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宇
雨下得好大。
包裹的蓝布已经很旧了,被漂洗得露出了棉布原本的颜色,但还是十分干净。两只手慢慢将包袱打开,抽出里面的刀。
“好刀!果然是好刀。形状奇绝,锋锷险峻。出鞘虽无寒气扑面,但细观之下却有杀气隐然。若舞时不知又当如何?”
“兄台何不试试?”
“试得?”
“自然试得。”
寒光扑面,煞气逼人,竟已看不见两人的影子。
“果然是好刀!起舞之时竞隐有无法驾驭之感,只怕当今‘不见刀客黄酋江的‘明神刀亦不过如此。”
“兄台可见过‘不见刀客黄酋江么?”
“尚未见过。在下今次便是约了黄酋江三日之后切磋刀法的。”
“那宝刀‘明神,兄台可曾见过?”
“黄酋江的‘明神号称‘不见神刀,出鞘便要饮血,见过的人都已死于其下了。因此在下一直无缘得见。”
“原来如此。”
“兄台这口刀也必是神器!”
“兄台可知此刀来历?”
“此刀形如残月,似非中土之物。”
“兄台眼力不错。此刀来自波斯,因形如残月,故名残月刀。传至我手已历四代,父兄皆视为异宝。天可怜见,今日我终为此刀寻得良主。”
“兄台此言何意?”
“岂不闻良驹送名士,红粉赠佳人?适才见兄台气宇轩昂,谅非寻常人等,又听兄台雄才大略,日后必有一番作为,故把示君。小弟虽有家传刀法七路,然终未入流。今日你我相见便是有缘,此刀又得一良主,实在是可喜可贺,你我当再浮一大白。”
“这个如何使得?兄台莫要说笑。”
“如何是在说笑?实是肺腑之言。想我余世之读书不成,习武又不成,虽有宝刀在握,又有何用?”
“兄台果然也是武林中人。”
“何以见得?可是手上的茧漏了形迹?”
“不止于此。适才观兄台步态沉稳,目含精光,吐字开声中气充沛,自然是身负绝技了。”
“惭愧惭隗惭愧,实在是有辱‘绝技二字。本以为数十年苦练,技艺有成,便来与同道切磋相较,哪知三战三败,再不敢言是武林中人了。”
“兄台此言差矣!试问天下何人一生未尝败绩?当年大侠楚横初出道之时,三十七战三十七败,不也是直到五十五岁时,牟阳山一战大败战虎冯零零,终才名垂千古么?兄台才不过四十岁,正当壮年,何愁日后没有扬名之日!”
“小弟又如何敢与楚大侠相比。唉,小弟终无资质,明日便要归隐山林,心头只有一事放之不下,便是此刀。今日托什给兄台,便了无牵挂了。”
“如此宝刀,在下如何敢要?”
“何必如此客气。若小弟没有料错,兄台就是当今第一刀客,洛阳‘追日神刀冷泓均?”
“在下不才,实不敢当这第一之名。”
“兄台何必过谦?当年破眼湖一战,兄台以一刀‘追日大败刀神何厘火,小弟实是神往已久,今日不期而遇,是小弟三生有幸啊。这残月刀不付与兄,天下虽大还要我找谁去?”
“这如何使得?天下第一刀实在应该是‘不见刀客黄酋江才对,何况此刀乃是兄台家传之宝,日后兄台还要倚仗此刀扬名于天下呀!”
“如此推辞,敢是冷兄瞧不起小弟?”
“不敢不敢。”
“如此便是瞧不起小弟这把刀了?”
“兄台这是说哪里话来?”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便是为何?如此,小弟便当不曾见过兄台罢了。”
“兄台慢走,兄台请留步,兄台何必动怒啊!在下收下便是。”
“兄台是瞧得起小弟了?好,此刀自今日起便为兄台所有。望兄台便以这口‘残月与那黄酋江一较高下,一举扬名。不过兄台,小弟这口‘残月实是有一点瑕疵,兄台可想看么?”
“哦?如此宝刀还有瑕疵?”
“此刀身长二尺三寸,阔三寸,背厚三分,柄长七寸,锷一寸五,阔五寸,上镶碎钻,重八斤七两。”
“哪里有瑕?”
“便在刀刃上!兄台请看!”
冷泓均低头伸颈、凝神细看,“余世之”便将手一翻,寒芒自手中暴起。血光乍现,轻轻巧巧将冷泓均的头斩了下来,刀刃上竞丝毫不沾血迹。
“以你的武功刀法,若不以名刀相诱,如何能轻易取得你性命?只怪你到底还是不能免俗,动了贪念。”黄酋江淡淡说完,将‘明神收入鞘中,转身跨出船舱,跃入一叶扁舟,翩翩而去。
此刻,雨尚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