸福的,可也有情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团圆的时候,不要忘了那些不幸的人家!文学应予以观照和人文的体恤,因此,才有了这篇小说。

文学来源于生活,生活本如此。过去的一年,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无情的车祸中逝去,生生的骨肉分离,想一想就令人痛心疾首!小说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我把这惨痛留在了“新年”这一特定的时间,以期给人以震撼,给人以警醒——天堂里或许没有车来车往。

作者小传周永红,男,笔名鲁赤,中学副校长,中文本科,高级教师,安徽省枞阳市作协理事,市德育先进工作者,县首届骨干教师,作品多次获奖并被收录各种丛书,曾在多种报刊发表教育教学随笔及文学作品几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