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走向“军事同盟”？

周　辉

美国和印度都是当今世界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进入新世纪以来，伴随美印战略伙伴关系的逐步确立，美印两国似乎摆脱了冷战对峙与核试验风暴的阴影双边关系呈现出全面发展的迅猛势头，其中两国军事关系的急剧升温最引人注目，有分析人士甚至认为，美印出于各自的战略考虑，正致力于发展一种接近于“军事同盟”的新型战略关系，而其中共同应对中国崛起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然而美印走向“军事同盟”绝非易事，各种制约双边军事关系发展的因素依然存在，这反映出美印军事关系有着难以克服的局限性，使美印缔结军事同盟的构想宛若“空中楼阁”，给奥巴马时代美印军事关系的发展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历史嬗变：从“冷战冲突”到“战略合作”

冷战时期，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和中东，对南亚并不重视。美国政府的南亚政策不是从南亚本身的重要性去考虑，往往受大国关系及南亚地区外部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为了遏制前苏联的扩张，美国与巴基斯坦建立了军事同盟关系。印度最初奉行不结盟政策，尔后又与前苏联建立了特殊关系，在安全利益上与美国发生了激烈冲突，从而在南亚形成了美苏争霸、印巴对立的“四方两极”的外交格局。受此影响，美印两国的军事关系时而缓和，时而疏远，一直处于起伏不定的状态。其实，约翰肯尼迪任美国总统期间曾主张改善美印关系，对印度进行军事与经济援助以扩大美国在印度洋和南亚的影响。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时，美国站在印度一边，向印度提供6000万美元的军事援助。1964年，美印达成美在5年内每年向印度提供1.1亿美元军事援助的协议。但1965年印巴战争爆发，美国对两国实施制裁，中断了对印军援。此后，印度与前苏联建立了具有军事同盟色彩的战略合作关系，一度成为美国的冷战对手美印军事关系更趋冷淡。上世纪80年代，美国对南亚政策有了较大变化。为了遏制前苏联势力在南亚的扩张，以及减轻印度在战略上对前苏联的依赖，里根政府曾想改善美印关系。印度领导人为了获取西方的先进技术，也想与美发展关系。在此期间，美国向印度出售了超级计算机(用作天气预报)及轻型战斗机的发动机。虽然美印双方都愿改善关系，但由于美对巴基斯坦的援助及印度认为美支持印度锡克人的卡利斯坦分离主义运动和恐怖分子，美印关系实质上并未得到改善。

冷战结束后，美印开始寻求改善双边关系，为两军关系的迅猛发展带来了契机。1995年1月，美国国防部长佩里访印，两国签订了《美印防务关系协议》，规定除进行军品生产和研究方面的合作外，还要加强军事人员交流。虽然1998年印度进行核试验后，美国曾对印度实施了一系列经济和军事制裁，导致两国关系跌入谷底。但此后，美国开始重新认识印度在亚洲的地缘战略地位和大国潜力，着手修复与印度的关系。2000年，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对印度进行了历史性的访问，与印度签署了《美印关系：21世纪展望》这一指导21世纪美印关系的框架性文件，从而确立了美印“持久的、政治上有建设性的、经济上有成果的”新型伙伴关系。同年9月，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回访美国。美印两国开始在反恐、联合国维和等方面进行积极的作。作为回应，美国开始放松对印度的经济制裁，部分恢复了对印武器装备零部件的供应和同印度的军事交往。美印关系开始走出因印度核试验导致的阴影，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在布什执政时期，美印军事关系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布什政府重视同印度的战略对话，认为印度是“具有全球性地位的新兴大国”，是维护亚洲安全的关键因素。而印度政府也抓住这个历史机遇，大力拓展与美国的关系，两国表现出少有的“默契”。2001年5月1日，布什政府宣布新的导弹防御计划后，国际社会一片谴责之声，印度政府却宣布理解和支持美国的这一决定。“9·11”事件后，印度表示支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布什总统于当月解除了因印度核试验而对其实施的经济和军事制裁。此后，印度更是投桃报李，对美国的反恐战争不仅给予了外交和道义上的支持，还在一些实质性问题上同美国进行密切的合作，如印度海军为美国军舰通过马六甲海峡、支援在阿富汗的“持久自由行动”提供护航巡逻；允许若干美国军舰使用印度港口设施停泊、休整，向美军提供急需的反恐情报等。2005年6月28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与印度国防部长慕克吉在华盛顿签署了有关美印防卫的新框架文件，使两国军事合作上升到了“战略伙伴关系”。在布什执政期间，美印两军关系取得了空前发展，进行了全方位的军事合作。难怪布什卸任之后，某些印度官员还无限怀念地表示，布什是过去50年里对印度最好的美国总统。而更有意思的是，印度总理辛格也曾告诉布什：“印度人民深深地爱着你!”

美国新任总统奥巴马上台后，美印关系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特别是近来美印两军关系的越来越热更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其实，奥巴马当选之初，并未将印度作为美国外交的重头戏。上任后，奥巴马首先展开“电话外交”，致电英、法、德、中、俄等十几个国家的领导人，却忽略了印度领导人：此后，希拉里的首次亚洲行，也绕过了印度。对此，印度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受到了美国新政府的“怠慢”，甚至让印度怀疑美国是否是一个可靠的战略盟友，并对美国发出警告，要求奥巴马尽快采取行动巩固美印关系。显然印度的抗议起到了效果，奥巴马总统很快认识到印度在印度洋和南亚的重要地位，承诺将进一步深化与印度的关系，并在今年5月辛格确定连任印度总理后立刻打电话邀其访美。随着两国关系的重新启动，美印军事关系也开始持续升温。2009年4月29日至5月3日的“马拉巴尔09”联合军演更是把美印两军关系推向了一个阶段性的高潮，真正揭开了奥巴马时代的美印军事关系的序幕。

战略意图：美印两军拉近关系暗藏玄机

进入新世纪以来，特别是在布什执政时期，美印两军建立了军事上的“战略伙伴关系”，在军事安全领域展开了全方位的合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度。然而，美印两军关系的持续升温并非偶然，其背后暗藏着深刻的背景和原因。

在美印军事关系中，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国始终处于强势、主动的支配地位，试图利用军事合作来拉拢、影响印度，实现其全球和地区战略目标。首先，将印度崛起纳入美国战略轨道，发挥印度在地区和国际安全事务中的伙伴作用。由于美国长期过度战略扩张及世界多极化的发展，特别是世界经济危机突然席卷全球，实力日益衰退的美国依靠自身力量主导世界秩序已显得力不从心，因而需要借助盟国和伙伴的力量。近年来，印度经济增长强劲，成为亚洲一支新崛起的重要力量。美国日益重视印度大国地位和地缘政治作用，将印度视为改变亚洲力量对比、推动全球民主化、反恐和反扩散的“战略伙伴”。美国明确提出要“帮助印度成为21世纪的世界大国”，这其中自然也包含着军事内涵。美

国加强与印度的军事合作，既可提升印度的军事力量，充实美印战略伙伴关系的内容，也可将印度崛起纳入美战略轨道，把印度改造成美国所需要的战略伙伴，使印度服从并服务于美国的战略利益。

其次，利用印度维持亚洲战略平衡，进一步打压俄罗斯、制衡中国。美国近年来十分看重印度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遂将其纳入美国全球战略的“大棋盘”，意在利用印度的战略地位，保持亚洲的力量平衡，其针对中俄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一方面离间印俄传统关系，削弱俄罗斯在印度洋及南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利用印度制衡中国。在美印发展战略伙伴关系中，制衡中国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尽管美印官方通常回避公开谈论这一问题，但中国因素却无处不在。美国一些官员希望建立美、印、日、澳四国军事联盟，两国战略家也经常谈论建立“亚洲版的北约”，目标无不主要针对中国。

再则，抢占印度军火市场，与俄罗斯争夺印度这块“肥肉”。近年来，印度加紧军事现代化建设，在国防采购上不惜巨资，先后购买了主战坦克、航母、预警机，大型水面舰艇等。据印度官员透露，从2008-2012年，印度的武器贸易总金额将高达300亿美元，其中仅126架战斗机采购一项，金额就高达百亿美元，堪称亚洲21世纪初第一军火巨单。据估计，未来20年印度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进口国之一。迄今为止，美国在印度的军火市场所占份额很小，因此极为重视这一潜在巨大市场，欲与俄罗斯一争高下。

最后，窥探俄制武器装备的性能与特点，从中找出破解之道。印度军队的武器装备主要来自俄罗斯，其中新式俄制装备占相当大比例。对美军来说，在主要以俄制装备军队为假想敌的今天，可以通过与印军共同演练来摸清俄制装备的性能与特点找出对付它们的办法。美军事评论家曾赤裸裸地指出，新德里方面应该以负责任的态度公开基洛级柴油动力潜艇的声纳资料，以表示支持美印军事合作的诚意，这样的举措会使美国在将来可能介入波斯湾和台湾海峡冲突时获得更多的安全保障。

对于印度而言，美国是其重要的“战略伙伴”，强化美印军事关系同样符合其战略需要。

首先，印度希望借助美国提升其大国地位。印度认为，在相当长时期内，美国仍将是全球唯一超级大国，印度要成为全球大国，必须借助美国力量。加强与美国包括军事在内的各种合作，可提高印度的国际地位和影响，赢得更多的战略主动，创造有利于自己的国际和周边安全环境，为实现其大国梦想营造有利条件。

其次，印度欲借美国防范中国、打压巴基斯坦，维持其在印度洋和南亚的霸主地位。中国与巴基斯坦是印度军事战略的主要假想敌。印度一直把中国视为最大的潜在威胁，对中国的快速发展深感不安。印度军方一些人将中国在斯里兰卡、缅甸，孟加拉国、尼泊尔、中亚和波斯湾扩展影响看成是一项“包围印度”的战略，威胁到印度的未来安全。印度希望利用美国防范中国，通过深化印美防务合作来增强自身在印度洋乃至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影响，不让中国进入印度洋。另一方面，印度的经济、军事实力远远超过巴基斯坦，但过去巴基斯坦有美国的支持，勉强和印度相抗衡。“9!11”事件后，巴基斯坦成为反恐前哨，美国给予巴基斯坦“非北约盟国”地位，加强了对巴的支持和军事援助。印度希望通过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合作，制约美巴关系的进一步升级，巩固其在南亚的主导地位。

最后，印度希望通过引进美国先进军事装备与技术，迅速实现武器装备现代化的目标。印度是俄罗斯军火的传统市场，军队的武器装备大多数是从前苏联或俄罗斯引进的。军事装备过分依赖俄罗斯不仅不能满足印度国防现代化的需要，也不符合印度的战略利益。为摆脱对俄罗斯武器的过度依赖，印度希望多渠道进口武器并引进技术，实现军事装备的多元化。同时，印度希望通过加强与美国在军贸及高技术领域的合作，既可获得美国先进技术和武器装备，也可增强印度与各武器供应国的谈判地位，甚至将军购变成影响对方对印政策的筹码。

前景展望：奥巴马时代的美印军事关系

奥巴马刚一上台，就把美国反恐的战略重点从伊拉克转移至阿富汗，从而使巴基斯坦成为美国外交的重中之重，而印度明显受到了“冷落”，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新政府忽视了印度，相反奥巴马仍然看重印度的战略地位与大国潜力，希望进一步增强业已建立的美印“战略伙伴关系”，并争取在其任期内实现美印关系的历史性突破，其中包括极其敏感的美印军事关系。对印度而言，尽管曾是不结盟运动的领袖国家，但辛格总理领导的印度新一届政府中，亲美势力强大，他们高度重视美印关系的发展，倾向于选择与美结盟的安全政策。经历了长达8年的战略对话，美印两国新政府正在努力寻找超越传统军事和防务合作的新办法，而建立“军事同盟”则被视为美印军事关系发展的战略选择之一。从奥巴马上台后美印两军之间的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美印两军关系已大幅提升，明显增加了只有盟国才具有的双边军事合作内容，预示着美国和印度正在太平洋上发展接近于“军事同盟”的战略关系。尽管美印国内都对建立正式的军事同盟存在种种顾虑和反对声音，但不管怎样，美印军事关系在奥巴马执政时期将继续升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两军高层互动将日益频繁，军事磋商与合作逐步机制化。在布什执政时期，美印两军高层交往就十分频繁，两国国防部长和高级将领互访络绎不绝。奥巴马上台之后，两军高层互访仍呈现加强之势，迄今最吸引人眼球的是2009年5月13日，美国太平洋战区司令盖廷再次出访--印度，并公开鼓吹“美印军事关系对于维持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具有重要意义”。除了军队高层官员频繁互动之外，美印双方还在军事安全领域建立起多层次的磋商与对话机制，如副国防部长级防务政策小组，下设防务联合工作小组、联合技术小组、军事合作小组、国防技术安全小组等，这些小组每年举行1-2次交流活动。此外，美军正在寻求能够使用印度的基地、港口及军事训练场所，以满足其海外军力扩张的需要。据专家分析，印度的基地及港口将使美军在中东及其他战略要地的军事行动更为便捷。而印度有从冰雪覆盖的高山到异常炎热的沙漠等各种地形，这对国内训练场地日渐减少。军事演练争议日增的美军来说同样大有帮助。

二、美印将不断扩大联合军演规模，并逐渐走向多边化、长期化。从一定意义上讲，联合军演是军事合作关系最高层次的体现，反映出国家间政治与军事关系的密切程度。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美印在印度洋海域、马六甲海峡，印控克什米尔地区以及阿拉斯加等地多次举行联合军演。参演兵力涉及两国诸军兵种，演习科目逐步增多，规模不断扩大。其中，始于1992年的美印“马拉巴尔”系列海军演习最具代表性。“马拉巴尔”系列演习每年举行一次，最早仅限

于美印两国，旨在加强两国军事合作，主要以海上救援，联合反恐等低级别的演习项目为主。但这几年，美印不仅邀请新加坡、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参加，还不断增加联合演习的“含金量”。除传统科目外，“马拉巴尔”联合演习还囊括了模拟空战、防空、反潜等通常是盟国之间才能演练的内容，并逐渐向联合作战的方向发展。2009年举行的“马拉巴尔”联合军演充分说明、美、印海上联合演习正在走向多边化、机制化、长期化，今后此类军演可能会更加频繁地举行，从而提升有关各方的军事合作水平。

三、美印将继续加强军贸合作，提升印度武器装备现代化的水平。从2005年6月签署《美印防务框架协议》起，美印两军在军工合作、国防贸易领域取得了实质性突破。美国同意售印E—2C“鹰眼”预警机、P—3C“猎户座”海上反潜巡逻机以及F—16和F—18高性能战机等先进装备。2007年1月，美国向印度移交了排水量为1.7万吨的“特伦顿”号两栖运输舰，使印度海军远洋两栖作战能力得到质的提升，成为美印战略关系发展的重要标志和象征。2008年初，印度从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购买了6架新型C-130J运输机装备其特种部队，共耗资10亿美元。2009年3月，奥巴马政府批准波音向印度出售8架具有反潜能力的P-81海上侦察巡逻机，这宗21亿美元的交易是迄今为止美印之间最大一笔军火贸易。此外，英国《金融时报》和印度媒体曾披露，美印双方一直就联合反导问题秘密接触。据称，美国打算帮助印发展反导系统，包括售印预警机、“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宙斯盾”舰载反导系统等。

四、美印将深化国防科技合作，逐步解除对印战略性高技术出口限制，内容涉及核能，太空等尖端领域。为向印度示好，美国近年来改变对印度高技术出口的既定政策，简化出口管制程序，放宽或解除出口管制限制，使美国与印度高技术合作步伐明显加快。2005年7月，美印签署16项高技术合作协议，全面启动两国在高技术领域的合作。2006年3月布什访问印度期间，美同意向印度出口2套精密设备，用于印度“月球-1号”探月计划。在民用核能领域，根据2006年3月美印两国签署的民用核能合作协议，美国将在印度未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情况下，为印度发展民用核能提供核燃料和技术支持。这标志着美国正式承认印度的核武器国家地位。美国放松对印度的高技术和民用核能的出口限制，将为印度利用这些先进技术大幅提高弹道导弹能力、扩充核武库打开方便之门。

五、美印两军合作将向非传统安全领域拓展，不断加强在反恐、反海盗、救灾等方面的互动。长期以来，印度饱受极端恐怖主义活动的困扰，是恐怖主义盛行的重灾区之一。2008年11月，恐怖主义分子袭击印度孟买，并造成近170人死亡，说明铲除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地带的极端主义分子藏身据点符合印度和美国的共同利益。因此，美国希望通过加强与印度军事接触，最终在阿富汗反恐及重建行动中得到印度的支持。而印度对塔利班武装活动不但严重关注，而且也想通过阿富汗重建来“化干戈为玉帛”，可以说与美国的战略意图不谋而合。此外，美国还希望通过军售和联合军演等提升印度的海上作战能力，使印度能够确保印度洋海上通道，特别是从霍尔木兹海峡到马六甲海峡这条战略通道的安全，包括提供灾难救援和打击日益猖獗的海盗活动。

难言乐观：美印军事关系发展的制约因素

虽然许多分析人士认为，奥巴马时代的美印军事关系将继续升温，两军合作的领域也必将进一步拓展，并有迹象显示美印两军正发展接近于军事同盟的战略关系。但是美印军事关系的发展仍不容乐观，诸多因素制约着美印两军关系的深入发展，甚至可能使其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困境。

一、印度的大国战略迫使其必须在国际格局中保持独立地位，不愿沦为美国全球霸权战略的“附庸”。长期以来，印度奉行不结盟政策在对外关系中强调独立自主，不愿与其他国家结盟而束缚自己的手脚。印度与美国发展关系是想借此提高自己的影响而非心甘情愿做美国的“小伙伴”。印度强调保持自身战略独立性的传统使其国内对与美国发展军事合作关系存在不同意见。印度新德里大学教授阿钦瓦耐克不无担心地指出，“印度与美国的军事关系是更大的战略和政治关系的组成部分，这种关系是不对称的和一边倒的。美国处于支配地位，印度处于附庸地位。这不仅对印度的战略取向而且对其外交政策均有重大影响。在这种关系下，印度传统有见识的、独立的和复杂的外交议程不可避免将缩小，其重要决策的自主性将受到侵蚀。例如，美印核协议虽总体对印度有利，但印度国内同样有强大的反对声音。一些人担心印度的核武器发展将受到协议的限制，而另有些人则担心协议加强了美印战略关系将使印度被绑在美国的战车上。不难看出印度国内对与美国发展更加紧密的军事关系尚存疑虑。

二、印度长期以来与俄罗斯具有同盟色彩的特殊关系，制约着美印军事关系的深入发展。俄罗斯是印度的传统盟友，印度70％以上的军事装备都是俄制的，而过去5年间印度更是从俄罗斯进口了总价值100亿美元的军火。据报道，两国2010年前的军事技术合作计划包括200多个项目总价值约200亿美元。众所周知军火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其零件更换、武器升级改造必须依赖供应商的支持。如果俄印交恶俄停止向印度提供武器装备零部件，印度的军事装备将成为一堆废铜烂铁。俄罗斯议会外交委员会主席康斯坦丁科萨切夫曾警告说，如果印度三心二意，转向欧洲和美国，俄罗斯就会考虑与该地区的其他国家(巴基斯坦)发展军事关系。因此，印度在与美国发展军事关系的同时，必须考虑俄罗斯的感受，不可能走得太远。

三、美国与巴基斯坦的盟友关系，以及巴基斯坦在全球反恐中的重要作用，迫使美国必须奉行一贯的南亚平衡政策，不会在美印军事关系上轻易冒险。美国在南亚地区的战略目标是保持该地区的战略平衡，维护该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奥巴马领导的美国新政府依然重视巴基斯坦在反恐战中的地位，特别是巴在稳定阿富汗局势、打击塔利班及基地组织残余力量中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美国在加强与印度的军事合作时还得照顾巴基斯坦的利益，以免过分刺激巴基斯坦，引发南亚地区新的危机，甚至将巴基斯坦这一全球反恐战争中最重要的盟友推向决裂的边缘，从而损害美国在南亚的总体利益。与此同时，许多印度人把奥巴马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政策，视为对印度的一种威胁。一方面，印度担心巴基斯坦手中的美式武器装备，将会被用来对付印度。另一反面，奥巴马对温和塔利班分子的开放态度，也令印度十分不安。此外，许多印度人还担心，美国政府在干涉克什米尔争端方面似乎走得太远了。

四、美国对印度崛起仍保持戒心，因而采取合作与防范的双重政策。在美国棋盘中，印度是牵制中国的重要区域力量，是美国可以合作的朋友。同时高速发展中的印度经济又是美国垂涎的一块肥肉。这些正是美加强与印度双边关系的驱动力。但是，在积极推动美印战略伙伴关系的同时，美国对印度又不想过于放纵，因为美国对日益崛起的印度也是放心不下。特别是近年来，印度大力加强海空军建设，在印度洋上设立新海军舰队，目标锁定美军在印度洋的军事基地，对美国中东石油运输生命线构成很大威胁。正是出于担心印度可能会利用美制先进武器做于己不利的事情，美国向印度出售武器时也附加了一些限制条件。在向印度出售“特伦顿”号协议中，美国防部规定该舰只能用于诸如海啸等灾害的人道主义救援行动，不得参与战斗特别是“攻击作战”。协议中还授权美国可以在任何必要的时候登舰，对舰上所载货物及装备进行查验。而在核能利用与防扩散问题上，美国一方面帮助印度发展核电站，另一方面又监督并限制印度研发核武器。正是这种利用与遏制的因素，使美印关系处于既合作又防范的尴尬处境。

结语

奥巴马领导的美国政府不会改变与印度加深战略伙伴关系的方针，美印军事关系仍将进一步向更深层次发展，但道路不会一帆风顺。美国人明白，“印度是一个有自身抱负的崛起中的大国。尽管短期内它可能不会去挑战美国在亚洲的霸权，但它必然不会永远接受一个颐指气使的美国……不结盟外交政策的遗产和浓厚的独立自主战略文化，将使建立美印战略伙伴的前景更加困难。”实际上只要美印在防御“共同敌人”方面，以及在对战争危机的义务承诺方面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就不可能建立起货真价实的军事同盟体系，也不可能根本触动目前亚太地区的政治军事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