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埋下的“地雷”

张殿权

牛县长在坛平县当县长六年,埋头实干,依法治县,把昔日全省排名倒数第一的穷困县变成了正数第二十名的富裕县。他被提拔为分管工业的副市长离开坛平县的那天,半个县城的人都来送他,让他感动得语咽在喉、热泪盈眶。

牛副市长上任第一个月调研,在有着三千多人的利索区属企业东辉公司,公司领导汇报说他们生产经营势头好,员工月工资达一千三百多元,并在开发区建起了新厂区,他非常高兴。然而,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红红火火”的企业,却突然爆发了这个市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罢工事件。

那天清晨,牛副市长上班很早,市政府大门口还很平静。半个多小时后,大门口就被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堵住了。秘书小李慌张跑来汇报说,外面是东辉公司的职工,大约有三千人。他们反映说,公司领导不仅有贪污受贿问题,而且还要把老厂区卖给房地产开发商,但新厂设备先进,工人仅需一半,让另一半人买断工龄自寻出路;公司向上级汇报说职工平均月工资一千三百多元,实际只有四五百元。他们说向区里反映了两年多,一直都不调查、不答复、不解决。他们强烈要求市政府撤换公司领导,调查问题,并增加工资。

这时,市长打来了电话,说书记正在上海招商,他已指示公安部门增加警力维持秩序,并令利索区负责人迅速赶来,牛副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去处理这个突发事件。

牛副市长立即下楼,三千多号工人看到牛副市长来了,立即高声嚷起来,还有人把工资表复印件递到了牛副市长手里,要求市政府答应他们提出的所有条件。牛副市长说,师傅们,我理解大家此时此刻的心情,大家反映问题是可以的,但必须依法进行。请大家派出代表,我亲自接待,调查后一定依法处理。然而愤怒的人群却坚决不同意派代表,说去年派了五个代表去区里反映问题,问题没解决,却遭到打击报复,还被拘留了十五天。市政府应立即答应他们的条件,否则他们就去卧火车铁轨。

这时,利索区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赶到了,承诺一定认真调查。但人群里随即反驳说,区领导和厂领导是穿一条裤子的。牛副市长说,任何事情都要调查清楚,才能处理吧?要依法办事。然而,人群里突然有人喊:看看吧,官官相护,走,咱们去卧铁轨!人群蜂拥着往火车站方向走去。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牛副市长立即与公安、武警部门领导沟通,决定调集全部警力在几个通往火车站的路口堵截。很快,冲动的职工在各个路口与警察发生了冲突。在警告无效的情况下,警察逮捕了几名工人,才慢慢控制住局势。然而,在冲突中警察与职工双方都出现了多名伤员……在公安局交管录像监控室看到这一切的牛副市长心如针扎:人民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怎么会突然与这些职工成了矛盾对立面了呢?这是为什么?

中午,市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立即撤掉该公司主要领导的职务,下午去厂里宣布,并与职工进行对话,彻底解决职工反映强烈的问题。

牛副市长和利索区主要领导一行人刚进入厂区,就被职工裹卷在了中间。当牛副市长宣布撤销该公司主要领导职务时,职工们激愤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就这样,牛副市长劝说、解释、表态,夜晚十一点才达成协议:市调查组明天进驻公司调查问题,并释放被抓工人,但同时工人要恢复生产;按本市职工年工资平均涨幅将工人工资涨至合理水平;停卖老厂区。达成协议后,牛副市长等人终于喘了口气。

利索区负责人已安排好了饭店,但被嗓子嘶哑、精疲力竭的牛副市长拒绝了。司机将牛副市长送回家,牛副市长独自上楼,突然腿脚踉跄,仰面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没有了呼吸。

尸检证明,牛副市长是因劳累过度摔下楼梯脑部大出血而死。

在追悼会上,很多领导纷纷到场。当利索区负责人走到牛副市长家人面前,小李秘书介绍时,牛副市长夫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牛副市长的儿子紧盯着对方,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早处理东辉公司的问题?是你们埋下的‘地雷害死了我爸!”